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寰》浮离

3、万象卵

　　小阎王次日醒来不顾一路上鬼差的阻拦飞奔到判官殿上，临进门前却被笑临君向来随身的两个女官拦住，二人向来不喜欢小阎王粘着自家大人，红衣那个道：“殿下，我家大人平时忙的作死，今日就算休息一下也不为过吧。”紫衣那个说：“红衣说的对，殿下也该学着处理这阎王殿的大小事务了，总不能老赖着我家大人不是，况且……”紫衣说到这里顿了下，瞥了小阎王一眼，得意道：“我家大人迟早要回上头去的。”
　　小阎王心内委屈，又加前夜梦里诸事缠心，一时被硬拦在判官门外，眼睛居然红了起来，嘴撇了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两姐妹一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后悔起来。要知道她们不过不满笑临君被贬至此地照顾这小鬼阎王，成日里只能与鬼怪打交道而已。对小阎王最多算是迁怒，再加上二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小阎王也是她们看护了上百年的，哪里真舍得叫他伤心到哭？
　　想是这样想，毕竟是嘴上不饶人的性子，紫衣原是想叫他千万莫哭的，一开口却成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没出息！”
　　小阎王这下再也憋不住，眼泪刷刷的下来。红衣、紫衣立刻闭了嘴，紧了眉，正一筹莫展时，判官大人推了门走了出来，两姐妹大大的舒了口气。
　　小阎王一见笑临君出来立刻扑到他怀里，他是这笑临君带大的，深知他不喜与人亲近，所以在他面前一向较为拘谨。只是这次情况实在特殊，一时竟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好在笑临君倒也没推开他，只就势拍拍他背，一面对那两姐妹道：“你们越来越放肆了，若是不喜欢呆在这里，回头我将你们送与其他仙君便好。”
　　红衣紫衣头一次被他这样教训，立刻吓的花容失色，忙不迭跪在地上求饶起来。小阎王心下不忍，拽了拽笑临君，仰头道：“她们只是跟我玩笑而已，笑临君莫气。”
　　笑临君这才不着痕迹将他从怀里拉出来，问道：“殿下怎么今日想到来我这里？”
　　小阎王擦擦脸，抬头看着笑临君，认真道：“我那珠子不见了，昨晚不是梦，对不对？”
　　笑临君面色不改，挥手斥退红紫两人。
　　“殿下想问什么？笑临君知无不言。”
　　小阎王深吸一口气，“他是谁？我是谁？”
　　“那人是魔界君主，玉帝最为头痛之人。你是此间执掌，地府阎王。”
　　“那为何我们那么像？若我没记错，他昨夜喊我弟弟。”
　　“殿下可听过万象卵？”

　　小阎王摇头。他其实有些害怕这样的笑临君，半边容颜掩进黑暗里，决绝的叫人心惊。

　　笑临君却没注意到小阎王的畏惧，略顿了顿，继续道：“自创世仙君拓仙凡二界始，爱、欲、贪、憎、恨、痴、狂，世间万恶聚，生妖成魔。仙界当然容不得异物，自要将其除尽才好，岂知杀戮重，连天界众仙们居然也开始心生恶念，于是便有了历劫这一说。”

　　“以为历劫能将一切恶念舍弃，专心修他的神仙道？可笑。佛道，森罗万象，万象皆空。意在宽慰人心，说这世间万恶不过浮云过眼，云烟终散……。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上意。” 笑临君说道此处，微微冷哼一声，继续道：“万象卵即是世上万千恶念所化，当年天帝座下第一猛将东凡星君偶然发现此物，却无法将其除去，只得集诸天仙将之力从其中硬生生分离出一半来使其互相牵制，那一半……便是你。”

　　笑临君说到最后，转了眸子看着小阎王。小阎王后退一步，“那为何不杀我？”
　　“杀你？莫怕。”笑临君拍拍他脑袋，唇角微扬道：“他们怎么舍得？天帝本意是待万象卵孵化那日将你们分别诛杀，奈何你那魔君哥哥早一步洞悉危机，竟自行将万象卵裂成两半，逃往魔界。那些上仙们若除了你便等于除了魔君的心头大患，这等蠢笨之事他们当然不会做。你当为何天界诸多位置他们偏要你做这地府阎王？那是因为你离魔君越近，越能压制魔君法力，否则魔君也不会铤而走险，想在昨夜除掉你。”

　　他说此话时虽是笑着的，眼里却无半分暖意。小阎王一直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为着接这阎王的位置，一夕之间无法接受这诸多变化，只径自走到台阶处坐下。
　　笑临君原以为他会同自己吵闹，见他如此安静也颇有些诧异。想了想，轻摇了摇头，上前拉起小阎王道：“这里的地太过阴冷。今日的事暂且搁一搁，你即来了便陪我歇上一天吧。”
　　除了极小时候小阎王刚刚入主这地府，夜夜都被那鬼哭声吓到无法入眠时笑临君曾拥着他睡过几次外，小阎王老早就被笑临君赶去那阎王正殿。
　　今日能再与笑临君同榻而眠，不知算幸或不幸。

　　小阎王睡不着。
　　笑临君似乎也睡不着。
　　小阎王不说话。
　　笑临君叹气，将他向自己怀里揽了揽，道：“睡吧。”

　　小阎王有生以来第一次离笑临君这样近……
　　管他什么魔君、什么万象卵，小阎王眨巴眨巴眼，微不可查的向后靠了靠，慢慢阖上眼。

　　第二日一向早起的笑临君却被小阎王抢了先。小阎王轻手轻脚转个身，看向身后的笑临君，这一看不得了，昨日心绪太乱竟没瞧出笑临君脸色如此苍白。大概是那日强行入梦带自己离开累的，难怪他居然要睡一天一夜这么久。
　　小阎王越想越愧疚，想要伸手去抚平笑临君微皱的眉头，却又怕扰了他好梦，仔细想了想，小阎王伸手捂住自己心口，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似的靠近笑临君。
　　小阎王心里砰砰跳个不停，一面用手捂的更紧了些一面盯着笑临君的脸细细的看。到能觉出呼吸的地步忽然停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笑临君温暖的呼吸清晰触及小阎王的额头，小阎王脸刷的红的更甚，又僵又木的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转过身去，又长又烫的呼吸。
　　这……便跟亲吻差不多了罢。

　　等小阎王喘的差不多，脸色恢复的差不多时，笑临君才幽幽的醒来。才刚一动作，小阎王立刻转过头来，笑临君怔愣一下，问道：“可是臣动作太大惊扰了殿下？”
　　“你没！”小阎王声音太急，脸又刷的红了起来。

　　笑临君却没在意，起身道：“殿下是现在起？还是再歇一会儿？”
　　小阎王麻利地坐直身子，“我这就起。”
　　笑临君拿起他外衣亲自为小阎王穿上。这等待遇就是他小的时候也没遇见一回，小阎王紧张的手怎么着也伸不进那袖口里，笑临君大概看不过去，轻轻抓了他那手塞进去，再握了另一只如法炮制。
　　小阎王心里砰砰噔噔，还不忘细想，这回，该不会又是个梦吧？

　　小阎王还在手脚慌乱地穿着衣服，外边两姐妹礼貌的敲门。
　　“大人、殿下，有贵客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