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旅行》我点点

1、简业.旅行

　　我盯着那腾，不远处，他正坐在走廊边，背靠着墙，神色有些许沮丧。
　　他最近很奇怪，虽然不怎么好描述，但真的，很奇怪。
　　他开始沮丧。我不清楚原因。虽然他平时常为一些小事而沮丧不已，大多都是关于我的事情，往往因为我对某些……事情不是太积极。但烟消云散总是很快，他会迅速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反过来折腾我。
　　很多时候虽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会顺从并跟随他。
　　但现在我真的不清楚原因。虽然杀手通常善于忍耐和掩藏，但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同那腾那么久的搭档经验来看，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况且我们避开这个职业已经那么久了。他没跟我讲什么，我知道我也不算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可是现在我们生活中除了彼此也没有别人了。
　　厨房里的电饭煲发出呜鸣声，饭好了。
　　我不等那腾叫我，径自放下手上的书往餐厅走去。厨房里，那腾正端着烹饪好的食物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像个幼儿园的小孩一样乖乖地坐在桌边，同时眼睛侧过去打量又回身去厨房拿碗筷的那腾。
　　他的神情还算正常，不过比平时淡漠，虽然睡觉的时候会穿布质粗实的和服，但是平日活动的时候还是不习惯太过随意所以会穿上白衬衫和休闲裤。那腾不喜欢穿鞋，所以常常光着脚在地上走。
　　他的脚不大，在白色瓷砖上的确好看。我想起了他某些个不愿自己入睡的夜晚，拉开我的门，光脚踩进我的榻榻米，然后钻进我的被子里。
　　他通常会表现的很明显，双手双脚缠上我的身体，像只八爪鱼一般凑上来。他当然知道我没有睡，以我们的警觉，哪怕睡了也会马上因一点动静而瞬间恢复清醒。
　　我们对彼此的每一块骨头都如此了解，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等到成功地干扰了我的睡眠之后，他会开始理所应当地索求我的身体，“业，我想要。”，甚至命令我。
　　拒绝已经没有意义，只会换来明天一顿不太愉快的早餐。这种时候我通常会转过身去依附和顺从他，尽管我并不太想要。当然，那腾足够聪明地会发现我的丝丝情绪，包括我极力掩饰的对他索求与渴望的不理解。他的失落感很明显，但是他依然会努力地亲吻我努力地挑起我的情绪。
　　我不会故意装作动情的样子，因为那腾觉得那是一种侮辱，他甚至为这事曾经泪流不止（尽管他永远也不会承认）。所以由于种种，我们的拥抱亲吻和接触通常不会太尽如人意。
　　当然也会有例外，比如在某个翻过身去拥抱他的瞬间，他脸上骄傲又有些委屈的神情让我想起我们的最开始，那一个浸透着血色夕阳的傍晚，他被药物控制着的身体伏在床边的枕头上，赤裸、诱人，而更让人兴奋的是他眼里不可置否的杀意。他用他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然后平静又肯定地对我说，我要杀了你。
　　噢，这个男人啊。
　　我有些无奈和困惑。我无法确切完整地回忆我们相处的全过程，事实上我们曾经的相处大多是空白的。应该讨论策略的时候讨论策论，应该并肩作战的时候并肩作战，最后在应该背离的时候毫不犹豫。在所有不是必须的条件下我们不说一句废话，我们的交流纯粹是为了工作，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一点交集。
　　可是现在……我们居然会拥抱，亲吻，甚至彼此紧贴着亲密地颤抖。我寻遍脑海都找不到逻辑上足够导致现在这个情况的原因，虽然这个原因对现在的我们也并不重要。
　　我模糊的思绪那腾的体温这时候常会让我情难自禁。当然也许杀手应当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对那腾我并不需要，很多时候他希望我也能情难自禁。只是我一旦开始真正索求他，他反倒会很惊讶，然后还会变得很惊慌，左顾右盼如同惊弓之鸟。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收回思绪看从厨房走出来的他，依旧有一些垂头丧气。我很困惑，也无从得知原因，并且我深知自己不会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安慰者，所以大多时候我选择沉默。我并不擅长情感交流。
　　也许我的目光的确有一些灼人，他抬起眼睛看我，手里拿着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没回答，只是夹了一块鲜菇放入口中，开口问他：“今天下午你要出门吗？”
　　他又垂下眼帘回应：“要去菜场买些蔬菜和肉类。”
　　“我跟你一起去。”
　　那腾意料之中地很惊讶，他用审讯的眼光盯着我，让我有些窘迫。
　　自从搬进这个海边的小院子后，那腾变得很无所事事和迷茫。毕竟正如他所说，我们有着可以挥霍几辈子的钱财，但这没办法构成我们的意义。我们曾经的意义在于我们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可现在……
　　那腾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毫无目的地与人相处不是他的强项。但碍于生活的无趣，他有时候会去书店待着，打扮成一个穷困潦倒的青少年，穿着粗牛仔裤和白T，在书店里虚度他的时间。有些时候在网上兼职做各种各样的老师，只教授一节课，不暴露身份，拒绝一切更进一步的相处。
　　而我，当然很享受这种闲适。每天除了吃那腾做的各式各样精致的料理就是阅读，晒晒太阳，去海边吹风游泳。长时间地独处。再然后，就是和那腾待在一起。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就这样浪费掉我的一生，没有波澜。我前半生经历过的波澜已经抵得上十个人一生经历的波澜了。当然，那腾也是。只是他对生活还有无尽的激情，这也是他最终落得那样结局的原因。
　　越纯粹的人越容易被摧毁。
　　作为搭档我曾经认真地警告过他，灵魂中不能留有柔软的地方。我自己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起码在那个大雪之后的早晨从顶楼一跃而下之前。
　　“业，”他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抬头望他，他也望着我，“我想去旅行。”
　　“你跟我一起去。”还没等我开口回应，他追加道。
　　我还是思考了一会儿，毕竟这是还没有过的事。人对无法确认结果的事难免感到恐慌。我迅速地揣测了一下那腾的心思，也许的确应该找个机会排解一下他因毫无波澜的生活累积的沮丧感。那腾毕竟还是一个比较情绪化的人，若是他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我也一样不好过。
　　“好。”我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