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63、chapter63

　　诺薇拉落在万滕文的怀里，粘稠的血夜沾了他一手。万滕文彻底愣住了，对面又是一道闪光，空中隐约一个飞艇的外形闪过，然很快又隐匿起来，是隐形飞艇！玻璃上又穿透一个孔，他来不及躲避，肩膀上剧痛，诺薇拉的身体压着他，两人一起向后倒下。
　　座舱在空中剧烈摇晃，下方的布兰卡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快，快放下来！上面的情况不对！”她示意下属立刻跑进控制室，然而很快，一阵密集的槍声掩盖了她的话音。
　　似乎就在一瞬间，四面八方都有槍声响起，然后将她们包围，簇拥而来。
　　中了埋伏了？布兰卡立刻就反应过来，布置警卫开始突围。围过来的槍手一部分负责攻击布兰卡她们，一部分人端起槍朝着座舱疯狂扫射。
　　万滕文肩膀中槍，可能是因为诺薇拉的死，也可能是因为蓦然受伤，他心底一片冰凉。倒下的瞬间他就立刻明白，有人在伏击他们，他抱起诺薇拉，小心翼翼地贴在座位上。下方射来的子弹很快将座舱底部穿透，看起来像个密密麻麻的蜂窝，万滕文紧紧抱着诺薇拉贴在狭窄的座位上，不让她掉下去。几枚子弹擦着他的身体略过，眨眼间，他身上有多了几处伤痕。
　　怀里的身体很柔软，刺鼻的血腥味掩盖了女子身上原本的馨香，那味道扑入鼻腔，沉重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诺薇拉死了！
　　这个就在不久前还商量着要和他结婚生孩子的年轻女孩，死在了他的怀中……
　　听着疯狂的槍声，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即使见了许多次死亡，然而一个看了一年多的人，就在他的眼前，离他那么近，如花朵枯萎一般，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眼流逝，那种悲痛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很多东西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李莎莎哭泣的眼、格丽斯死时冲天的焰火、罗哈斯脸上的绝望……
　　他也会死在这里……
　　然后，一切都将完结……
　　一刹那，他觉得他要解脱了，竟然浑身轻松。
　　真是讽刺，活着的时候觉得和她结婚是一件无比折磨的事情，现在，两人很快要死在一起，他忽然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讨厌的事情，能与一个熟识的人共赴黄泉，感觉也没那么坏。
　　只是，诺薇拉和他，即使嘴上都说着没有信仰，但是不在一个宗教背景下，他们死后也会被分开吧？
　　座舱在慢慢下垂，如他的心慢慢沉下。他抱紧了诺薇拉，感觉她的体温逐渐变凉。
　　下方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万腾文耳膜里嗡嗡作响，加上身上伤口的剧痛，鼻腔里浓郁的血腥味，他忍不住一阵眩晕，腹中翻搅，正欲起身呕吐之时，轰的一声，座舱落在了地上，他抱着诺薇拉的身体滚下，紧紧贴在座位边上，下一刻，他们原来所在之处就被射成了蜂窝。
　　看来这群要袭击他们的人，势必要将他们置之死地了！是什么人？政府军？反抗者？还是……？万腾文尽量使自己冷静，开始分析现在的形势，很快他就意识到他只能在这里等着救援。
　　布兰卡带着警卫在控制室，正以此为据点，使尽浑身解数与袭击者抵抗，眼看周围的部下一个个倒下，而袭击者的槍火丝毫没有见弱，布兰卡咬紧了牙：“支援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呼叫了，估计还有几分钟。”部下回答她。
　　布兰卡看着毫无动静的座舱，脸色惨白：“掩护我，我必须去确认诺薇拉小姐的安全。”她端起槍，拆下一边柜子板当做盾牌，猫着腰，在警卫的槍火掩护下朝着座舱迅捷移动。
　　对面的袭击者火力顿时都集中在布兰卡的身上，有袭击者激动之下显露了身形。
　　布兰卡小心地将庞大的身体掩藏在柜门后，然而跑动间一枚子弹射中了她的小腿，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队长！”控制室里的警卫惊呼。
　　这个时候，有一枚红点瞄准了对面的袭击者，空中，一艘飞艇显露身影，自那上面射出子弹，片刻间，袭击者惨叫着倒下将近一半。
　　“那是谁？是我们的支援吗？”控制室里的警卫目瞪口呆。然而飞艇在射出关键的几枚子弹之后，又隐没了身形。
　　“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那里有个神枪手。”另一个喃喃自语。
　　不止是这边的警卫，连对面的袭击者都乱了，有人对着空中放槍，却一无所获。
　　而布兰卡趁着混乱拖着伤腿打开座舱，看到抱着诺薇拉躲在角落里的万腾文，顿时露出欣慰的笑意：“您还活着，凯文先生，太好了!”
　　万腾文却笑不出来，是啊，他还活着，然而诺薇拉却死了。
　　“小姐她怎么样了？她受伤了吗？”布兰卡上前，查看他们的情况，万腾文松开手，让她看见诺薇拉平静的脸，她的身体被保护得非常好，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然而身上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布兰卡似乎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愣了好一会，才眼眶红着接过她，沉声道：“这里不安全，跟着我转移!”
　　万腾文点头，吃力地撑着起来，跟在她的身后。布兰卡一手扛起诺薇拉，一手摸出腰间一颗手.雷，朝着袭击者的方向扔过去。她的手臂力量相当惊人，手.雷划着长弧落在袭击者的隐藏处，耀眼的火光夹杂着残肢断臂冲天而起，惨叫声也立刻被火焰吞噬。
　　趁着滚滚浓烟的掩护，她率先冲了出去，然而不是朝着控制室，而是更后方的基座，那里有成吨的钢铁支架做掩护，比控制室更加安全。
　　就在他们刚在基座后躲好，准备示意其他控制室里的警卫也转移过来时，袭击者以牙还牙，一枚手.雷从窗口落入控制室，瞬间窜起冲天火光，爆炸的剧烈冲击波及到了万腾文他们，他们卧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整整一个控制室飞灰湮灭，里面的七八个人跟着一起彻底消失。
　　看着凄厉的火光，他们久久无法言语。
　　万腾文握紧布兰卡递给他的槍，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心中已无悲愤，只有麻木！
　　人命，在这场剧烈交锋中已经无关轻重，死亡不是结果，而只是一个过程，最后的结果，只有一方彻底的毁灭。
　　布兰卡将诺薇拉小心放下，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整理好，低沉开口：“凯文先生，请再坚持一下，救援很快就到了。”
　　万腾文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槍声近了，剩余的袭击者开始朝着这里开火，布兰卡与万腾文一起，以基座为掩护，开始还击。
　　槍声交错，还击的缝隙里，万腾文竟然在想，在他那个年代，有多少个和他一样的平凡人也曾有这个机会，过上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因为平凡，他们沉迷于网络游戏，在打怪升级和玩家对抗游戏中寻找满足感，他也曾暗搓搓地想象自己成为一个战士，踏足战场，荡平动乱，除去世间一切不平事。如今身处其境，却只觉得绝望无力。
　　战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很快，绝境来临，他们没有子弹了。
　　万腾文放下槍，背靠着冰冷的钢面，心里也如此冰凉。肩膀上的伤口处血仍然在流着，看起来似乎已经过了许久，事实上才短短的几分钟而已。
　　袭击者的槍火也弱了，很快，有脚步声传来，敌人在逼近。
　　布兰卡忽然叹息，她转过脸看着万腾文，眼神歉疚：“对不起，凯文先生。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不如在边境那放您走。”
　　万腾文脸色冷漠，然而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布兰卡深深叹息，语气非常低柔：“不管您信不信，凯文先生，我对您，一直心怀歉疚。”
　　万腾文终于转过脸看着她，笑了：“都要死在一起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确实，他怪过，恨过，甚至夜半醒来，也能咀嚼到被剥夺自由的酸涩，然而如今面对死亡，他的心里却只有平静。
　　布兰卡看着他的笑，像是已经痴了，良久，她转过脸，悠悠说道：“凯文先生，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您，您从直升机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那么腼腆，干净而温暖的笑，不同于以往见过的男人的阴郁，仿佛他一笑，天空都放晴了。
　　万腾文一愣，他看不明白布兰卡的心思，也许是因为要死了，所以都想起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吧。
　　“凯文先生，如果……”布兰卡轻声说，“如果您能活下来，就离开吧。这里，真的不适合您……”
　　万腾文苦笑，他也想活下来，但是……
　　脚步声已经近在耳旁，他们甚至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布兰卡站了起来，对着万腾文请求：“凯文先生，您愿意对我再笑一次吗？”
　　万腾文：“？”她要做什么？
　　布兰卡笑了，从腰间又摸出一枚手.雷，万腾文变了脸色。布兰卡最后看了他一眼，蓦然冲了出去。
　　敌人的尖叫声淹没在震天巨响中，烈焰冲天，万腾文的瞳孔中只剩下一片鲜红，连天空上如洗的碧蓝也无法将它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