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曲》一只小月

5、似是故人来

　　《莽荒奇物志》简直就像一本玄幻小说，里面记载的奇风异俗奇闻怪谈真是匪夷所思。《毒蛇篇》足有百页那么厚，可是看起来丝毫不觉得累，作者语言风趣，娓娓道来，搁现代那绝对是个蔡康永式的人物。我翻到书皮，见到著书者是“温弦散人”，嗯，没听说过，不过蛮好听的。

　　读的欲罢不能，最后我是靠在床头睡去的，醒来时手里还抓着书。想起师傅说要考我，我赶紧翻回篇首默默背诵起来。背了几段，突然听到敲门声，小呆“嗖”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就往门口赶。急什么，我笑它，肯定不是找你的。门口是小叶，一张小俊脸红仆仆的，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说：“小月快来，师傅来客人了。”

　　有人到云雾山看望师傅？这可是稀罕事啊，我在这里待了快四年了，从未见过除了师兄师姐以外的人。好奇心被勾起，我和小叶轻手轻脚地走到会客厅门边，偷偷往里瞧。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我，左手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男孩，距离有些远了，我看不清楚他的面貌。正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头上被敲了一下，我“哎哟”一声回过头来，就看见师傅带着沈师兄、兰师姐还有那个三师兄站在我后面，小叶躲在沈师兄后面一脸抱歉。师傅淡淡的说：“鬼鬼祟祟在这里看什么，真没有礼数。”兰师姐笑笑，执起我的手握了握，我对她一笑，跟着师傅走进会客厅。

　　那个男人已转过头来，他面目粗犷，棱角分明，一双眼却温和内敛，身材匀称，着一身黑衫，并未束冠，一头长发就这么披散在肩上。他先向师傅抱拳行礼，一瞥眼看见我，一些东西飞掠过他的眼眸，可是时间太短，我捕捉不到。他开口，声线低沉厚重，问的却是我：“傅兄，这可是你新收的小徒？”师傅看了看我说：“正是，小徒顽劣，让任兄见笑了。”哼，师傅真小气，还怪我偷窥的事呢。那个任兄笑笑说：“无妨，小儿女天真无邪也是常事。”他叫过早已立在一旁垂手恭立的男孩说：“这是小徒秦无伤，常年随我住在庄里，这次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秦无伤是个儒雅俊秀的男孩，一身浓重的书卷气，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风范，衬的我之前的表现好似只野猴子，我不禁暗暗腹诽。师傅指着三师兄对他说：“这是三徒沉暗。” 他连忙施礼，三师兄也还了个礼。沉暗，三师兄原来叫沉暗，乌漆抹黑沉沉闷闷，真配他这个人。沈师兄和兰师姐也和他见了礼，兰师姐施礼真好看，水袖轻拂，落落大方，一双眸子却欲语还休，我看了也酥了半身，那个秦无伤眼里的惊艳和思慕更是藏都藏不住了。我躲在一旁偷笑，却被师傅瞪了一眼，只好收起笑容老老实实站好。最后师傅介绍的是我，其实也不过对我指了一下说：“这是我最小的徒儿连静月。”我微微弯下腰鞠了一礼，站直身子时又看见那个任兄眼里飘过些不知名的东西。

　　师傅和他们师徒品茗闲谈，我才知道这个任兄叫任天弦，就是和师傅齐名的“南画”，秦无伤今年十六，是任天弦唯一的弟子，天资聪颖，又得任天弦悉心栽培，年纪轻轻就在书画上卓有成就，一手草书和工笔画据说有已故“画圣”的风韵，他的画作价格不菲，连皇室都有收藏。有那么厉害吗，我闷闷的想，难道比他师傅还厉害？任天弦好像看出我的心思，微笑说到：“伤儿天赋颇高，毕竟经验不足，还得历练历练才好，傅兄莫要太夸奖他。”那秦无伤听了，一抹羞赧就上了脸，连连谦逊起来。他这么容易害羞的性格还比较可爱。

　　我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端两样点心，看见那本《莽荒奇物志》被我一路带来随手搁在小几上，就想把它收回去。任天弦眼尖，见我手里拿着本书，问道：“月儿读的是什么书？”我把书递给他，说：“是师傅要月儿读的《莽荒奇物志》。”任天弦一捻书页，脸色微微变了变，说：“没想到这等游戏之作傅兄还留着。”师傅不答，沉吟半天才说：“毕竟是故人之作，弃之可惜。”

　　我猛然想到那个弦字，眼睛一亮，问任天弦：“任叔叔，这书难道是你著的？”他微微一怔，笑问：“你怎么这样想？”我说：“任叔叔说游戏之作，如果不是著者怎会这么说，而且，温弦散人中有个‘弦’字。”他摸摸我的脑袋：“倒是个聪明孩子。”我又问：“叔叔别号温弦散人吗？”他面色如故，眼里却有一抹哀色，缓缓答道：“不是，这书。。。是我与人合著的。”合著？那么，另外那个人就是“温”了，“温”什么呢。正待细问，只听师傅低喝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要去端点心吗？”

　　喝，师傅好大的脾气。平常他生气也是懒懒，今天我居然能从他话里听出怒气，师傅真是动怒了。我不敢再问，连忙往外跑。师傅又喝住我，要我把书拿回屋里。我从任天弦手里接过书，他还呆呆盯着封面发楞。

　　把点心递进去以后，师傅挥挥手把我赶了出去，我跑去和小叶他们一起玩闹，不一阵，秦无伤也出来了。他与我们一起说话，说着说着渐渐就只对着兰师姐讲。本来嘛，小叶不爱文墨，沈师兄偏爱政论谋略，只有兰师姐同他谈得来那些风花雪月之事。我呆坐无趣，就拉着小叶陪我研制新菜式，那小子也闷坏了，一出幽兰居就手舞足蹈起来，活像刚放出山的猴子。不过，那文绉绉的秦无伤，也的确只有兰师姐才会喜欢。

　　师傅留他们师徒住了几日，那几天里，师傅几乎从头到尾都和任天弦闷在畅音居里说话，而秦无伤就天天跟着兰师姐，他们一起作画题诗，兰师姐还奏了好几次曲子。这是不是就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望着园子里藕荷色和淡青色两道身影，我露出微笑，在心里默默祝福兰师姐，毕竟兰师姐这样美好的女子，是值得所有人好好对待的。正想着，小叶的大脸“嗖”的一下出现在我面前，皱着眉头指着我的脸，他大声说：“你在想什么表情这么诡异。”我大怒，拉住他就掐，“那叫微笑，不叫诡异，你会不会用词啊，不学无术！”他挣开我，来挠我痒痒。我又笑又躲，一瞥眼间，见到兰师姐和秦无伤都微笑注视着我们，风轻轻吹过，一朵小黄花落在兰师姐肩上，秦无伤帮她轻轻拂去，那景色优美的教谁都不忍心破坏。

　　几日后，任天弦师徒要离开了，秦无伤和兰师姐恋恋不舍，两人一直眉来眼去的，我怀疑他们会不会已经私订了终身交换了信物了。任天弦突然叫住我，深深地看着我，那感觉像是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人。他从腰上取下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佩递给我，说：“日后若有需要，执这玉佩到任何一间《岁寒堂》都会有人帮你。”我接过玉佩，翻来覆去地看，根据穿越定律，女主一定会收到各种信物平时可以耀武扬威走投无路还可以换两个钱使使，原来是真的。

　　正在兴奋间，就听到秦无伤满是疑惑的声音：“师傅，怎么把那个给她了？”“那本就是我欠她的。。。”声音渐渐飘远了，我抬头一看，原来他们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