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搬家》语铃

3、蜕变前奏

　　真是好事多磨，我的成长过程竟像春蚕吐丝化蛹那般麻烦。

　　一只蚂蚁如何变成人？物理反应？化学反应？不得而知。想来除非神力，其他不竟可能。

　　自从我有了想成为人的欲念，我便越来越胆大，时不时潜伏在逸忆身边，甚至骑到她头上。

　　那天逸忆穿着一身蕾丝长裙，轻飘飘飘过暗恋她的男生身边，我便感到空气中有种异样的气

　　息：青涩、懵懂、浪漫、飞扬，正是这芳华绮年最合适的诠释。我灵敏的触角能分辨出那男孩爱

　　慕的眼神和如日微曛的情愫——暗恋就是这种感觉：朝阳初升、薄雾微蒙、春芽浅长，一切似乎

　　刚刚发生、在发生、未发生，而实际上可能永远不会发生。有点迷乱。 而不知不觉，我竟恋

　　上了那男孩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作为一只“有血有肉”的蚂蚁，我竟然卷入了

　　三角恋的“蹩脚”剧情！然后突然想起《美人鱼》，那条为了心上人历经千辛万苦修成人的美丽

　　的鱼，最终身体幻成泡沫，灵魂插上天使的翅膀。我想我应该没有那么伟大，因为我很爱自己，

　　所以害怕自己受累吃苦，归根结底，现在的我还没长大，害怕承受沉重的负担，也畏惧改变，这

　　就是幼年蚂蚁的悲哀——眼高手低——我还乳臭未干，饭来张口的童年时代还仿若昨日，那时，

　　我在幼虫阶段还没有任何能力，也不需要觅食，完全由工蚁们喂养。“不能自食其力的少主，你

　　知道成年工蚁不停劳碌是宿命吗？它们是不停运转的轴承。好像还没见过闲庭漫步的蚂蚁工蚁

　　啊，正是它们的高度责任心保障了蚁族的温饱问题。

　　此时的我暗暗庆幸，我还年轻，自由没有负担。

　　我偷偷藏在逸忆的头发里，像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进到一个暗室里，那里灯光微弱，逸

　　忆从一排架子上拿了几个小瓶子，然后走进一间实验室，她开始专注做事，而我的眼睛也开始好

　　奇地东张西望，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努力抓住逸忆那滑溜闪亮的头发丝，像御马时抓住缰绳那

　　样。我看见实验室里整齐划一的桌子，像标杆似的仪器架，程亮的玻璃试管、瓶瓶罐罐的液体，

　　硫磺似的酸臭味比任何辛勤劳作的男人身上的汗味还刺鼻，也让空气变得紧张，胆小的我危机感

　　立马陡增，一下子觉得呼吸不畅，于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险些“落马”，惊扰了我家主子。

　　作为一只离群索居的另类蚂蚁，我想知道人类是怎样在同一个屋檐下同生共长，而在同一个

　　实验室里又是怎样互相协作、进行实验项目的。

　　据我的研究表明：实验室是静僻的，但不乏试管里奇异的色彩点缀出欢快的气氛；研究人员

　　有时是孤僻的，但团队智慧的火花也擦亮过每个神情专注的人宽阔的额头。我想我又想太多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正规的实验室，只不过是逸忆他们这样的大学生的练习台，说不定有时不过是

　　“玩一玩”。湖蓝色的火光在试管里跳动，非常美丽而灵异，逸忆的眼睛里因此浮现起梦幻而喜

　　悦的色彩。接着她头一甩，迅速转身离开，这一甩，把我从高空中甩了下来，我惊恐万分，在空

　　气中翻了好几个跟斗，此时我嗅到了死亡的恐怖气息，以为这一下自己会摔死的，于是闭上眼

　　睛，绝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但侥幸的是我着陆在一块抹布上了，“啊啾！”天啊，那抹布奇

　　臭无比，有几千年没洗了吧（蚂蚁是算不清“年月日”的，千万别为此惊讶），相比之下，榴

　　莲、臭豆腐这些东西凡是能入得了口的就不能算臭了。我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安抚自己，“大

　　难不死，必有后福！”

　　逸忆回到位子上，拿着一个小圆盒（试剂盒），里面殷红殷红的一滩血，天啊，她在干什

　　么？年纪轻轻的想不开？作为善良的蚂蚁，最怕血，它刺目得让我不由得脖子阵阵发痒。逸忆从

　　显微镜里看了看那滩血，“从血液里提取可供检疫乙肝病毒的相关成分”是她目前所学课题。另

　　外，她正在研究一项转基因工程，正如欧美已率先试验成功的巨型蔬菜——洋葱等，只是不同之

　　处在于，用于大豆、玉米、马铃薯等粗粮的转基因技术这次将被应用于动物上。加拿大科学家已

　　捷足先登利用激发蚂蚁的远古基因培育出了巨型头部和尾部的蚂蚁，DNA指纹图谱里显示蚂蚁性

　　格：内向、理性、独立、果断。逸忆对蚂蚁产生好感正是缘于这篇学术报告，蚂蚁不再是简单的

　　馋嘴吃货或疲于奔命的苦劳力，而是超过灵长目物种的动物，像人类一样的能力，是“建筑专

　　家”。
　　正如人类自行划分为四色人种，并非上帝造人本意（如果真有上帝的话）。每个种群都是由

　　野蛮向文明成长，其间又遇上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阻力，有的羽化成蝶，有的退化成蛆。论其颜

　　色，蚂蚁黑黄红白，也并无尊卑贵贱之分。黑如漆，稳重；黄如玉，典雅；红如火，活泼；白如

　　雪，素净。单独个体而言，倒显灵气可爱；蚁阵则如千军万马、气势浩荡。

　　逸忆已经对这小不点种族兴趣满满、热情潜溢了。她突然萌发一种大胆设想：如果将人类基

　　因转到蚂蚁身上，会发生何种奇迹呢？想法在她脑中不停激荡，疯狂？疑惑？刺激？她一次次鞭

　　挞着自己的灵魂：这样做是不是大逆不道，反人类了？很多人都会鄙夷那些异人类，比如最屡见

　　不鲜的狼孩，但科学家们却无法提供足以令人信服的科学依据解释这一基因突变实例，更有无数

　　邻里乡民一度疑是蛊毒、侵犯神灵遭此劫难。逸忆本是一介弱女子，斯文的文艺青年，随便什么

　　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此时却也对这“基因突变”好奇心膨胀。

　　逸忆决定以身作则，她已经完成了自身DNA的提取，下一步她将向蚂蚁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