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点灯》天涯溶溶月

22、父子有阋

　　枢机殿的屋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几只鸟儿停在它翻飞的斗拱上，一股清风吹来，四个飞翘的檐角下的铜铃微微作响，声音虽小，却足以惊起几只飞鸟。小鸟四散飞去，消失在阳光耀眼之处。
　　大殿的朱红大门轻掩，这是唐门的正殿，也是唐之唤最不愿意的的地方之一，一想起那些老家伙在里面明明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却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唐门而不断争辩，唐之唤叹了口气，更加坚定自己打死也不要做掌门的想法。
　　他快步走上汉白玉雕砌的台阶，守门弟子看见了他，向他鞠躬以示尊敬。
　　“掌门可在里面？”唐之唤问。
　　一人回答：“掌门和几位长老刚离开。”
　　“去哪儿了？”
　　“只知道是千毒房方向。”
　　千毒房？对了，那里专门有地方存放动物的活体与尸体，齐捷的尸身应该也是停在那里的。
　　唐之唤往南边走去，穿了过上百间弟子。今日唐潜有事并没有布置早课，弟子们都分散着歇息。
　　唐之唤依旧穿了件丝绸做的蓝色外袍，领子和袖口纹着淡雅的竹叶，君子淡然，气节如竹。
　　他的身材高挑挺拔，手持着折扇从一群弟子中走过，高傲从容，目不斜视。一些女弟子偷偷看着他，脸上飘起了云霞。谦谦君子，佳人好求。
　　路过冯小灯的住处，他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装什么正人君子，骗谁呢？”
　　冯小灯趴在窗口看见他嘴上勾起了颇具挑衅意味的笑，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唐之唤离目的地越近，心中的抱怨越甚：千毒房，沈清涤，这个女人上次还威胁自己去请老太太，长得漂亮却一肚子坏水。
　　唐杰不过四十来岁，身材伟岸，练过武的人身子都比常人硬朗些。看得出来，唐之唤的英俊相貌继承于他轮廓分明且深邃的五官。他坐在上座，也不看谁，自顾自地喝着茶，其他三位长老就这么看着他。待他喝完手中的这盏茶，终于看向三人，声音响若洪钟：“我不在这几日，几位可是不清闲？”
　　沈清涤看了眼唐信，也不着急切入正题，只和唐杰兜着圈子说：“掌门不在，我们自然是要多担待点儿。”
　　唐毅冷着面，道：“掌门，姜毓生之事作何打算？”
　　“姜毓生。”唐杰念了念这个名字，叹了一口气，当年大红盖头下的低眉垂眼佳人笑仍历历在目，只可惜当年的你侬我侬不过是对自己的一场利用。
　　“既然逃脱了，就想办法追回来。”
　　沈清涤看了他一眼，面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掌门终于不念旧情了？”
　　“今日，就是我念及旧情的下场。”
　　唐信道：“既然如此处理姜毓生，那么这次尸身上有毒掌的事也会公开？”
　　“自然是公开，若只因为是唐门弟子为了颜面而不愿公开，到时候她对其他门派弟子下手我们该如何解释？”
　　沈清涤握着茶杯的手一紧，他们三人都不希望此事处理得太过招摇：“掌门不觉得唐门祸事太多无法解决吗？”
　　“诸位长老说笑了，难道瞒着等到东窗事发的那天就能好好解决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唐之唤慢悠悠地跨过门槛，又装模作样地给几位鞠了个躬。
　　“唐大公子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唐之唤道，“姜毓生的事你们追，毒掌印一案我来查。”
　　众人看着他，惊讶于这个甩手掌柜突然主动要追查这事，谁也看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稀奇！你竟然也管起了门中的事了？”唐毅道。
　　“门中之事我不想管，我在意的是少年游的事。”唐之唤甩了甩衣袖，一块玉牌出现在他左手上，他展示于众人面前，“毕竟我是少年游的一名堂主。”
　　不等其他人表态，唐毅大声说道：“他人可是死在我唐门中。”
　　作为前辈，谁都不愿意晚辈用职务压人，再说少年游算是江湖盟会，与各门派并不属于从属关系。
　　唐之唤轻笑：“可是我看唐门诸位并不想承担这个责任，齐捷可不是普通的少年游弟子，我想季梁也一定好奇他的财务总管怎么死了。”
　　“齐捷是我门下弟子，我怎么不知道他成了少年游的财务总管？”沈清涤笑了一声，大拇指抹去留在茶杯上的口脂印，一个动作，风情万千。
　　“刚任命的。”唐之唤厚着脸皮说，“季梁这人就是这般让人猜不透。”
　　“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度！”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杰终于开口了，他知道唐之唤与自己意见相同，但有些事他不希望唐之唤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你不清楚，即使你去调查也会有很多阻碍，事情清楚后我们会给你个答案的，你下去吧！”
　　唐之唤望着父亲，自己生性放浪不羁讨厌那些清规束缚，一年到头鲜少回家。自己幼年没有母亲照顾，父亲忙于事务并不关心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长辈却已经隐居，只有书信往来。他一直知道，二十年前父亲与母亲之间并不是平常夫妻那样单纯，母亲这个人做了很多错事，但没人知道她为何这么做，虽然冯小灯说的模糊，他仍隐约感觉不论是这次事件还是当年叶无心的事情都与她有关，他也是为了这点才留在唐门帮冯小灯追查下去的，但是看父亲现在的这个态度，明显是有事瞒着不愿意说罢了。
　　“也对，眼不见为净。”唐之唤装作自嘲说道，转身出门。
　　果然还是要去偷尸体，不过好歹是和一个师妹一起去，即使环境不对，也不妨花前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