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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懿文住在宫里,朱元璋对他无微不至,懿文倒落了个清闲,日子过的格外安逸。唯一挂念的就是允文。十月底,宫里红叶正好,朱元璋便把太子妃和允文接进宫里,一来让懿文宽心,而来让允文陪陪他,也好解闷。
      毕竟是父子天性,懿文头天晚上竟开心的一宿不眠,想起允文那娇憨活泼的小模样,还有他依偎在自己怀里甜甜叫爹爹的可爱,懿文不由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暖意。
      懿文知道允文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翌日晨,便向父皇讨了一只才足月的波斯猫,用篮子装了,早早迎在殿门前。
      大约辰时,便看见东宫的步辇行来,上头坐的正是吕德秀和允文。允文一身紫袍,上头绣着四爪金龙,头戴金冠,沉甸甸的,压得一张小脸低垂着,看着不甚有精神。懿文想起那吕德秀的霸道和死板不通情理,顿时心头一惊,忙迎上去,叫了一声:“允文!”
      只听见步辇里吕德秀的声音:“依祖制,殿下乃正位东宫,迎接臣妾和皇孙,不得出殿七步。殿下僭越了。”
      懿文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扭了头不理他,只叫了一声:“允文。”
      只见吕德秀牵了允文下步辇,吕德秀工工整整行了夫妻之礼,允文也板板正正跪下:“儿臣参见父王。”
      懿文一怔,他与允文向来亲近的很,允文从不叫他父王,都只唤爹爹,亲热的很。怎么才这么寥寥数月,竟生分到了这地步?
      懿文忙心疼的把允文拉起来,揽在身畔,笑着让内侍递上去那只小猫咪,“允文喜不喜欢?”
      允文那强装老成的稚气面庞上,露出一丝难掩的欢喜,还来不及笑出声来,便听得吕德秀一声清咳,“允文,还不谢父王赐礼之恩?”
      允文忙恭恭敬敬的双膝跪下:“允文谢父皇赐礼。”说罢,怯怯回头看向吕德秀,只见那吕德秀面无表情,不见喜怒,允文忙又叩头下去,“父王,儿臣深知玩物丧志之理,此猫虽然可爱,也不过是个玩物,父王放心,儿臣定不会因为玩物而荒废功课。”
      懿文看着一板一眼的儿子,心头说不出的酸楚。允文是他最后一个宝贝,也是他藏在心底最后一点的温柔,如今连这一丝毫的天伦之乐也被皇家的滥俗礼法吞没了。
      懿文悻悻带着二人进殿,问了几句家常话,吕德秀在侧,允文父子都格外拘束,本来是懿文期盼已久的相逢,竟有些索然无味。
      大约戌时,朱元璋下朝回来,见了允文,也开心道:“允文。”
      允文双膝跪下,行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礼,口称:“孙允文参见皇爷爷,皇爷爷安康。”
      朱元璋也是径自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起来,才几日不见,允文长大了,这礼数竟比朕和你爹还周到齐全,好孩子。”
      允文朗声道:“皇爷爷过奖,允文受之有愧,皇爷爷大谋大略,胸怀天下,天下敬仰;父王仁德,有悲天悯人之胸怀,海内驰名,允文万万不及的。母妃教导孙儿,凡我同人,当以礼法为先务,礼法不朋,则修身无术,夫未有五功即失,而百行能立者也。孙儿不敢忘。”
      朱元璋哈哈大笑,“好个允文,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知礼法识大体,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来人啊,把朕那套红木狼毫赏给允文。”
      允文又跪拜谢恩,双手接了,“多谢皇爷爷赏赐,允文定当不负厚望,勤学钻研,须知业精于勤荒于嬉。孙儿蒙受母妃教诲,皇爷爷亦有言曰:‘自古创业之君,历涉勤劳,达人情,周物理,故处事咸当。守成之君,生长富贵,若非平昔练达,少有不谬者。’儿臣谨记不敢忘怀。”
      朱元璋大喜,笑道,“好孩子,好孩子!”说罢,又回头看向吕德秀,“难怪皇后一直推崇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果然是贤妃啊,有你相夫教子,朕放心。”
      吕德秀也脸色不变,也不见得意骄纵之色,只是恭谦的行礼道:“父皇谬赞,德秀既然嫁于东宫,自然知道责任之大,比之皇后娘娘贤德无双,德秀自愧弗如,但德秀愿以此驽钝之身,鞠躬尽瘁辅佐殿下,教导皇孙成才。”
      朱元璋听这话,更是大喜过望,颁赐了许多东西,又一迭声赞德秀贤良,懿文却越发难过,一直到用过午膳,懿文借机说身子不适,自行回了兰馨阁,一进屋子,就歪倒在床上,泪水一滴滴落在枕头上,心底越发觉得愧疚。
      允文还小,竟就这般被剥夺了童真,早早带上皇家豪华沉重的面具,那种痛苦,懿文很清楚,也很无奈。但是,懿文却知道,自己救不了爱儿,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儿走上一条注定要痛苦的道路。懿文一半是心疼,一半是愧疚,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懿文痛苦的闭上眼眸,喃喃叫着若华的名字,叹息一声,这辈子,懿文注定对不起他们母子,下辈子还愿再做父子夫妻,懿文用一身来偿,只求再不生在帝王家!

      不知什么时候,懿文只觉得一双大手抚在他脸上。懿文一惊,忙睁开眼睛,正是朱元璋。
      懿文忙坐起来,叫了一声:“父皇。”
      朱元璋摸摸他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懿文惨笑一声,摇摇头,“儿臣没有不舒服,儿臣是心疼。”
      朱元璋怔了怔:“哦?何事心疼?”
      懿文低头沉吟良久,才叹道:“懿文心疼儿子。”
      朱元璋怔了怔了,伸手抚着懿文的肩膀,突然叹气道:“没什么不好,总该长大不是?”
      懿文急道:“父皇觉得,允文这样真的快乐吗?”
      朱元璋背负了双手,缓缓踱到窗边,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允文总要接下重担,你不能护他一辈子是不是?”
      懿文无言以对,只能泣道:“儿臣只是心疼允文,太苦了。”
      朱元璋走到他身边,安慰似的摸着他肩膀:“莫哭了,子非鱼,又安知鱼之乐?等允文开始尝到权利的滋味,说不定会甘之若饴。”
      懿文赌气似的扭头:“这正是儿臣担心的,到时候活的就像那吕德秀一般,带着厚厚面具,没有自我,没有快乐,冷心冷血,除了权势名利,一无所有,岂不悲哉?”
      朱元璋怔了怔,看着懿文,摇头道:“懿儿,你对德秀成见太深。你也莫怪她,当初父皇替你选妃,便是存了要约束你的心思,她所作所为,都是父皇授意,你也莫怪她。”
      懿文赌气道,“懿文不是记恨她,是根本不喜欢她这种人,像这种只能从别人称颂她贤妃的马屁里找到自我的女人,空洞虚浮,就算让她把贤良二字刻在脸上,又能有个什么意思?把允文交到她手里,还不知要受什么委屈,若华若泉下有知,不知要多心疼……”说着,悲从中来,竟是泣不成声。
      朱元璋叹气道:“懿儿,你这话就过了,你以为父皇不心疼允文?朕派了四个锦衣卫贴身伺候他们母子,事无巨细,一一禀奏。那德秀郡主虽然为人死板严厉不通世故,但对允文的教导却毫不疏忽,每日里,允文五更起身学文,她四更就秉烛给允文备笔墨;一夜三起身,去允文房里给他盖被,还怕吵醒了允文,在寝宫门口就脱鞋跣足而入;餐饭虽然简朴,但不许允文挑嘴,允文不肯吃,她和府中上下都饿上一整日,生生改掉了允文挑嘴的坏毛病,”说罢,幽幽叹口气,“懿儿,父皇是自有打算的,你且莫过问了。这做爹娘的,谁不想儿孙出人头地?”
      懿文听得这话,犹自呆了,回想起吕德秀的种种,虽不讨人喜欢,但礼法周全,说的话虽然空洞酸腐,但却是句句正礼无可挑剔,倒不见有什么僭越之行,不由怔道:“莫非是我冤枉了她?”想到这里,越发的混乱了,头晕脑胀,怔怔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温然一笑,摸摸他额头,“朕也是糊涂,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懿儿,莫胡思乱想,你只要记着,这做长辈的,都是为了子孙长久打算,爱之深责之切啊,懿儿你可明白?”
      懿文迷迷糊糊的点了头,突然悲从中来,和允文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沉重,这种爱,真真让他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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