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门祭（三） ...
-
“呵。”莫卿筠轻笑一声，莫测地挑了挑眉，“怎的，我还不能活了不成。”
“哪里的话。”只见熙熙攘攘的小厮中缓步踱出了一位妙龄女子，夭桃秾李的面容纵然一身并未多么合身的侍女服也无法掩盖一身久居高位的骄矜。
“您既然醒了……”那女子温婉地挑起抹了口脂的红唇，“还不来人梳洗！”
应声，三位低眉顺眼的侍女迈着小碎步站了出来，齐声道:“还请让奴婢伺候您梳洗。”
言毕，其中一名侍女不容分说地扯住莫卿筠的衣衫，力道之大竟犹如铜头铁臂，挣扎不得！
莫卿筠索性顺了这侍女的力道，乖顺地任她拉着走，随口问道:“梳洗？先要如何。”
莫卿筠身侧的侍女抬头，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扬起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自然先要沐浴。”
莫卿筠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些许，愣了片刻，道:“哦。”
此时乖乖地任凭安排便是了，也无所谓如不如何的-这正是莫卿筠的想法。
可惜他并未见到第三位侍女捂着腮帮子，笑得眼泪直流的一副蠢样。
却闻其声。如那报春的喜鹊般讨喜，自然的笑声。
纵然姿态不雅，但这侍女不过花季，一副憨娇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小模样不知能撩动多少平素只见过窈窕淑女的君子。
#论这文里的高冷大boss是个天然呆肿木破#
#敌在明我在暗的嗨皮日常#
#哦，亲爱的男主，偶来了#
“碧芊！”于莫卿筠身侧的侍女小声责怨了这侍女一句，只是却听不出多少怪罪，“碧芊尚且年幼，还请嫡子莫要责怪。”
说着便伏下身去，宽大的侍女服生起了百皱，柔顺地贴在两条细腿两侧，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哦。”莫卿筠淡淡地应了，桃花眼一瞥，并未有什么情绪，“丫头，你为何笑？”
被叫住的碧芊杏眸圆睁，如同新生的小鹿一般迷茫:“您……您有如那傅粉何郎……”碧芊脸颊上晕开来一抹浅粉:“奴婢觉得您实在太有趣儿了，又见您天人之姿，这才……”
余下的话，只有余下方才听得。
“无需多言，机灵的丫头。”莫卿筠抖一抖松垮的袖口，伸出一截如羊脂玉一般的细臂来，大拇指浅浅压摩太阳穴，“用的什么香？”
“凝神香，嫡子大人。”碧芊面上一片羞红，似是暗送秋波，偏偏又娇俏可人，勾得人心如被羽毛轻拂，满是柔软。
这浴池是依温泉而修，引地下细流潺潺汇集而成。经过九曲十八弯这诸位能工巧匠的设计，泉水早已多半明净清澈，云雾蒸腾，配以多处画龙点睛之笔，恰似云烟缭绕的一方仙境。
“……都退下罢。”莫卿筠弯腰脱下履，轻浅地将玉足伸进水面，不消片刻抬起已是粉嫩的色泽，引人采撷，“不需要伺候。留下衣物，退下。”
“可是这于理不合。”又是莫卿筠身侧的侍女，此刻上前一步，眸子里满是恳切，“吾等自然是要……”
“退下。”莫卿筠喑哑得带些慵懒，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退下。”
“哎呀春桃姐姐，走嘛走嘛！”碧芊拉过那名侍女的手腕，讨好地撒娇，“既然嫡子大人不愿意，做奴婢的遵从便是。”
说罢，盛了一汪春水的杏眸狡黠地冲莫卿筠眨了眨，悠然自在地带着春桃退下。
他自然乐得。散开神识得知确确无人近身，莫卿筠才不急不缓地脱下一身虽简单却在细枝末节繁杂的衣物，将整个人踏踏实实地沉入水中。
墨发如瀑，水可雕琢。
何如碧玉温泉水，绝胜华清礜石池。
莫卿筠不敢-至少如今不敢，让任何一位奴婢贴身的，光明正大地侍奉他。
-相信任何一个人，只要非痴傻，便不会任由对方索取在意之物。而他值得在意的，只有祭品一个身份。
而这个祭品，有一个秘密。
石池内，孚尹明达。这处浴汤显少人至，多是用以侍奉宾客；也只有他这一处花未眠，连处浴汤也未曾有得。
微波粼粼，莫卿筠前后划拉着细腻的热汤，任身体忽沉忽浮。
他是莫卿筠，可却不是这个嫡子。他无心朝廷，此次四两拨千斤只是为了寻人。
可天大物博，他如今受困于淮国公府，纵然活过来了也受困于当今皇上，无法笑傲风月，信马由缰，莫提寻人，连这一方天地也出不得！
出不得又如何寻！若是他沦落到哪里去，若是他现在不开始找他便会发生什么意外，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会阴阳相隔又该如何！
莫卿筠心思杂乱，犹如被烈火灼烧，晕晕沉沉地拿过春桃搁于石池边缘的衣裳，凭借仅存的意识伸胳膊伸腿，宛若稚童一般磕磕绊绊，险些栽倒。
不对。
他纵然醉酒，也万万不可能如此作为。
那个人，是他心底的秘密。
“嫡子大人～”碧芊清雅绝尘地走了出来，却是雾鬓云鬟，阿娇金屋的仪态，唯有语调仍是方才那般。
“迷魂的滋味，再来一遍，可是好受得很？”碧芊咯咯咯地捂唇轻笑，“不枉我还当了一回侍女，又令我那侍女告退，能瞧见这等光景也是值了。”
“迷魂，清香淡雅，嗅同凝神。”莫卿筠强撑着意识回道。
可他也知，他这副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不错，不错。”碧芊笑得更欢，妍姿妖艳，“你可知今日如此大张旗鼓收尸为何？乃是国师又算一卦，说这淮国公嫡子未去，命亲信必将之捉回。不用担心，这事儿没到天下皆知的份儿上，我呢，来凑个热闹。”
“那你为何……针对于我？”莫卿筠虽衣衫不整，好歹遮了十之八九，却挡不住自己靡颜腻理，意识逐渐浅薄。
“就凭我是女主。”
“就凭你是女主？”
两个大同小异的语句于同一时刻响起，碧芊笑得像偷腥的狐狸，而莫卿筠却笑得怜悯。
“可听过，妍皮裹痴骨？丫头。”莫卿筠扶着石池檐站起，纵然虚弱，神色一如既往地冷凝。
“你说我？”碧芊冷眼相对，“落在我手里，你还说我？”
“布衣付出血汗，换来庇护；权贵付出金钱，得到权利；妃嫔付出姿色，换来宠幸；而似你这般年纪的女子，付出愚昧，换来悲悯。”莫卿筠笑了，本无欲无求的脸上是血腥而又清浅的微笑，“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不应该来挑衅我。”
即使你知道现在是我最虚弱的时刻，最应该一网打尽的时刻，得足以偿失的时刻。
“你忘记了这个朝代的规则。”
你可以对付我，却不该在这个我急切的，分秒必争的时刻。
莫卿筠有如断线的木偶娃娃一般腾然倒去，墨发勾勒出华丽的弧度，头重重地磕在石池边缘，发出咣当一声不大，但足以让人心寒的动静。
许久。
碧芊只觉冷汗濡湿了她这一身炫服靓妆，明明是艳阳高照，于她而言却是回寒倒冷。颤颤巍巍地想迈脚走人之时，她才忽然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努力，都丝毫无法左右她的身体往前迈哪怕一厘米。
赤红的鲜血不动声色地蔓延开来，不知何时轻柔地触碰到她的绣鞋，不远处的莫卿筠面色愈发苍白，如同索命的艳鬼，衬得那两片染血的薄唇越发妖异。
“别……别来这套……”她怕了，但她自以为没有显露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死……”
他依旧眉目如画，如今脆弱得像洋娃娃。
而自己却因一时的主意，就要在这里终止她的美梦么！
“不，不会的……”碧芊的脸庞已变得狰狞，“我既然来到这里，肯定是为了邂逅我的真命天子……”
远处，似乎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悠远地传来。
宛若催命的鼓点。
碧芊的心跳怦然加快，她知道她必须要逃走，必须……
【叮！恶毒女配系统成功激活，检测到宿主生命危险，只要付出一年生命代价就可以激活逃亡功能，使用限制次数为一次，是/否？】
“你是系统吗？！”碧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小一些，人已经不远了，她需要谨慎。
【是/否？】
然而那个声音并不听她的指挥，她只好狠下心咬牙:“是！”
【叮！宿主已选择消耗一年寿命换取逃亡技能，因初次使用赠送选择逃亡地点机会，请宿主快速做好选择。】
“去……去姜府！”
【已确定选择地点。开始传送。】
当一众小厮前来寻找久未归阁的嫡子之时，见到的是孤身一人，头破血流的嫡子。
血渍浸在石板之上，浸在那身纯白的罩衣之上，零零星星，破破碎碎。
“叫大夫啊！大夫！”为首的已是一个灰衫老者，手舞足蹈地大喊着。
闻言，像是木雕一般沉寂的众人中忙跑出两三个机灵的赶去报信，老者则指挥着几个壮汉抬起嫡子，准备移向别处。
血光之灾，毕竟不吉庆。
“唔……”莫卿筠闷哼一声睁开了双眼，遂又迷茫地看着聚集在他身旁的小厮，“我……这是怎么了？”
“哎，活过来啦！”那老者却是不应，只是欣喜若狂地叫道，“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来啦来啦……” 应声的是个女子，音如黄莺清脆，待跨进门来，美目盼兮，瞥见莫卿筠之时骤然一亮，“这是病患？”
“是，是。”老者哈腰道，“不知是小姐，还请多担待啊。这小子皮厚，劳烦小姐上层药也就行了。”
“好好好。”这女子似是并未在意老者的卑躬屈膝，转向莫卿筠，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药粉，以纱布蘸之裹在莫卿筠头上，还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
整个过程虎虎生风，如行云流水般轻盈娴熟，一旁的小厮睁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一副佩服至极的模样。
“有劳。”莫卿筠轻咳几声开口，目光中却带了几分重视。
不因别的，只因她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女主角。
是日后与男主相携手，算尽天下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天门祭（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