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67、chapter67

　　看着慢慢走近的身影，万腾文觉得心中酸涩得无法言喻。罗哈斯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凄厉，浑身皮包骨头，都已经看不出人形。曾经闪耀生光的双目，现在暗淡得像个死人。格丽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衣服给她披上，并不算宽松的衣服却如同麻袋一样挂在她身上直晃荡。

　　走到飞船边上，罗哈斯对着他伸出瘦如柴棒的胳膊，万腾文甚至不敢使劲握，就怕稍微一用力，那手臂就直接断掉。

　　格丽斯帮忙将罗哈斯带上飞艇，操纵飞艇升空，色彩绚丽的彩虹宮在下方越离越远，渐渐地变成大地上的一抹色彩浓郁的图片，然后，格丽斯嘴角翘起，按动了某个开关，顿时，那片浓郁的色彩上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冲天的焰火腾空而起，如同下方的地面上贴了一张不停飘拂的金箔。

　　一个强盛的毒品帝国就此埋葬，连着它的霸主一起，在烈焰中蒸腾，烟消云散。

　　万腾文与罗哈斯死死盯着那片耀眼的焰火，久久无言。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的困苦，他们的劫难，也在那片火海中，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飞艇越飞越高，很快隐入到云层里，下方的金芒也都被云层遮挡，再也不可见。

　　万腾文脱力一般地靠在舷窗上，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自由来得太突然，他竟然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

　　格丽斯设置好路程，语调轻快：“好啦，接下来我们要一直朝南飞去，你的新身份我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出境许可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通过查验，朝着中国飞去。凯文，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想好以后去哪里。”

　　万腾文点点头，眼神感激地朝着她，衷心地说：“谢谢你，格丽斯。”

　　格丽斯？听到这个名字，罗哈斯忽然抬起了头，黯淡的双目中蓦然爆发出了光彩，像是临死的人忽然又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格丽斯和万腾文都没有留意，格丽斯歪着头，露出慵懒明媚的笑意：“凯文，你这人真是奇怪，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我害的，现在却语气诚恳地对我道谢，难道，你身上有那种什么来着？圣母病？嗯，这个词消失好多年了，现在说起来感觉好拗口。”

　　万腾文瞪她，但是也禁不住鄙视自己，好像还真是，自己真的有圣母病？要不然怎么被格丽斯这样利用，心里还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每次见她受苦，还会有不忍心的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看到格丽斯深陷火海时的那种焦急与不甘，要不是肯定自己弯成了蚊香，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了格丽斯．．．．．．

　　荒诞！他在内心嘲讽自己，说不定就是一种单纯的对强者的仰慕，或者，是真的得了圣母病．．．．．．

　　想到这里，他顿时浑身都感觉不好了，身上起了一阵恶寒，鸡皮疙瘩几乎都起立敬礼。

　　“对了。”万腾文忽然想起了罗哈斯，他转过脸看向角落里的那个旧友，因为长期的囚禁羞辱，罗哈斯如今几乎不能保持正常的坐姿，几乎是习惯性地，上了飞艇就将自己抱成一团，蜷缩到角落里，似乎这里还是那个一直囚禁她的牢房。一张瘦骨嶙峋的脸几乎都藏在同样瘦削的膝盖后，只是从间隙里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万腾文忍住心酸，放柔声音问：“罗哈斯，还记得一年前，我们去往雷诺萨的路上时候说的话吗？”

　　“雷诺萨！”罗哈斯惊恐地用低哑的声音重复了这个地名，在被囚禁的一年里，这个地名像是被人用鲜血烙下印记，深深刻在她的心上，每当听到甚至想起，都让她一阵胆战心惊。

　　“是啊，”万腾文尽量注意语气，“那时候你说过想去中国寻求政治庇护，你还记得吗？现在，阿耶莉娜死了，她的毒品帝国很快就会被瓦解，你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你还打算去往中国吗？”

　　“阿耶莉娜死了．．．．．．不可能！”罗哈斯浑身剧烈颤抖，“没人能杀了那个女人！没有人！”

　　格丽斯一哂，眼神奇异地看她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显摆的意思。

　　万腾文身体靠近点安抚她，低声道：“阿耶莉娜是真的死的，我亲眼看见的。现在你已经安全了，也自由了，你不用再害怕。这样吧，这一年间，你的那些朋友们一直没有放弃来救你，你暂时的情况，我觉得也不适合进行长途飞行。要不，你告诉我们去哪里可以找到她们，我们将你送过去怎么样？在你的朋友身边，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当然，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罗哈斯把自己抱得更紧，浑身上下的动作似乎都在表明她不信任他们。万腾文也知道她是被折磨狠了，一时有些走不出来，于是叹了口气，看向格丽斯。

　　格丽斯只是静静地看着，未置可否。看到万腾文的眼神，她懒懒一笑，耸了耸肩膀：“出境许可没那么早下来。等到了安赫尔港，我们可以停留几天，在那里，我也有一些扫尾的事情需要办，你可以趁机将她送回到伙伴身边。”

　　尽管她的说法很隐晦，万腾文还是听出来了，格丽斯没有留下罗哈斯的打算，但是她肯将她从彩虹宮带出来，他就很感激了，于是点了点头。

　　到安赫尔港还有一定的距离，尽管身上还带着伤，身体还有些疲累，万腾文却丝毫没有睡意。罗哈斯还单独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和当初在玻璃牢房里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她身上有了衣物的遮挡，万腾文甚至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格丽斯从冰柜里拿出两罐啤酒，在他身边坐下，随手递给他一罐。

　　“睡不着？”她挑眉问。

　　拉开环，两人碰杯，沁凉下肚，万腾文长长叹出一口气：“是啊，怕闭上眼睛再醒来，一切又回到原样，怕现在的自由流逝，不敢睡。”

　　格丽斯眼神温柔：“之前的治疗，你一直没有敢真正放下防备，所以效果不是很好。等以后换个环境，解除了身边的威胁，慢慢会好起来的。”

　　万腾文看向她，在她的眸子里找到了关怀的色彩，那样的神情让他觉得很舒适，很温暖，依稀还产生了熟悉怀念的感觉，他不禁开口：“奇怪，以前没这个感觉，现在却总是觉得你和某个人很相似，好像是以前的某个朋友，但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你对心理问题比较了解，这种感觉，也属于即视感的一种吗？”

　　格丽斯笑了：“应该是既视感，又称为即视现象，也可以称作‘幻觉记忆’，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也叫海马效应，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感觉，也很常见。通常一个人看过一些影像，或者真实经历过一些事件，再次面对时候就会产生这种感觉。也许你之前认识的某个人性格和我很相似，所以看着我的时候会产生这种感觉。说起来，你一直坚称自己来自五百年前，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以前在有男人的情况下，女人都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的男人，都和你一样吗？”

　　万腾文苦笑：“这个问题可太大了，真要回答你，如果用写的，估计都够我出一本书的了，总之，以前的女人和现在可真的没法比，等以后时间多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格丽斯咯咯低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愉悦：“那我可真期待。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些什么？打算当个旅游家，居无定所，一直四处看看吗？”

　　万腾文沉默了下来，看向舷窗外的黑暗，他眉头皱得老高，很久，才低叹一声转过脸来：“不知道，以前一直想的都是自由，现在终于自由了，竟然觉得无所适从，生活也没了目标。不过你的提议不错，我可以四处看看，也可以重拾以前的爱好，随便写点东西什么的。不过，我的身份毕竟特殊，你确定中国能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格丽斯轻笑：“放心，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对你敌意最轻的，一定非中国莫属了。粉红界限的势力在那里最轻微，你在中国，会很安全的。而且，还有我呢，以后我会一直保护着你，有我这个第一杀手在，你可不用怕什么。”

　　万腾文一乐：“我得了个这么了不起的保镖啊！那可真是赚到了。在中国安全，也就是说我在国外会比较危险吗？这个世界对我的敌意就那么大？”

　　“对你有敌意的主要是粉红界限的人，但是她们主要活动的地方都在中国之外，去了中国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格丽斯对他解释。

　　万腾文正准备多问她点什么，角落里的罗哈斯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他们，有些可怖的脸上露出赧然：“我想方便一下。”

　　万腾文一阵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帮忙。

　　格丽斯指了指隔间上的门：“那里可以方便，需要帮忙吗？”

　　罗哈斯摇摇头，扶着墙壁一步步挪过去。她看起来太虚弱，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是很倔强地拒绝了帮忙。那是她仅剩的骄傲，万腾文他们都很理解，并没有强迫她的打算。

　　罗哈斯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解决个人问题，等出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更加摇摇欲坠，似乎连走路都困难了。

　　万腾文皱着眉头，看着她摇摇晃晃走出来，正在纠结自己怎样帮忙才不会显得突兀与无礼，这个时候，罗哈斯忽然站直了身体，眼神阴鸷地盯着格丽斯，瘦骨如柴的手臂抬了起来，一把槍出现在她手中，然后，她对格丽斯开了槍，正中她的心口。

　　格丽斯的金发在空中飞扬，向后倒了下去，胸口的鲜血喷溅，甩出瑰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