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寰》浮离

20、入人间（十）

　　小阎王呼吸紊乱，不敢去看微微颤抖的笑临君，“哥哥……，你要杀我么？”
　　魔君微微垂眸，袍下双手红光立盛，“你不必激我。到底你我一卵双生，你喜欢这人，我一会便送他去见你。”
　　小阎王下意识推开笑临君，魔君倾身上前，五指成爪狠狠刺入小阎王体内！
　　小阎王眼前一黑，疼的恨不得立刻死过去，眼泪刷刷滴落。
　　笑临君脸色惨白，毕身法力集在一掌重重朝魔君拍去！魔君错身抽手退到一丈之外。小阎王没了支撑，软软倒地。
　　半路横出一双手将他温柔揽了去，却是东凡星君。
　　“你做的太过了。”
　　“呵……，若不是要伤他你也不会出来，对么？”魔君讽刺笑笑，挥挥手，小阎王胸前伤口随即消失。“伤是假的，疼却真切。这样你也心疼？”
　　东凡星君并不开口，指尖凝气在小阎王眉间微微揉捏。

　　笑临君一口气松懈下来，后退几步靠在一棵桃树上压抑喘息。“带他回地府也好，华凌宫也好，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东凡星君放下小阎王，到笑临君身侧双手结印将一股郁黑之气从他身上引出。“我答应千秋若他在三年之期内找到你我便替你解玲珑咒。你本来就不算完全的天界之人，所作也该由阎王判定。他觉得你没错便没错。”

　　回身抱起小阎王，东凡星君微微侧身对魔君道：“回魔界去吧。”
　　“呵……，你要带半个千秋回去？”东凡星君动作微滞，魔君转眸看向他怀里的小阎王，“他是小阎王。不是你想要的千秋。”
　　“小阎王便是千秋。”
　　“那你为何从来不看他的眼睛？”魔君微微冷笑，“还有我的头发。你那夜与我的交易可以说算便算的么？”
　　“随便你们要谈什么，离开落夕村。”笑临君红眸渐褪，转身便走。
　　魔君垂眸，望着自己指尖道：“原来神仙……不过如此。”
　　“明明舍不下，偏被遮了清明，分辨不得。等到一日遍寻不着再日日心心念念……”
　　“你的千秋不可能再回来。”
　　“当年你将他交与天帝，害他生生被打回原形，万象卵一分为二。我与小阎王都是新生，不是你的千秋……”

　　慕华上仙被谪，他奉命去铲除万象卵。或者命里注定逃不过，东凡星君遇见那人才知何谓活着。天帝日复一日的催促，他为那人取名千秋，千秋万世他也不过等到这么一个。
　　却守不住。
　　天界第一人呵……
　　以为可以决绝，以为可以放的下，从此他仍是寡情的四方星君之首，高高在上做他的东凡星君。
　　“我喜欢你……”那人被捆仙锁重重锁着，黑发金眸安静地望着他。
　　“我喜欢你。”
　　下一刻心似乎被万段撕裂。他的千秋身下溢出那般多的血呵……他的千秋金眸终于合上……他的千秋头颅垂在地上绝色容颜像极盛开的花，倦极了便轻轻合上。红光四散。那般容貌消融在血泊中，变成一颗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喜欢你的卵。
　　再然后天帝使尽万般手段都动弹它不得。
　　于是他再不敢看他……，再不敢问他，那般厉害为什么要被轻易交出来？为什么不反抗那凌迟一样的刑罚？为什么呢？千秋。
　　千秋……

　　东凡星君终于开口，定定望着魔君金眸，“等他对笑临君死心，我会带他到魔界。万象卵合二为一，你便可得到小阎王的能力。”
　　魔君抬眸，轻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么？你不过想千秋回来。”挥挥手，“不过无妨。一个赌而已。你胜，得回千秋；我胜，得回完全的法力。”

　　“你走不得。要他对笑临君心灰意冷心甘情愿与我合体就必须留在这里。许慕清不是个普通的凡人，否则不会挑中这块藏仙地。那夜笑临君伤的那般重他居然能冷静相信你那片面之词，呵，真是一群有趣的神仙。”
　　“你以为我不知么？”东凡星君望一眼怀里的小阎王，淡道：“明日我会找人来陪着他，你我各自回去，留在这里只会坏事。”
　　“小阎王心里只有一个笑临君，笑临君心里却未必没他。你留他一人在此不怕事情生变么？”

　　东凡星君轻轻摇头。
　　有些事，不到绝地人绝不会想明白。现在的笑临君又何尝不是当日的东凡星君？

　　小阎王翌日醒来，身边是面色担忧的许慕清。东凡星君与魔君俱已不在，许慕清不知原由，问他他也不说。逼的急了便会瑟瑟发抖，许慕清心下不忍便不再问他。小阎王日复一日的不快乐，渐渐竟学会皱眉。许慕清怕他小小年轻有甚想不开，硬是留他与自己同住。小阎王也因此几乎日日都见的着笑临君。却也因此更不开心。
　　不开心却不代表完全不在意。许是看许慕清与笑临君有长住的意思，到桃花谢了时竟有几家差人或亲自上门来说亲的，且多是找的许慕清。大概是笑临君容貌太盛，性子却冷，就算有些姑娘家芳心暗许也被他那气势吓畏了几分。笑临君眉头紧锁，小阎王隐约想起，慕华上仙被谪下凡，历的……是情劫。
　　而许慕清，却不懂笑临君的心思。
　　他与笑临君都要到学堂里教书，小阎王日间无所事事，又畏惧各家想与他亲近的男男女女，几乎笑临君与许慕清一出门他便一人爬到村外最大的一棵桃树上一呆就是多半天。
　　等这般过了三个月，东凡星君派来陪他的人便来了。正是珠禄君。小阎王那日正抱在树上昏昏沉沉，突然被什么东西卷住腰间带了下去。小阎王吓了一跳，待要挣扎起来却早被化了龙形的熬烈丢到珠禄君面前。那人温柔笑着，伸手拉了他起来，拍拍他衣摆上的灰迹，“怎么？人间才过几日便忘了我了么？”
　　小阎王呆愣半晌，突然喊叫一声，扑到珠禄君身上去。
　　“喂喂喂！”熬烈气的落地不稳，打了个踉跄化出人形就来扯他，“做什么！做什么！要抱也是我抱，哪里轮的到你？”
　　珠禄君瞥他一眼，熬烈委屈地噤声。瞪一眼几乎挂在珠禄君身上的小阎王，越看越不甘心，干脆嘶叫一声化出当初那尺长的模样来窜到珠禄君身上，顺便送小阎王狠狠一道爪印，附加鼻腔内重重的哼声。
　　“走。”小阎王恍若未觉，低声道：“回地府罢。”
　　珠禄君皱眉，前些时日为了养伤熬烈不准他回天界，否则小阎王在人间的这段时日根本连天界一日都没，怎会这般委屈……
　　“回地府？你不要你的笑临君了么？”
　　小阎王摇摇头。也不说要是不要，只闷声道：“不是我的。”
　　熬烈懒洋洋抬眼，正望见小阎王埋在珠禄君颈间双眼，湿漉漉地煞是可怜。忍不住抬起爪子轻轻挠挠他。
　　不是他的。笑临君不是，东凡星君不是。连千秋这个名字也不是他的。
　　那日明明那么疼，怎么就偏偏记得这般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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