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识人林家录》佐鼬为难

11、第11章

　　隔日，林暄遣傅雪、落纱跟了晴雯与鹦哥两个轻车熟路的贾家子及几个有资历的老嬷嬷往宁荣两府各处酬献土物。
　　无非是些江南的湖笔、徽墨、宣纸、扇子、扇坠、笺纸、香袋、香珠，苏州虎丘的自行人、沙子灯、泥人戏，及布、绸、缎、罗、纱、绣等物品，以上出自黛玉所列之清单。
　　而吴隋自作主张加了些书肆的新书，也请林暄过了目，他倒万万不敢添那世面上盛行的话本，书只不过是靖朝帝国文人之游志罢了，今夏刚在江南出了版，还未传到京中，想来也是新鲜物。
　　跑了一早上，傅雪等人腿脚也颇为疲软，她比对着单子，笑道：“宁府的先送妥当了，你们府中只剩赵姨娘和周姨娘二处了。”
　　晴雯道：“嗳！难为表少爷和林姑娘惦记着她们。”
　　傅雪不解道：“妹妹因何叹气？莫不是我家初来乍到有了差池不是？”
　　晴雯挽了傅雪的臂弯，比了手招呼落纱和鹦哥到角落里说话，“实不相瞒，这周姨娘倒好，是个安分守己的人，那赵姨娘整日牢骚，最会挑唆搞个府上府下鸡飞狗跳，何必念着她去呢？”
　　落纱抚了晴雯的手背笑道：“瞧这幅光景，原你们多鄙视厌弃她，有些那见识浅薄的人，禁不得人不待见，偏偏非要引人注目。素日咱们若以礼相待，饶是别人不喜欢你也得客气三分，就是她爱找茬也犯不到你头上去。”
　　傅雪赞同，道：“正是这个理！”
　　至此，晴雯无言可对，遂思忖着待她们见了那赵姨娘方知自个的话假或不假。
　　已而她们脚步匆匆到了赵姨娘、周姨娘的小院，她俩万万想不着还有自个的份，千恩万谢领了。
　　赵姨娘想这傅雪、落纱是江南风流地里来的，一个个真绝色，而绝色女子最是毒蝎，一定不好对付。且要显摆一次她半个主子的威风，这铁公鸡今儿忍痛揪了一根毛，回卧室抽屉里狠心取两吊钱，出来要犒赏她俩。
　　晴雯一见立马变了脸色，喝道：“我说赵姨娘您老忒杀的不知尊重，谁稀罕你那钱！别平白没了身份！”
　　赵姨娘一听红了脸上了火气，把钱重重丢在了桌上，也不理论，只管没个分寸撒泼了。
　　“姑娘你是高台那儿的人，自古人往高处走，何必往奴家这低处来？再说了我犒赏的是我外甥身边的姑娘，辛苦了她们跑腿，与你何干！”
　　“老不知羞的！谁是你外甥！论理表少爷是夫人，是大夫人的外甥，哪轮得到你信口雌黄！”
　　“你个小蹄子胆敢骂我！”
　　“恁是骂你又如何！”
　　傅雪与落纱见火气渐渐旺了，忙要调停，鹦哥按了晴雯的肩头劝道：“你好生糊涂，在她这儿惹了不快岂不是拂了表少爷的脸？叫咱们生隙！”
　　落纱道：“极是，最是心直口快的冤家怎堪在一屋，休要斗嘴！”
　　傅雪拿了桌上的铜钱，交予赵姨娘手中，笑道：“这钱我们却是不收，今儿拿了一天重物，手脚怪酸麻的，白拿了承重。若姨娘有心，赏我们一杯茶水吃岂不美哉？”
　　“姑娘蕙质兰心的，比晴雯那小蹄子识趣多了，我这就备茶去！”
　　说罢，赵姨娘得意地扭腰摆胯走了。
　　晴雯气道：“府里哪个屋是她这个规矩，人来了半日，吝啬至此连个茶水都不曾准备！”
　　鹦哥抚慰道：“你且少说一句。”
　　傅雪叹道：“你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坯子，心儿理应通透些，与她计较什么，白气坏了身子。”
　　晴雯见她气定神闲，落落大方是个大家模样，而自己虽生了一副好皮相，却是个不能激将又脾气暴躁的。
　　老太太既将她与了表少爷，那林暄是个风流标致又有生活情趣的年轻公子，她怎会不乐意？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兼她素来好强，不甘人后，心也盘算了欲一展鸿图争表少爷房中的第一得意人，但上位下位之争遥遥早有定论，遂埋头不语。
　　又则，林暄、黛玉赶早去贾母处请了安。那摆弄家具之事悬而未决，东大院十年间无人居住，空荡荡的无一点生机，不彻头彻尾改一遍只怕他今晚又睡不着觉了。
　　他心中膈应如细蚁在爬，略坐了片就告辞了，正是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风，贾母笑看他去了。
　　吴隋、林珲、林瑜诸人早将器皿、箱柜、古琴、文房用具、书籍、平常惯用之器等物按类别摆开了，有从扬州带来的，有贾母赏赐的，亦有王熙凤送来的，活活将诺大的院子挤个水泄不通，几人垂首侍立在等候林暄的示下。
　　林瑜将他们整理完毕的清单呈上，厚厚的一尺高，林暄略翻了几页，笑道：“小瑜，你字长进了不少！”
　　林瑜摸了后脑勺憨笑道：“公子，您莫要埋汰小的了！”
　　“坐下再谈！”
　　林暄命他们坐，已而合厮坐下。
　　“这仿先秦古朴样式的花梨木床榻是现成的，半点挪不得，那床帐、被褥、桌、案、几、椅、大箱、衣箱、冠带帽盒、七寸枕箱、壁柜、书橱、屏帏、灯具、窗纱少不了一一从了，万万不可花哨，也不可太素净，力求稳固实用，不落俗套最好，虽亦有现成的，有个别难免老旧了。那书法名绘、古董时玩，案头清供、藏书、琴剑，瓶花盆景亦是增添风雅之物，咱们带的就够用了，或略几日我上市集再挑一挑。你们真摆了个金山银山，我也受用不了，你们素知我的喜好。”
　　林暄的思路清晰，侃侃而谈，吴隋提笔飕飕将另一备份清单划了几页，再呈上，因道：“公子，请过目。”
　　林暄亦提笔删减了不少，后在留白处写了一大串，其字力刚劲，力透纸背。
　　林瑜巴了眼睛瞅，看他家公子写字果乃一大视觉享受，握笔飘如游云，落字入木三分。纵使平常公子作派颇有几分不羁之态，常放浪形骸之外，但一论起文房四艺来，竟似胸藏翰墨，书法遒劲而流利，不拘小节之处更应了他的本性。
　　“好了。”
　　林暄将册子递给吴隋，又道：“我没功夫瞎折腾，在外祖母家中暂住不好标新立异，一概布置也逃不出那几种，交给你们了。”
　　当林暄的贴身小厮坏处有，好处也有，但好处却是远远超过那一丢微乎其微的坏处。
　　待在公子的身旁做事，每每有足够的空间去发挥，林暄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足够的信任，因而往往不会受到过多的干扰，能一展拳脚。
　　这差事有趣得很！吴隋、林珲、林瑜、唐渠、崔集、郭隐、郭陀七人喜不自禁领了，再问：“小姐那屋奈何？”
　　“……”
　　“……”
　　大概兄妹又惹了一点不愉快，不然一贯雷厉风行的林暄怎会心生迟疑，座下诸人心知肚明。
　　四下寂静，林暄指腹在桌案面敲了两下，缓缓说道：“此事交给傅雪。”
　　“是！”
　　再议了半晌，他们俱有了眉目，“嘭嘭”开始搬运了，一面在忙碌了。
　　林暄一面开了盒子郑重将几封书信另收了，其中一封是原老爷举荐之手书，林珲认得，见状问道：“公子，咱们啥时候去拜见恭宁亲王？”
　　“二六是个黄道吉日，正逢宁王千岁休沐之期。”
　　“既好！咱们跟了公子您长世面去！”
　　林暄轻轻敲了下他的脑瓜，漫笑道：“别老跟猴儿似的，也该有个稳重模样了。”
　　却说，吴隋他们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整日，该挪的、该放的、该挂的大致齐全了，房屋焕然一新。
　　别出心裁的有几处，摆于书房的藤床，隔离卧室与大厅的灵璧云霞锦石大屏风、大理石松竹梅围屏，吴隋他们此番布置放弃了北方的帘笼，为基调古朴厚重的室内增添了几分轻盈。
　　只堪天气渐冷，那窗纱和院内植物须等到来年春天再作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