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宫梦·落花时节别君去》颜婉羽

2、初相遇

　　初相遇的时候，也是个落花纷扬的季节。
　　在见到他之前，我正呆呆地坐在河边，苦思自己先前的记忆何处去了，我是谁？我在何处？
　　青山碧水，炊烟冉冉，画面清新却极为陌生，没有一丝熟悉感。
　　远方突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少年爽朗的笑声，一匹马在距离我头顶不远处的地方“飞”到对面的岸上去。一个完美的着陆，没有溅起水花和泥土，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抬头，看到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正勒马往我这里看。四目相对，他却又立刻转移开视线，眼睛看向我后方，大喊：“夷邻，你怎地这么慢！”
　　他的口音很陌生，但我又可以勉强听懂。
　　我也转身往后看去，好奇到底后面跟着什么人。
　　过了良久，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胆怯伏在马背上的、装似仆人的青年男人。一出现，他就开始哭丧着脸：“公子，您再不回去，奴又要被王后呵斥了。”他的口音跟那个公子很像，但听起来他又不是很熟悉这个口音。
　　那个公子一脸得意：“你若能骑马越过这条大河，我便跟你回去。”
　　“公子如此为难奴……”
　　“天要擦黑了，天黑我若还回不去，想必你…….”看那公子得瑟的样子，我真想过去打他。
　　仆从一脸紧张又不满，唯唯诺诺地：“奴过去就是了。”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都为他担忧。他在马背上都坐不直，还要让他跃过8米宽的大河？
　　果然，他轻轻一拍马身，马腾空而起。但由于他的腿夹得马身太紧，还没到河中央，就迅速坠了下去！
　　那个公子在对面爽朗地笑着。
　　看着那个仆从在水里挣扎的样子，我白了那个仍在大笑的公子一眼，转身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迎面驾马过来一个人，他戴着青铜面具，一身黑衣。跟他对视一眼，感觉他的眼神很是犀利。他不过看了我一眼，就继续正视前方，骑马远去。
　　我还在疑惑这个人的神色，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我转身，见是刚才那个戏弄仆人的公子。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锦衣华服，表情不羁，必定是个浪荡公子。于是，不理他，转身就走。
　　他在后面惊愕地：“哎哎哎！”瞬间，他又骑马追了上来：“本公子问你话，你怎地不回答？”
　　我不理他，继续走，他却把马横停在路中央，拦住我的去路：“不回答我的话，不许走！?”
　　我白了他一眼，转了个身往来时方向走。
　　背后，那个公子大喊：“你这个人…….”
　　刚转过身，见刚才那个仆从骑着马往这个方向来，身上穿的，好像是那个公子的蓝色外衣。再看那个公子，确实没穿了外衣。我方才打量他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但是，让被人落水看笑话，事后却又把自己的衣服给仆从，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眼下这情境，好像我被这一主一仆两人拦住了似的。我便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那个公子，却见他正悠闲地俯在马背上，以手托腮看着我：“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我不知道。”
　　那个仆从从我身后骑马到了那个公子身边，那个公子却不以为意，只是瞥了仆从一眼：“我问她，你怎地这么激动！”
　　“听口音，这位姑娘应是中原地区来的，或与奴是近邻。”
　　公子开口：“你住何处？”
　　我摇头：“不知道。”
　　“逃难来到这里的？”还没等我摇头，他又自顾自地说：“看你这衣着，倒也不像。”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无住处，天降傍晚，山中不安全，你可愿住我的别居？”
　　“别居？”我看那仆从的表情，自说了我由中原而来后，一直很热情地笑着看我，再无之前哭丧了。
　　所谓别居，也就是坐落在半山腰处的一个小木屋。并无任何奇特、高上之处，与一般民居无异。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才看到别居，刚要奔跑进屋子扑到床上休息，走在前面的那个公子突然转身：“夷邻，将一个女子留在这里，是否有些不妥？”
　　“似是有些不妥！”夷邻友好地看着我。
　　“不如你留下来陪着她？”
　　“奴倒是想，但王后那里……奴不能留。”夷邻一脸无奈。
　　我的眼神在他们身上飘来飘去。
　　夜幕，已然降临。
　　“公子，您快些决定吧！这个时辰你还不回去，王后必然生气了！”
　　看他两人这么尴尬的僵持着，我忍不住出声：“我还是在别居中住一段时间吧。”一是不想他们继续僵持，二是我实在不想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走，只想找个地方赶紧休息。
　　“留你一人在，我还是不放心！”刚想往别居里走，却被那个公子硬拉着又下了山，我，哭笑不得。
　　我不会骑马，又被硬拉着跟那个公子共乘一辆马车。我对共乘一匹马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也累了，就伏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榻上，丝绸段的被子，檀香木的榻。一切尽是陌生的样子。但看样式，是个富贵人家无疑。
　　又躺了一阵子，完全清醒了，打算出门看看。下床去开门，发现夷邻正背对我站在门外，见我开门，转过身来，热情地笑着：“姑娘，你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
　　他看我出声，急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又小声说：“我们进去说话，这里不方便。”
　　进了屋，关上门，夷邻说：“这是蜀宫。”
　　“蜀宫？”
　　经夷邻介绍，我知这里是蜀国，是中原地区所称的蛮夷人之国。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寓所，是蜀国王宫的边角之一。而夷邻，他是中原地区有苏部落的一个贵族，因战争逃亡到蜀国，有幸被出宫游玩的三公子收留，成为他的仆从。他还说，听我的口音极似中原地区人，所以感到格外亲切。然，我记忆已然无存，半点往事也记不起来。
　　从一个贵族沦落到他国的奴仆，该是怎样痛苦的心理呢？我很好奇这点，想问他，但是又怕伤他自尊，便住了口。
　　“你的那个公子呢？”
　　“公子生性顽皮，只是叮嘱我在这看护姑娘，不定他又跑到哪里玩了！夷邻一脸无奈，但又看上去一脸宠溺。
　　我一脸不解：“你家公子像昨日那样戏弄你，你不怨恨他吗？若是他这样对我，就算他再给我道歉，我也绝不会原谅他！”
　　夷邻摸了摸我的头：“丫头，你还是太年轻了！”此时的夷邻与昨日在公子身后亦步亦趋的仆从大相径庭，成熟许多。或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公子虽生性顽皮，但是他的本性却是十分善良。我比他大几岁，许多事是可以看得出的。先前的我，也是他这般！经历，会让你成长的！我现在只将他当作我的弟弟看待！”
　　我撇了撇嘴，又问：“你之前所在的中原地区是什么样的？”
　　“时局比这里混乱得多！中原地区最强势的国家是商国，但是他的君主帝辛却不是想睦邻友好，反而实行暴政，不仅在民间搜刮民脂民膏，还去征讨各国，使各国的人民流离失所！”他说得义愤填膺，甚至拍桌叫板！
　　见他情绪激动，我立刻转移话题：“你这蜀国当地音调，怎么学的？”
　　“虽然来蜀国不久，但由于与其他蜀国人交流，自然而然就习得了！”
　　“蜀国还有没有来自中原地区的人啊？”
　　“必然没有。从中原来这里最起码十几个月。加之蜀道之险峻，蜀人又不与外界交往，外界更是不可能到这里了。”
　　“据我了解，已经有你我两人是来自中原了，难保不会有其他中原人来呢！”说完，我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夷邻本来表情极其严肃，听了我的话，忍不住笑了笑，又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小丫头，你不适合宫中生活！”他的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去在意。
　　夷邻身形高大，我娇小玲珑，他抚摸我的头的样子，倒形成了一幅很美的场景！
　　“蜀宫是什么样的？”我一脸向往，“我能出去看看吗？”
　　“公子将你带回来是他私自决定的，没有得到批准，所以你只能呆在这个屋子里。若是你要外出，怕又人发现，告密到王后那里，你和公子都会受到责罚！”
　　“这算是禁足吗？”我哭笑不得。
　　“可以算作是！”
　　我刚要抱怨一番时，门被推开。那个公子先是伸进来一个脑袋打量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进了门：“你们在聊天？聊什么呢？”随后，进来径直选了个座位坐下，天真无邪地看着我俩。
　　那时的他，还是极天真的，不会被琐事烦恼，处事也简单，人也纯真。
　　“我想……”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得离公子近、嗓门又高的夷邻抢了先：“她想住别居。公子，我们何时出宫？”
　　“住别居？一个人？”公子一本正经地看我，“你不怕被什么豺狼虎豹吞了？
　　我刚要回话，夷邻又接了：“姑娘很是勇敢，想必这点姑娘该是不会怕的！”
　　“夷邻，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地回话？”又瞄了我一眼，“不行。今天不适合出门，外间日头毒死了。我要在房中歇息，过段时间再出去。”
　　夷邻的表情很无奈。
　　“夷邻，我不出宫，你不该高兴么？终于不怕因晚归而被母后责骂了。”
　　夷邻用眼神示意：“若是她在宫中之事被发现，想必奴也少不了责罚！”
　　公子瞥了我一眼，就直接走到榻边躺上去了。
　　夷邻看了眼公子，又看了眼我，摇了摇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