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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八十回 ...

  •   中军行辕的大帐里,气氛沉闷的仿若暴风雨将来之前,让人呼吸不上来。
      所有人看着皇太极铁青的脸色,全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多言半句,造次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只将目光全部投在案桌前跪着的两个背影上,等着皇太极压抑已久的愤怒爆发出来。
      “兵退六十里?谁的主意?”皇太极一手撑着桌案,倾身向前咬牙喝道。
      “是……是奴才的主张……”多尔衮没有抬头,盯着地面平静道,“当时洪承畴八镇十三万人马逼近锦州城南我军乳峰山大营,又于松山和乳峰山之间立七大营步兵,大有和我军长期对峙进逼的事态。奴才几次派兵试探挑衅,都被其部署在松山东、西、北三侧的骑兵所败。奴才担心洪承畴乘机偷袭我锦州围城的营地,造成不必要的损伤,所以擅自决定将我军后撤了六十里,以避开洪承畴的锋芒,寻机再战。”
      “避锋芒?”皇太极用力砸了两下桌子,“锋芒是避开了,却给了锦州喘息之机,这种后果需要朕告诉你吗?如今再要围锦州,局势已经大变了。兵退之前,为什么不上报请旨?你的胆子现在越来越大了!”
      “儿臣曾经提醒十四叔请旨,可是十四叔认为等报到盛京,会贻误战机,所以……”豪格跪在多尔衮身畔,颇是委屈,“十四叔是主将,儿臣……”
      “你给朕闭嘴!”皇太极呵斥了一声,虎得站了起来,“朕还没问你,你就想脱干系么?让你做副手,你还就会当副手!睿亲王不请旨,你为什么也不请旨?居然还敢先斩后奏!朕还没死,你就想翻天了!”
      “皇阿玛息怒!”豪格连忙噤声。
      “奴才有负圣望,擅自退兵,请皇上治罪!”多尔衮竭力埋头,暗里甩了个眼色给豪格。
      豪格也清楚,此时此刻,他们彼此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咬牙闷声道:“儿臣有负皇阿玛厚望,请皇阿玛责罚!”
      “拟旨!”皇太极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他深知现在治任何人的罪也无法挽回失去的战机,碍于儿子和兄弟的情面,重处之下,不能安定军心,于是将手一挥,表现着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降多尔衮、豪格为郡王,发俸一年。大战在即,暂留军中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如若再犯,两罪并处!”
      “奴才叩谢圣恩。”
      “儿臣谢皇阿玛。”
      看着面前脸色微微回转的二人,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吧!事已至此,这个烂摊子还得收拾。洪承畴现在有什么动向?双方情况如何?”
      多尔衮和豪格应声而起,多尔衮上前一步,恭敬道:“回皇上,近半个月来,双方并无大战,只偶尔有些小摩擦。明军基本上按兵于营中,一切如常,并无大举兴兵之势,明军大营也未变化,仍扎营于松山与乳峰山之间,环以木栅栏,中列火器,骑兵则布于松山东、西、北三面,未有大的动向。”
      “粮草何处?”皇太极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不止。
      “尚未察明,但观其来往进出的粮道,应该是在松山,也就是乌新河南山的地方。”豪格上前一步指出了准确的地点。
      “我军的驻地如何?”
      “目前各部沿所扎原营地向中军行辕集中收拢,多数布于松山与杏山之外,还有一部分扎在塔山外围,做为牵制的犄角。”
      “传令!即刻将我军全师收拢集及于戚家堡待命,最迟在八月十六日日出之前于戚家堡行辕报到,否则,按贻误军机论处。”皇太极一脸沉峻,用洪亮的声音强调道,“如今是我大清成败一举之时,谁要是在这个时候让我大清功败垂成,谁就是我大清的第一罪人!”

      燕台一望客惊心,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娱请长缨。
      不知为什么,中军帐里却没有了应有的蓬勃气氛,反而沉郁难当。
      几案上,五寸长的符节上沾满了血红,洪承畴长叹了一声,拾了起来:“祖将军,你起来吧。”
      祖泽清站起身,透过一张布满烟火尘色的脸庞,嶒棱的眉一动,嘶哑着喉咙:“洪大人,锦州粮草将尽,城中已有横尸的惨景,再不救援,只怕锦州……”
      “祖将军不必多说。”洪承畴一摆手,撑着几案站起来,“请粮益兵的事情,现在很困难,本部堂挟十三万之众,就是为了解锦州之围,可而今……”
      “报——”
      所有人的心顿时都因为这一声长长的喊声被提到了嗓子眼。
      “报上来。”洪承畴揉了揉太阳穴,他有好几夜失眠了,此刻又开始头晕了。
      “辫子军已经从乌新河南山至海边,横截了大路绵延扎营,我军一切通往松山的要路尽皆切断。”
      洪承畴的手指顿时僵住了。
      “什么!”大帐里一时间炸开了锅,惶惶的内心一下子全部暴露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那我们不是被包围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部堂大人!”
      “部堂……”
      洪承畴轻轻撩了一下手指,面不改色低沉了声音道:“嗯。知道了,你去吧。”
      探马不是很清楚总督大人心思,只是小心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部堂大人……”
      曹变蛟忍不住上前一步,方才说了一半,便被洪承畴打断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皇太极果然是个狠角色。”
      “眼下如何行事,部堂大人请明示。”吴三桂站出队列,站到了曹变蛟身边。
      “皇太极一心求战,我们想要长期拖下去已经不可能了。”洪承畴无视众将惶恐的心绪,娓娓叹道,“这个消息要严密封锁,绝不可让士兵知道,否则,局势就难掌控了。”
      “是!”众将面面相觑,却又不好多言,看着总督大人处变不惊的样子,他们心里多少有了一线希望。
      “其他的,从长计议,容我思量一下,再做决定。”洪承畴头痛欲裂,勉强撑着挥手道,“你们且下去,多注意自己部下的动向,不可麻痹。”
      看着众将散去的背影,曹变蛟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的心里还是不踏实,于是转头道:“部堂,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不妨。只是有些乏力。”洪承畴咬紧牙关撑着几案要起来,“大概是老毛病犯了。你下去吧。注意戒备,有什么情况,及时通报给本部堂。”
      曹变蛟点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洪承畴看见他消失在帐门口,整个人一松劲软了下来,瘫在椅子上一阵阵的眩晕。
      这一战在所难免,可是赢的机会有多大,自己真的不敢去想。
      清军的中军行辕里,昭示的露布边,一票将官士卒围了个水泄不通,声音越吵越大。
      豪格掀开中军帐的帐帘,瞥了几眼,又甩手放了下来,回头之际,正看到皇太极穿着常服从后帐转出来。
      “外面什么事情这么闹?”
      豪格慌忙上前行礼:“儿臣豪格给皇阿玛请安!”
      皇太极扶着桌案坐定下来,招手让他近前:“起来吧。过来坐。”
      “谢皇阿玛。”豪格又是一礼,坐到了皇太极的桌案边。
      “一早上外头吵吵什么?”皇太极倒了一碗热腾的奶茶,呷了一口,不紧不慢地翻着军报道,“明军袭营了?”
      “是一群奴才在看露布,议论的声音大了些,扰了皇阿玛的好觉。儿臣这就让人去把他们撵散了。”豪格说着便要起来。
      皇太极摁住他:“不用,由他们去。明军今天有动静了么?”
      豪格摇头道:“还没有。”
      “还没有?”皇太极斟酌了一下,自顾自道,“几天了?这都几天了?洪承畴就不着急?”
      “儿臣估计,洪承畴要么是在等外援,要么就是打算暗渡陈仓,另有鬼主意想要瞒天过海。”
      “依朕看来,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洪承畴的粮草还没有断,故而不可能迫于压力出战。他的十三万人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皇太极胸有成竹,“咱们不能再摸黑了,得见了兔子再撒鹰,咱们远途前来,利在速战,长此拖下去,怕不是好事情。”
      “儿臣明白。”豪格会意地点头道,“儿臣这就加派人手去探洪承畴的粮道。”
      “报——”一个侍卫在帐门口报道,“启禀皇上,洪承畴亲自领兵在大营外叫战。”
      “哦?”皇太极眼前一亮,心下暗喜。
      “儿臣以为,此时不妨磨磨他的锐气,免战便是。待到明军求战不得,心绪沮丧之时,儿臣亲自领兵杀他个措手不及。”豪格信心百倍的样子,冲着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嘿然笑道:“不必了!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办!”
      见豪格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皇太极一笑,冲着侍卫道:“传令!睿郡王和豫亲王带兵出战洪承畴,只需守住自己的阵地便是大功一件,不得追击。”
      “嗻!”侍卫应命道。
      “还有,传英郡王来见我,越快越好。”皇太极似乎并没有向豪格揭秘的意思,吩咐罢了,便津津有味地嚼起桌上的早点来。
      “皇阿玛……”豪格有些失望。
      皇太极侧目望着他:“放心吧!仗有你打的!”
      两阵的红衣大炮轰轰作响,腾挪迸发间,硝烟味呛得人直流眼泪。
      浓烟弥散了整个沙场的上空,阴阴郁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浓烟还未散尽,朦胧中,打头的白驹坐骑上,吴三桂亮开了一身银亮的甲胄,横枪在手。身畔的疾风将他那红得逼眼的披风抖开在灰蒙蒙的穹庐之下,一绺血晕映衬着他手中的银枪,他双脚一夹马镫,抬枪直指前方:“杀——”
      枪尖所指之处,多尔衮不慌不忙地一扬手中的令旗,简单明了的命令道:“杀!”
      “轰”得一下,身后的两白旗人马旋风一样卷了过去,除了马蹄的急驰和金属的撞击声,什么都不重要了。
      横贯整个风云变幻的沙场血腥的,似乎只有两个对视的冷冽目光。
      洪承畴的眼神疲惫未褪,强硬之气却丝毫不改。
      皇太极的目光犀利的穿越了一切,带着无坚不摧的自信。
      相隔的距离使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但是冥冥之中,在某种时空的交错之下,对方的目光神情在彼此的眼中,竟是那么的清晰。
      原本寂静了多日的山谷只在这一刻的轰鸣中拥有了搏杀的热闹。
      碧血横飞,风沙卷疾。
      这不是生命与死神的决斗,而是暮歌与朝阳的争锋。千载之后,有谁能知此刻的惨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用青锋的冰凉挑开敌人的胸膛,让那一腔喷薄的夺目血晕浇灌脚下弥漫硝烟的焦土河山。
      铁蹄的飞起飞落踏着战鼓的点击,耳畔的掣掣成了勇士的赞歌,挥戈横枪的矫若游龙,成了这阳刚世界最吸引人的舞姿。而为这舞蹈布景的,却是血流横溢的凄怆;为这舞蹈配乐的,却是轰轰炮声与嘶嘶马鸣。
      鲜红流淌在银胄的缝隙沟壑里,来来去去,弯弯折折间,凝滞在了残破的甲片上,一层又一层,像塞外的飞雪,堆积起了一片残阳的玄黄。
      日起日落,云静云涌,只在这一天之间,美丽与罪恶被扯碎了扔了一地狼藉,没入土下,融进山脊,留下的,只有旌风晚起的萧条与肃杀,合着亡魂的呜咽回旋不定。
      偃旗息鼓,带着一身的酸痛乏力回到大营,洪承畴已经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眼中,一切都变成了血红。
      “部堂大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滚爬到了他的马下,带着哭腔嚎道,“笔架山……笔架山的粮草丢了……”
      洪承畴的脑袋“嗡”了一声,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丢了?”
      “辫子军乘我军去攻打大营的时候,派……派阿济格袭了我军的粮道……”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军的粮草所在?”刚刚填补了宣府总兵空缺的李辅明一把揪过那人的衣领,瞠大了虎眼,逼得那人无处可逃。
      “是……是护粮的大营中,武备库里一支百虎齐奔箭走了火,暴露了目标……”
      李辅明甩手一个巴掌,把来人掀翻在地,噌棱棱拔出了腰刀。
      手起刀落,鲜血溅了洪承畴一脸。
      洪承畴陡然打了个激灵,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振臂大叫道:“杀!给我杀——”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从马上栽了下去。
      “部堂大人……”一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他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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