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香起 ...
-
京城城西角巷里新开了家奇怪的香阁，一日只招待一位客人，一月只售三炉香。
越是稀罕越是抢手，世事大抵如此。这家香阁门前总停着各式各样的车架，高头大马喷着响鼻，不耐烦地踏着角巷的青石板，总是碍着了邻里货郎的路。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微末贫民，望一望贵人已是福气，哪怕是挑着担子，路过那些高头大马，瞥一瞥那些或华美或清贵的车架，瞧一瞧热闹，便也够了。
瞧了这许多日，货郎渐渐瞧出些许门道。那些喷着响鼻，目光剽悍的马，哪怕没上过战场，也多半闻过血腥，这车里坐的必定是什么将军家的夫人小姐。那些文官儿的车架，多半萦绕着时下京城士大夫中流行的劳什子冷梅香，清清凉凉的，倒像是这香阁主人随手抛予小孩子顽的薄荷球儿。
他想的有些远了。货郎双手揣着袖子，蹲在角巷青苔斑驳的墙角，半是无聊，半是烦躁，今儿的事儿有些不寻常。今早他如往常一样挑着担子走进角巷，不过在路过香阁时，瞅了一眼门口的车马，便被几个青衣短衫的干练汉子客客气气地请到一旁，也不让走，也不许回。货郎走南闯北，见过几年世面，瞧出这几个青衣汉子眉眼间淡淡凶煞气，唬得一句话不敢问，乖乖蹲在墙角，望着角巷邻里家家户户紧闭的门扇，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靖王之乱过去不过十年功夫，像货郎这样的升斗小民忍气吞声，卑躬屈膝委实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香阁内，一白发老者身着华衣并一垂髫小儿坐在香阁东侧，身后几个粉衣海棠纹的侍女低眉覆手而立，端的是肃穆沉寂，悄无声音。
那老者白须白眉，阖目端坐于上手位，活似个不问世事袖手红尘的老神仙，只是那眉眼间贵气缭绕，神情淡漠，暴露了其人久居高位的事实。那孩童身着紫衣，袍角花纹精致，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个镂空银雕香薰球，状似一派天真。
在紫衣小童表现出不耐烦神色之前，竹帘一卷，香阁主人终于来了。
香阁主人是个颜色似玉，眉眼如画的青年，纵使笑得懒散倦怠，亦不给人厌恶之感。
他掀开竹帘，却并未走入，而是先倚着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才慵懒地抬了抬那双眼角微挑地桃花眼，扫了门厅众人一眼：“买香？”
童子耐不住火气，扔了香球，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身旁老人按了按手背，强压了不耐，端了盏茶，小大人似的拨起了茶沫。老者仍未睁眼，只是拄着龙头拐继续闭目养神，左手边打头的侍女仍是垂头，只上前一步，慢声道：“我家主人听闻这里新进了，”她突然顿了顿，悄悄抬眼看了看老者，见他无甚反应，方继续说下去，“女儿香。”
听了这三个字，店主才正视起阁中诸人，站直了身子，扶了扶头上玉冠，好似有一只手将他浑身上下的懒散气一把抹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香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