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记》巫起寒

4、第四章

　　化回原形的小仙鹤窝在帝君怀里问：“天蓬元帅真就下凡了”，紫薇帝君却是不答了，复又轻叹着说：“紫竹林的观音与本君有些交情，留白，你且去南海观音处送封口信罢，就说天蓬他……托菩萨度化了”。
　　小仙鹤领了口令飞了一天才回来，回紫薇宫的路上，折了路绕到了广寒宫，皎洁的月光里映了一女子的倩影，小仙鹤化了人形落在地上，那女子见有人来，忙拿帕子试了眼泪，八百岁的留白问：“你是在哭吗？”，那女子却是一笑，娇俏的眉眼里映着春光。
　　“仙君看错了，不过是风沙吹进了眼里”。
　　小仙鹤低头，雪白的衣衫里掏出个月饼。
　　“南海的菩萨给的，说是人间的月饼，我没去过人间的俗世，这东西姐姐留着罢”。
　　那双笑弯的眼忽然就溢满了水，碧海青天的万丈银光里掉了泪，她说：“我却是活该受这份罪”，她说：“我却是不该如此待天蓬”。小仙鹤站在盈盈月光里点了点头，长长软软的青丝吹了满面，玉帝对天蓬着实罚的过重了。往后的岁月里，凤霞仙山的留白时常去广寒宫溜达，连带着那个在月宫里伐桂的吴刚也混成了熟人。
　　兜率宫的童子问：“嫦娥就真那么美吗？”几百岁的留白说是啊，很美很美，比这天上的星星，人间的山水都美。那方帕子成了他的念想，世人都爱的美色，他也没能免俗，慢慢的慢慢地动了心，然后又一点点一点点死了心，他是凤霞山的混小子，紫薇宫的小仙使，成不了射日的后羿也做不成天蓬的决绝，归根结底，他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若是这九重天阙没个帝君依仗，怕是早打入轮回八百遍了。
　　子虚帝君亲自交代的：“万事都得把天规想在前头，什么打紧的都抵不过天规，尤其是天帝对这凡尘之情是万分的不待见，你年岁小不知道，栽在这“情”字上面的人可不少啊，远的不说，白将神虎你该知道罢，和十殿阎王的事，冒了天帝的大不韪，上得了诛仙台，魂飞破散都没抵掉罪孽。留白啊！你且记着，往后遇着什么事，这一颗心都得留住了”。就是这么个中规中矩的帝君，满天神佛都敬重的帝君，自个儿落到了情网里，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千多年，久的小仙鹤从小仙官升成了神君，久到他知道破落户的徐长宁真正的身份是上古跟在青鸾帝君身边的战将。久到他跟这个破落户还生了段情缘出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凤霞仙山的留白自小就调皮，没知道情况的时候，时常到八荒闹，徐姓的长宁不同他吵，闹的最厉害的那次，是徐长宁拨了小仙鹤一身的仙羽做了结尾落了帷幕，凤霞山的留白技不如人，灰溜溜的回了天上，送桃子的顾十里给了他一盒膏药，抹了也没见好，广寒宫里的仙子心疼他，拉下脸面向太上老君讨了几粒丹药赠于他，他这心里啊，是越发恨八荒那一家子了，那个顶顶自恋的醉鬼，那个顶爱拔毛的青鸟，小伙计不算，哪吒也不在列，他二位还是说过公道话的。
　　哪吒是八荒的常客，来看小伙计的，徐长宁从昆仑的天池里泡完药浴回来，见得堂内坐了一屋子人，苏映雪眼尖，一抬手就看得了长宁手里拿的羽扇，可巧就是留白那身仙羽做的。小伙计看不下眼，插了句：“你现在快活，终有你心疼的一天”。青鸾坐在上首，手中折扇一收，掐指算了算。而后微微点头，朝着小伙计的方向赞许：“你倒是提前泄了天机”。徐长宁却是不明白了。这天池里一泡就是几万年，如今的形势是真跟不上了。
　　这话要说明白，看官们又得先听我唠叨件往事了，这徐姓长宁原是青鸾帝君身边的得力将领，上古大战那会子，被魔族的魔王刺穿了心脏，十分不幸的又把这颗受伤的心给搞丢了，到后来落了个神魂大毁的下场，青鸾帝君没法子，跟西王母借了昆仑的天池让他修养，温润滋补的圣水里养了几万年，世间的沧海桑田变化了几遭，他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子也离了天庭，他那个战将青语的名号也成了历史，连带着那场令天地动容的战役也成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那他还回天庭作甚，不若仿了青鸾帝君，取个俗名在人间逍遥快活罢。
　　至于那个鼓噪的仙鹤就随他去罢，不过是几百岁的小神仙，恼了就恼了，那一身雪白的毛，拔下两根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几根毛，不过就几根毛有何心疼有何后悔的，世间缘法奇妙，若是没这拔毛的渊源也扯不出往后的事宜。
　　八荒的苏映雪爱闹，在桃花镜里送了小仙鹤一件袍子赔礼，紫薇帝君的鹤仙使，原本就是个极有灵气的人，穿了那身袍子，走哪那夸，而后有一天凤霞仙山的小仙鹤突然就改了性子，毛毛噪噪的性子突然就收敛了，破落的户儿也成了他眼里的香饽饽，徐姓的长宁一打听，原是知道帝君与他的身份了啊。越发恭敬的调子里却失了往日的神彩，徐长宁邀他去昆仑的天池，面容姣好的留白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