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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蚁 民 ...

  •   风轻轻吹过枝头,树叶在婆娑起舞,好像许多颗心在颤动着,我觉得心的疲惫,好像我病了
      好久好久。我徜徉于那一排蓝色房子前,赞叹着人类的伟大,那像船桅一样轻巧的建筑群顶部设
      计,那凝聚着工人们血汗和毅力的笔直楼群,让我深深觉得自己的渺小,是的,我是一只小蚂
      蚁,我聪明不过那群从我身旁结伴而过的新时代幼童,我用蚁类的耳朵去倾听他们童稚的声音,
      顿时感到惶恐不安。我那因忧伤而睁不大的眼睛在刺目的阳光下变得无比怯懦,眼皮犹如灌上铅
      水一样沉重。坐在一块砖头上,我让忧伤的魂灵久久地胡乱飘荡,那穿着绿色制服的小区保安则
      闲逸地绕过一幢蓝色楼群,我时不时看着行人来来去去,使自己不至于感觉像死水一般沉闷。于
      是,双眼盯着那抹蓝色和欧典铁花栏杆,我开始回想。
      这是个风光无限的地方。一条小河轻轻流淌过我主人的家园。在庭院里湿湿的墙脚长满了青
      苔,一株玫瑰花丛后面是我可爱的家。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们很勤劳团结,每天出去觅食总是齐心
      协力,有时候它们得冒很大的危险去主人家弄点吃的。我小时候很爱吃甜食,所以总是想搞点糖
      解解馋,但是这是一件赴汤蹈火的事,除非哥哥们愿意帮助我,我才有胆量那样做。
      我主人家有一个女儿,长得清眉秀目,皮肤非常细腻白皙,脸笑起来像蜜一样甜,有时我会
      很想在她脸上舔一口。她夏天总是喜欢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上面缀着美丽而纯洁的花边,这衣
      服使她看上去像淑女,有时她也会穿一袭黑衣,脸上露出忧郁的神情,默然地看着天空发呆,那
      时,看起来像庄重的修女。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喜欢变换服装的颜色,像我这样的,却一辈子就
      一身黑衣,只以食为天。据说,人类崇拜太阳,太阳的七色光催发一切生灵盎然勃发。人类喜欢
      多姿多彩的生活,生活又使他们背负上无数沉重的欲望的包袱。主人的女儿逸忆很文静,讲起话
      来柔声细语,她经常足不出户,很少与人往来,她最爱看书,且偏爱看文笔优美、思想高尚、意
      境悠闲的书,其实那些大都是浪漫主义文学书,看起那些书来她总觉得心境淡泊,时光缱绻。
      逸忆常常坐在阳光下,把书摊开来放在膝盖上,手里拿着一支笔,那样安宁地看着,时光是无声无息地流淌,对于她,却仿佛停止住了。
      而我,总是很好动,我的闲情逸致呢,无非是到哪儿找一块草皮溜达溜达晒晒太阳,或是闲
      来无事看看逸忆恬然看书的姿态。“我的四肢细如青丝,脑袋和身躯略显硕大,但动作不失灵
      敏,我的腰肢婀娜无比,人类的说法可能是‘小蛮腰’,这样的腰肢用以跳艳舞可能风情万种。
      是的,人类一直喜欢女人细腰,但又还得丰乳肥臀,看来我们蚁类的曲线好像有点符合人类的美
      学观点。”看着逸忆羸弱的身躯,我时常会冒出如上一堆想法,我也很想像逸忆那样了解人类的
      语言和世界,虽然我们头颅硕大,看上去有点比例失调,但脑中白金含量极高,人类不是把我们
      的同类——白蚁拿来做菜吃吗?因而,我总想:像我这样的身段化身为人,不会太对不起人吧?
      像我这样的大脑,有潜能可激发吧?况且我也有才华啊。我在搬运食物时,喜欢唱歌,那样会令
      我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但前提是必须得在远离人类视线外才能那样做(唱歌时总是容易得意忘
      形,涣散蚁心,降低警惕性),否则我们就会有生命危险。我通常自编自唱,我们家人说我有歌
      唱天赋,受到这样的赞许不仅使我身心愉悦,而且让我插上了理想的翅膀:当一名超级大歌星。
      后来我欣赏过帕瓦罗蒂的高音,那声音震得我腿脚发抖,我才觉得自己一直被别人的糖衣炮弹包
      裹着,自己一直用手遮着眼睛看世界。不过,也请听听我的歌吧,虽然不登大雅之堂,却也是我
      发自肺腑的心声:
      《蚂蚁之歌》
      蚂蚁,蚂蚁,
      小蚂蚁,小小蚂蚁,
      别人容易踩死你,
      头大没学历,
      腹空一肚气,
      嘴馋啊,偷甜蜜,
      没人管,就很得意,
      撅撅屁股,放一放气,
      香不香,臭不臭,
      都能熏死你。

      假如我的歌能流传下去,那人们可能会认为我是只庸俗而调皮的蚂蚁......哎呀,嘴长在
      别人脸上,人家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再也不想花心思去想那么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
      说!”伟人的话是该捧来好好琢磨琢磨了。
      主人的女儿逸忆也很会写诗,她写朦胧诗,可能因为出于少女的纯真与矜持,她的诗写得很
      含蓄,让人猜不透,有点像歌里唱的:“花的心藏在蕊中,从不轻易让人摸......”,有时她也
      会像其他追名逐利的人一样投稿参赛,而且幻想自己会获奖,结果总是令她深表疑惑,评委给了
      她诸如此类的评语:“文笔不错,但要写贴近生活的内容。”“诗有清纯感、细腻感,但有雕琢
      的痕迹。”我很想叫她去看看那些小店铺里的口袋书还有武侠小说,这样她肯定会醒悟过来:原
      来自己活在另一个年代,犹如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蹒跚行走在遥远的时光隧道。
      总之,我的生活方式很原始也很单一,远离人类五花八门的争斗,也不用拿金钱做交易,
      尽管有时我也干类似“偷”性质的勾当——比如偷糖吃。人类关于“偷”的名堂不计其数:“偷
      东西”、“偷渡”、“偷人”。我知道人类对于“偷”很鄙夷,某大商场还三申五令警诫顾客:
      “偷跟犯罪没两样。”看来这贪/馋/饥引至“偷”,是一种不成熟的心理,是寻求满足欲望的畸
      形表现,人类也表示不屑。但是,人类往往又免不了陷入欲望的漩涡,做出“偷”的事来,并沾
      沾自喜,看来,人终归是人,不是超人不是神。
      “和人类说说话,可能会发现很多新奇的东西吧。”我老是会这样想。终于有一天,我按捺
      不住好奇心,悄悄爬到逸忆的书桌上,躲在一只笔筒旁边,逸忆在字正腔圆地念着:“地球上的
      任一生物都有生存的权利。”那个女孩后面讲到的是人权,我听了后开玩笑的想:我也要蚁权。
      其实说实话,我不需要太多的权利,只要遵循生存规律就是了。就好像一旦长大了,我就不得不
      学会养活自己一样。这时,我看见逸忆挪动笔筒,便吓得撒腿要跑,逸忆眼尖,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堵住我的去路,然后静静看着我像一粒细小的黑色芝麻长了腿,胡乱翻滚在桌上,我吓得六
      神无主,腿脚发软,心想:这下玩完了。大概过了几秒钟,我灵光一闪,像驴拉磨那样没命似的
      绕圈子,想以此绝招让她眼花缭乱,逸忆疑惑地看着,后来脸上便露出浅浅的笑意,她用纸片将
      我轻轻掬起,放到一朵玫瑰花里,我伏在一片花瓣内,那片花瓣竟如小小的粉嫩的船儿,这只船
      儿又几近半透明,它载满了一船的香。
      在芬芳的“花房”里,我乐不思蜀,竟酣睡了一夜,天色微明时我回到了自己的窝。妈妈也
      不问我哪里去了,她向来知道我贪玩,不恋家。我在家门前的小水沟里洗漱,顺便照了照,发现
      我的倒影在妩媚地微笑,好像逸忆妈妈看的电视剧里商朝的妲己。随后沾沾自喜的我做了一个决
      定:趁年轻,我必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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