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寰》浮离

21、入人间（十一）

　　白纱幕帷珠帘卷，云雾缭绕天上仙……
　　珠禄君抱紧小阎王，竟一时无语。
　　世人皆道仙人无忧，一个个趋之若鹜，修仙得道，耗尽苍生泪。
　　“要回去也不在一时，好歹我与笑临君也算有几分交情，他做此决定我也需见他一面。”珠禄君拍拍小阎王，“况且……，慕华上仙曾是我唯一至友。”
　　等小阎王乖乖点头，珠禄君这才放开他，又怕他无聊随手将缠在自己脖颈之上的小龙丢给他玩耍。
　　至于某只龙族猛将可怜兮兮的眼神么……，当作看不见便可。

　　小阎王拿了懒洋洋的小龙绕在手中翻来转去，一只手被珠禄君牵在手中乖乖回了落夕村去。许慕清与笑临君都不在，小阎王想了想，拉了珠禄君到原先的住处坐。
　　其实也还是不快活，但好歹有珠禄君在身侧，并不那么孤寂了。小阎王脱了鞋袜上炕，光着脚抖开层层软被去盖那只四处乱窜的小龙。珠禄君一个留神不及再转眼时熬烈惨兮兮地被小阎王倒提在手里，舌头无力地半吐出来，眼睛翻着大半的眼白。珠禄君心里咯噔一下，忙从他手里接过来仔细看看，按住他额间注了元气助他化出人形。等熬烈摇摇晃晃翻到一侧躺着，刚喘过气来立刻撇撇嘴。
　　“死小子……不要落在我手里，生吞了你……”

　　小阎王没了玩物，见熬烈睡的似乎极香甜，便缠着珠禄君也一起合衣躺下，片刻便睡着了。

　　“你们是谁？！”
　　小阎王迷迷糊糊被人猛地捞进怀里，睁开眼时却是许慕清，一脸警戒地盯着床上的两个男人。
　　小阎王从他怀里跳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爬到床上去。许慕清目瞪口呆看珠禄君睁开眼，极自然地为小阎王盖好被褥，转了眼盯着他半晌，轻笑道：“模样确实变了不少。”
　　“你来做什么？”
　　“你们认识？”
　　“慕清，”笑临君低声道：“你先回去可好？”
　　许慕清眉头微皱，点头离开。

　　“你可知他今日见我第一句话是什么？”
　　笑临君也不回答，只对着珠禄君道：“可是他让你来的？”
　　珠禄君微微皱眉，回头望一眼睫毛微微颤抖的小阎王，对笑临君道：“他让我带他回地府……”
　　“那样正好。这里毕竟是凡间，堂堂阎王滞留凡间总归不妥。”
　　“那判官私自下凡可算妥当？”
　　笑临君冷哼道：“旁人不知，你的记性也这么差么？当日天帝下了诏令，我若不到地府陪他就要我下凡历劫，以抵碧罗仙子生生世世之苦。”
　　“天帝并无差错。就算碧罗仙子不是天帝之女，她下凡也不过为了助慕华上仙度得情劫。你诱她杀夫在前，饮下贪媚不得往生在后；又害慕华上仙劫世打乱，不得不从头来过。天帝判你司职判官已经是看慕华上仙面上……”
　　“珠禄……”笑临君半垂眸，低声道：“你在天界千万年可曾寂寞过？”
　　珠禄君微怔。
　　笑临君继续道：“你自称是他至友，可曾看过他望着魔界时的表情？”
　　“你可想过他为何那般轻易爱上一个妖魔？甚至念念不忘？”
　　“就像……”红眸微泄，笑临君半闭眼帘，轻声冷笑道：“你肯接受身旁那个异族般？”

　　“你对慕华上仙……竟真是这种心思。他分明是你的……” 珠禄君薄唇微颤，竟不得言语。半晌才道：“你既然明白他舍不下什么，为何又要杀荏苒姬犯下这弑母之罪？你原本就是半仙，诸仙因此对慕华上仙颇有闲言，荏苒姬虽是妖魔好歹是你生身之母，况且以你的性子不可能为讨好天界诸人做下此事。”
　　“他并不爱荏苒姬……”笑临君讽刺似的半转眸子，“我原本也以为是荏苒姬负他。”
　　魅人的血眸终于闭上，笑临君叹气也似，突地想起那日血莲池里的景象。荏苒姬凭一己之力修炼至半魔，成为魔界三君之一，竟就那样轻易折在他手中。

　　“你又……知道什么？”
　　荏苒姬笑的那般怜悯，分明是看到了另一个被蛊惑的自己。慕华上仙，才是那味戒之不易的毒药……

　　笑临君冷笑。“自此我方知，并不是日日一副深情模样便是真的情深。荏苒姬以为自己戒得忘得，却还是将我送到那人身侧，为得不过是我这张脸像极她。她想要那人日日忆起她，却拿自己亲生儿子做这等物件。可笑的是她明知道此事不可为之。”

　　珠禄君心内一紧，“那你为何还要这般执着？”

　　“情爱是假。”笑临君心内苦涩，“他的寂寞是真。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另他不寂寞，但他却宁愿什么都忘了，投胎到凡间历劫。你可知那夜他有多开心？竟抱着我无声微笑……”
　　“他想忘了那千万年光景，想投身到凡间我便陪他。就算没有天罚书，总有一日我也能找到他。无论他变了何种模样，花也好，草也罢，总归都是他。”

　　“执念至此……”珠禄君苦笑摇头，“也不知你们是劫是缘。但小阎王又该如何？这孩子苦为万象卵之一，天界必定不舍他常留人间。他小小年纪硬是撇开东凡星君的华凌宫要与你呆在地府，你明知他怕鬼的……”

　　“你可愿意熬烈同时娶那同族公主与你两全？”

　　“呸呸呸！当然不愿意！”珠禄君神色正黯，猛地被身后暴跳而起的熬烈搂进怀里狠狠抱紧，生怕他跑了似的，“屁神仙！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挑拨离间算什么本事，有种与我打一场！小莫可是我的人——啊——”
　　脑袋被珠禄君狠狠敲了一记，熬烈委屈地松手，嘟囔道：“我又没说错，都那样了当然是我的人么……”

　　珠禄君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全当未听到他这抱怨，只对笑临君道：“你若做了决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你们的关系……”
　　“不烦你操心。”
　　“也好……”珠禄君叹气道：“小阎王我会带走，只是会在此地多呆几日，你好歹对他好些。回天界后我会上禀天帝将他留在天界，若是不能……我也会多去陪他。天帝近年很少露面，东凡星君对你下凡之事也权作不知，你……好自为之罢。”

　　笑临君看一眼小阎王，轻轻点头。
　　“慕清大约等的急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他的亲戚，住些时日便带他离开此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