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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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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那小家伙的父母都没有来,我不由有些困恼。本就不大的破屋,又挤了两个人,现下更显狭窄。虽然总想从屋子里请出他,可每当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我便瞬间拜倒在他华丽丽的西装裤下。他倒也乐此不疲的对我卖弄着色相。
吃过晚饭,简单收拾一下碗筷,我便施展金蝉脱窍钻进了被窝里,正看书的少年竟是惊异地盯了我好久,一张樱桃小口都合不拢了。
我尴尬一笑,“你继续,嘿嘿,我先睡下了。”只是话还没说完手机却不恰时机的响了起来。
我示意他噤声后,便下了接通键。
“你好,我是周煜。”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我不耐地又问了一声:“你好,请问你找谁”
“周煜是我,安然。”他的声音很憔悴,像是濒临死亡的曼陀罗,散发着醉后的毒液,尽管虚弱,却能在心软的一瞬间置人于死地。
“找我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要睡了,。”我的声音沉了下来,难言的烦躁袭上心头,实在不想与这人多言。
“煜,我好想你,我现在就在桥上等你,你见见我好吗?”
林安然急切的话语透着抑郁气息,我猜他又是受什么挫折了,但此时我并不想再付出自己的时间安慰他,或许说,我不想再重复与他的噩梦,所以我没有任何回应便挂掉了电话。
男孩茫然地看着我一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像是一只笨兔子的模样让我不觉有些好笑。
我干笑着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用被子裹紧自己,像是一层坚硬的保护壳,哪怕是在尖锐的利刃也无法刺穿它,从而走进我的世界。
林安然这个名字于我而言太过熟悉了,像是灼烫的烙铁烙在了心里,忘也忘不了,记也记不清,唯有想起他时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惨景。
我同他在一个民办孤儿院长大,算是穿着一条裤子、抢一个玩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在我人生的每一个转折中有他的身影,甚至于微小的片段,他几乎是无处不在,像是我本身的一条尾巴,无论注意与否,它就在你身后,不言不语,沉默着守护着你。但只要一个回首就能看到他单薄却坚毅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泛着柔和的白色光茫。
直到高中毕业那一年他拿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大喊他爱我时,我的命运,便改变了。
那一年我放弃了普通大学的就读资格步入了社会,为他拼命赚取高额的学费。我曾端过盘子,洗过碗,送过报纸牛奶,我也在酒吧当过服务员,更陪过有钱大老板喝酒,每每回到十平的公寓中,都是吐的天昏地暗,但,能得到他的安慰和关爱,对我而言再苦也无妨了。
我曾不渝地以为他爱我,我以为我们是真的,但这终究是我一人所见……
当我看着他将我送他的礼物转送给别的女人时,我选择了沉默,或许沉默能挽留这段情,能守住这份爱。
无论我如何挽留,我都未能和他并肩一世。不久之后,他的生身父母找到了他,那是一个富有的大家族,与我这个陪酒人格格不入,于是我们渐渐淡薄了,直到他发出了请柬。
我爱了他十四年,却比不上车、钱、房子,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他学费的买单者,欲望的释放对象。想起来我不禁嘲笑自己,当初竟还为了一身不失他脸面的西服,陪人上了床。
至今我依稀记得 他对这那个女人大喊着“我爱你”的情景,我终于明白,他早已离我远去。
我见过她,早在他们还在躲避着我谈恋爱的时候,我就知晓,终有这么一天。
最可悲的是,那时候他还在骗我说,那是家族的逼婚……
“很冷吗?”清澈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我理清思绪发现自己被弱小的身躯拥着,虽然盖着被子我却仍然能感觉到少年带来的温暖体温。
“是啊!只有一床被子。”我将裹紧的被子打开了一个小口,暗示的邀请他。
少年很聪慧,他体会出我的意思,立刻钻进了被子里,轻轻地环着我的腰。
“谢谢你,你救起我的时候,我好安心。”少年小声地向我道谢,羞涩的像个女孩子。
“爱上我了吗?报答我的话可是要以身相许啊!”我忍不是拿他开起玩笑,笑容是悲伤时刻最有效的镇定剂。
身后的男孩愣了一下,却没再开口,我想这回玩笑可能开大了……毕竟人家孩子才刚失恋不久。
我也失了言语一般,只好关掉了床头的台灯,将我们置于一个漆黑密闭的空间中,没有呼吸,没有倾诉,没有喉咙吞咽唾液的声音,静得像一片死神临幸过的土地。只是周身的温暖却不容忽略,只有此时,我能坚定,我是真的。
世界似乎凝固了,只有秒针不厌其烦地“嘀嗒”着,苍白地诉说着人生的无力,我二十几年的人生只一眨眼,便逝去了,除了层层叠叠的伤口也再无其他值得祭奠的了。此时我也渐渐明白了孟屹的心境,哪怕最后杜启康的弟弟都原谅他了,但是他却依然无法释怀。
他对杜启康的伤害的彻底,所谓被政治逼婚只是借口,如果他对他足够的执着,以他的性格他会放弃所有同他私奔,那怕是乞讨。
可是他没有,他为了家族使命,放弃了他和他共行了七年的爱情,放弃了一个执着在家等着他的爱人。
孟屹浇凉了杜启康一颗炙热的心,林安然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你不嫌弃我……跟过别的男人的话……我愿意……”身后是男孩断断续续的声音,而我却被他这一回答震的一愣。缠绵的睡意也悄然逝去,只有男孩近乎表白的话语让我的心失了节奏般的颤抖。
我轻笑了声,“小毛孩儿!等你什么时候能独力再报答我来吧。我可不想再养只只销不产的宠物。”揉着他细软的头发,像是被一个洋娃娃抱着,不真切也难以接受。
“我不小了!”男孩叹息一声,撩了撩刘海。我可以看清月光下他朦胧却清灵的双眸,存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情绪。
“睡吧!明天我要去公司的。”我拉了拉被子不经意间也拉进了彼此距离,“明天你就要回家了吧?不如我送你?”虽然我渴望这种炙热的温度,但我无法对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小子敞开心扉。
“明天再说吧!谢谢你收留我。”男孩子轻轻拥了我一下,便转过身睡下了,只是我被那双小猫手触碰过的地方却似是被小说中的九味真火灼烧了。
清晨,我起了个大早,趁他睡着买了些早餐回来,回到破屋时他已经醒了,笨拙地同被子战斗着,我不由想起笨小鸭的滑稽模样。
我替下了他让他吃了些早餐,这会是他在这里吃的第一次饭,我想也是最后一次,刚刚邹警官给我打了电话,说马上有人家来接他了,好像这孩子还是个公子哥。
果然不出半个小时破屋的门便被敲响了,门外是两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一个带着金丝框眼睛,他温和一笑,“请问是周煜先生吗?您好,我是陈悄,我家小少爷给您添麻烦了。”他深深一个鞠躬,我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岛国人,如此多的礼仪。
我让开一条路,他看见正看书的男孩,冰冷镜片后泛出欣喜……
浑浑噩噩地送走他们,只是男孩的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我才发现,我都还不知晓他的名字,不过也好,不见不念不相知。本来就是一面之缘罢了,又何必追溯着逆流而进呢?
我独自走在马路上,毫无目的,不只归往何处,从前林安然还会给我一个方向,哪怕是错的,也让我有了真实感。
而如今……我望着平静的河水,或许孟屹所说的世外桃源,就在那下面,而他便是守门人,。当初我差一点就逃离了残酷现实,只是被他拦住了。
他说:“你受的苦难还不够,你不配拥有死亡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