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一整晚》张三公子小怪兽

14、十四 等不到你

　　欧齐从陈姨那里打听到了所有那天里发生的事，包括那件事本不是陈叔的意思，而是伊口父亲的决定。陈姨心里一直有深深的愧疚，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原本也以为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可是面对渐渐消瘦强颜欢笑的伊口，她无数次质疑年长的一辈做下的决定，她很疼爱伊口这个孩子，像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她对欧齐说：“请你替我转告纳西，我们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伊口现在在准备离校的手续，她打算到日本来。如果他们之间还有感情，我希望可以帮他们一把。”

　　欧齐转述这番话的时候，手里捏着伊口的新号码。纳西眼里有一瞬间的光芒，他发了一条信息给那个许久不见的人，今年的圣诞节的晚上，他会在她的宿舍楼上等她。

　　信息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得到回应，可是纳西没有再让自己颓废下去，他只见多年的好友，不再混迹泡吧抽烟喝酒，剩余的时间努力写书和考研，心脏还是会偶尔地疼痛，断断续续他也没有再去在意了。他只有一个信念，要考到日本的大学，他要，陪她去日本。他知道，她在哪里，那里就是他的家。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甜蜜又让人担忧，像一场马拉松，你明知有个终点在那里却不知道自己终究能否到达，他总在想，她到底会不会来，她到底，有没有看见他的信息，她应该会来吧，他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在脑海里演练过一千遍相见的场景，他会好好地道歉，希望她原谅自己，如果她不能原谅，不管怎么样，他都接受最后的安排。

　　那一天晚上，终究还是到来了，踏上天台的瞬间心跳到快要爆炸，像有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摆在他的面前，他们无数次在这里见面，聊天到深夜，他用自己的外套裹着小小的伊口，自己冷到发抖也不愿放她走，那些漫长的回忆，像一颗被压得紧实的跳跳糖一样，放进嘴里的那一刻，迅速地炸开，疼痛又甜蜜。纳西在天台上，冷汗淋漓的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牛皮纸袋，看上去很新的牛皮纸袋，被他攥着的地方却湿漉漉地起着纸屑。袋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束糖玫瑰，一共34颗，被包装纸一层层地包好，扎成一束，外面系着一条丝带，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形状，丝带和花束之间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你说你没有收过花，我也从不送你花，我怕感情像鲜花，终有一天会凋谢。下面落款写着他的名字，和一句Merry Christmas.糖玫瑰倒是不会凋谢了，可是那个人呢，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已是午夜，楼下的门就要禁了，他掏出手机，屏幕微微地发亮，犹豫了一会，他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漫长的嘟声之后，无人接听，他迅速地挂掉，再重播，挂掉，再重播，就当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对方没有说话。

　　“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吗。”纳西的声音紧张得有些颤抖。

　　“收到了。”如此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平静地说着：“既然断了就干干净净，请你不要来找我了，再见。”

　　挂掉电话的伊口眼里的神色慢慢地湮灭，她已经放下了，关于他的一切，因为害怕受伤，所以不想失望。纳西对她来说像一张答完的电子试卷，在存档之前突然断了电，她没有怪谁，只是没有那个心情再重新答过一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能勉强，比如分手时的无奈，和不爱了的瞬间。她也会难过，也有舍不得，偶尔想起的时候。可是她更害怕，害怕这种无力挽回只能认命的感觉。所以她才会选择遗忘，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想再陷入这种无奈的境界。她已经不再爱他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缘由，时间带走了感觉或者忙碌的生活，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很复杂的东西，高输出低回报，就算痛彻心扉到快要死去离开的人依旧不会回来，任你辗转反侧彻夜无眠，要死要活悲天恸地，终究只是你一个人自我折磨，改变不了什么，她是个现实的人，认得清也放得下，比起这些自我折磨，倒不如让自己好过一点。所以如今她的不舍也只是不舍，就像养了很久的小狗走失的不舍，就像，放在床头的布娃娃某一天消失的不舍。她自己也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以后。

　　南方的冬天里起了一场大雾，纳西抬起手背擦了擦模糊的眼睛，雾气穿过他的手指，他什么都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