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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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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大当家——”
这一日,柴天罡本在喝茶,却有个不长眼的大嚷大叫着唐突了这一份雅兴。柴天罡“呸”一声吐掉了茶叶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着冷静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怎么了?”
那人颤颤巍巍抬起头来,竟满脸是血,打架的牙齿磕磕绊绊蹦出几个字来:“官府……杀上来了……”
“哐啷”
柴天罡失手摔了茶杯。
“杀人啦!杀人…啊!”
“救命……”
“大当家……”
世界仿佛成了一个罐子,此时谁打开了盖子拼命摇晃,满山都是奔逃的山贼,刀刃却毫不犹豫地撕裂了皮肉。
柴天罡怒提砍刀出帐门,正要大喝一声何人撒野,一柄大刀却当面劈下!柴天罡勉力迎上,反手捅了个透心凉,抽出刀来定睛一看,那人却是一个官兵,当场就没了气息。
柴天罡心里一突,眼见着自己的兄弟越来越少,心中不由惶恐,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逃。
绍英卫不知道外头怎么打起来的,他一把柴刀舞得呼呼作响,甚少有人敢欺近身边。一边砍杀,一边观察,绍英卫很快注意到了被五六个人包围的青年,那人面如冠玉风姿卓然,冷眼看着这一场屠杀。绍英卫九分确信这就是这次的主事之人,心道将性命丢在此处便罢了,不杀了此人怕是难以瞑目。这么想着不由得大喝一声,一刀将拦路之人削去了半爿脑壳,任由猩红的血溅了自己一头一脸。
那青年人很明显注意到了他,只是几句私语,便见一人张弓搭箭,明显是要来射死他!
绍英卫虽力大无穷,奈何不过山野莽夫,如何敌得过官府精兵?那一箭如流星陨落,正是要落在他身上——
这一刹那却有人合身扑上来挡住了这一箭,锋利的弩箭活活穿透了他的心口露出半寸,竟是徐青琅那便宜师兄李宏方!
绍英卫眦目欲裂,身上骤然生出劈山裂石神力,生生将对手劈成两半!
赫连晟皱眉,亲自取弓瞄准,那双温和清亮的眼眸满是戾气,眼神如厉鬼。绍英卫硬生生冲开人群向他杀去,官兵被他身上的煞气所摄,呆若土鸡木偶,任由那人冲了过来!
“嗡……”
弓弦颤动,白羽箭准确地没入贼人心口,柴刀脱手飞出,正中马头!
赫连晟大惊,伤马长嘶,载着他没头没脑地冲了出去。
绍英卫被一拥而上的官兵分尸。
柴天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被剁成肉酱,直接吓破了胆,眼珠一转,落在自己那张完整的野狼皮上。他慌慌将野狼皮披在身上,模仿着野狗呜咽着逃跑,不知哪个杀红了眼的山贼随手一刀,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惊恐的双眼不甘地瞪着天空。
赫连晟伏在马身上以防树枝剐蹭,饶是如此,那疯马一路左冲右突,赫连晟身上还是多了不少伤痕。眼看前头是个陡坡,他干脆一咬牙自马背上翻了下来,抱着头一路翻滚,最后撞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停了下来,人也昏迷了过去。
“我要上一次山。”书生说。
镇民在起义中倒是没受多少伤,那些家丁打手反而伤的很惨,来求沈伊救治。没了葛弘盛,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沈伊收了双倍的诊金随便救了救,将诊金散给镇民。不过大家在葛弘盛宅子里都找到了足够丰厚的财宝,几乎都推辞不受。沈伊也懒得跟人三推四推的,不过就是在镇民来包扎的时候用了些好药。
沈伊刚刚忙完一段,累得不想动弹,“嗯”了一声。
徐青琅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烧了水来泡茶,又上街去隔壁大娘那里买些点心——大娘哪里敢收散鹤君的钱?恨不得将这辈子会的手艺全用上——给沈伊垫垫肚子。
书生坐在床边,老老实实地伺候大夫。
沈伊看起来更加单薄了。据他自己说,他这是先天不足,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开恩,稍微劳累就要生病,纵然他自己是个大夫,然而,医者不自医,估计也没有几年寿数,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没有娶妻生子。注定一个短命鬼,不好祸害人家的闺女。
徐青琅端了个小方凳到床边,将点心盘子放上去方便沈伊取用,又喂他喝了茶水。
“你去山上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救回你一条命,不是给你糟践的。”沈伊疲倦地说。
徐青琅见他不再喝水,便扶着他躺回去:“绍三当家还在山上,他于我有恩,不能没有交代。我自后山绕上去看看。”
沈伊懒得睁眼,软绵绵地说:“你去,小心点儿。”
他听书生应了一声,感到他给自己掖了掖被子,叮嘱点心就在手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泡在了温水里,温暖得让人不想动弹。
门被轻轻打开,轻轻合上,发出“咿呀”的两声。
沈伊迷迷糊糊地想,要是他没这毛病,想来娶了贤妻也是这番光景吧。
他的确没了精力,否则便会意识到刚刚那想法是多么的荒谬。
徐青琅骑了葛弘盛那里弄来的一匹马,从后山小路绕上了猛虎山。隐隐约约却看见地上躺了个人影,他赶紧驾马过去看。
那人脸色苍白,俊美的面容被血污沾染,是赫连晟!
徐青琅心中掠过千百个念头,跌跌撞撞跳下马,费劲地把人抱起来:“赫连公子!赫连公子!赫连晟!”眼见人不肯醒来,徐青琅内心道了一声得罪,掐他的人中,还左右开弓甩了他两耳光。
赫连晟还真醒了,一眼看见徐青琅,双唇艰难地蠕动:“跑……快……”
徐青琅发慌,想着这人大约是被山上兄弟当做肥羊给宰了,千辛万苦逃出来的,自己欠他一条命,自然应该帮他逃出生天。有了这想法,徐青琅便赶紧道:“赫连公子,我是徐青琅,快,上马,我带你逃出去。”
赫连晟迷迷糊糊被他半扶半抱着弄了起来,勉力上了马,倚在书生仍然有些单薄的胸口,他比徐青琅高上一个头,这让青琅很难看清楚路,只好坐在他前头,又怕他掉下去,拆了赫连晟的腰带将两人捆在一起。
意识慢慢回笼,赫连晟觉得自己趴在什么人身上,没什么肉的肩膀咯得自己下巴疼,腰上还有捆绑的感觉,大概是捆得太紧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下意识往前拱了拱。
“赫连公子。”书生回过头来,有些惊喜,“您醒了。”
赫连晟勉力抬起眼皮——
“……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