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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忆中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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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面回忆中的爱情
一九九九年，我在西安上大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当时我在学生处当助理。那天，我正和几个老师聊天，一个女生敲门进来。
她那时还留着娃娃头，戴一副圆形眼镜，说起话来透着娃娃音。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和是我一个系的，只是她的娃娃音和投诉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没错，她是来交投诉信的。
记得我后来还嘲笑她，哪有人亲自来交投诉信，而且还在信上署上自己的真实姓名和班级，她却用天真的眼神看着我很委屈的样子，我总是无法对这样的她发脾气，只好用手拍拍她的头。
转眼一年就过去了，我已经穿上西装满校园闲晃的时候，她却还穿着第一次见她时穿的绿裙子准时上课、下课、开会。
我当时在给杂志供稿，可我心里总觉得一个男生写爱情小说会被鄙视，所以每次都偷偷的写，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那是我和她第一次说话。
“学长，能让我看看你写的小说吗？”
听到她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所谓秘密，当然是不想被人发现的，没有一句话适合形容我那时的心情。
我生硬的拒绝了她，快速收拾好书包就向教室外跑。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明明是喜欢着她啊！
再见的时候已是半年后。
她还是留着娃娃头，戴着圆眼镜，可是难掩那镜片后冷漠的眼神，说话也刻意压低了声线。
“王霖凡，我要去新疆，你要不要陪我？”
我不知道她从那里知道我的名字。但这不重要，也许是为了偿还上一次的过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想我是疯了。没有向学校请假，没有告诉家里，没有告诉同学朋友，揣着500块钱就跟她去了新疆。
我们去吃了烤肉，手抓饭，烤全羊，还买了好多吐鲁番的葡萄，可她就是不开心。后来我们去了天池，她站在天池边上。突然就对我说“王霖凡，你说我跳下去好不好？”
我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要干嘛！清醒点，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她却对我淡然一笑。
“我开玩笑的。”
然后就不说话了。
本来还打算去天山牧场的，可我突然没什么兴致了。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我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
在回西安的火车上，我不停的讲笑话，讲我的糗事，想逗她开心，可她还是那副样子。
“你……其实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要愁眉苦脸呢，开心点吧！”
“王霖凡，你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就很开心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是啊，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脸不是一样惨淡吗，那真的是我吗？
“都到这时候了，我们不妨明说好了。”她突然说道。“你还记得陈云鹏吗？”
“没怎么说过话，大概是电子系的学生会会长吧！”
“没错，当初你为什么要害死他？”她突然变的咄咄逼人。
“我哪有？”我感到既震惊又无奈。
“哼，当初选保送研究生。有一个女生明明考试是第一名，你们却把她刷下来了。这件事不重要，可是当陈云鹏去求你们，告诉你们那是他喜欢的女生，不要把她刷掉的时候，你们不答应也就算了，为什么逼他去告诉她被刷掉的消息！”她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陈云鹏他是学生会长啊！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哪知道那女生当晚服安眠药自杀了。陈云鹏受不了打击，认为那女生自杀是他的过错，最后得了抑郁症。去年，他从天池跳了下去，连尸体都没捞回来！”
“我……可是……”我觉得自己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本来的打算是把你从天池边上推下去，最终还是……你知道吗，陈云鹏是我亲哥哥啊！”
她拽着我的衣领，已经，哭的涕不成声，面对她的质问，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从这以后，我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今年是我毕业后的第五年了，我现在是某网游公司的软件工程师，也是某杂志社的特约作家，虽然用的仍是“花开无声”这个笔名，但不知她是否有看到过。
曾经有同事怀疑我是同性恋，因为这几年我拒绝了无数女人。可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对女人没兴趣，而是因为她，那个我永远也长不好的伤口。
人们都说，要想了解一座城市先要坐遍城市的所有公交车。
可为何我坐遍了所有公交车，也自认为了解了这座城市，却始终遇不到她。
或许她早已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每天都会去西安火车站附近，我仍记得爱漂泊的她最爱坐火车，仍妄想她留着娃娃头，戴着圆眼镜出现在我眼前。
今天路上的行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多的让人厌烦，我在人群中快步穿梭着，想要逃离这令人烦躁的人群，却又试图从人群中找到她的踪迹。
就在我等待过马路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到路中央去捡足球，我迅速跑过去抱起孩子返回人行道。
我放下孩子，一个女人跑了过来，小男孩立马就扑进了她的怀里，是他的母亲吧，我心想。
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向我道谢。然而当她看到我的脸时，突然变的目瞪口呆，我感到很疑惑。
只见她低头向我鞠了一躬。
“学长，好久不见！”
我疑惑的打量着她，有些不确定的问：“是陈小糖吗？”
“谢谢你还记得我。”她笑了笑，问我。“你和陈晚现在怎么样了？”
陈晚，我朝思慕想的那个她，还能怎么样呢，都五年了，连人影都没见过还能怎样！
想到这，我不禁苦笑。
陈小糖看我的表情很落寞，小心翼翼的问。
“难道分手了吗？”
“哼，根本就没有开始，何来分手！”
她看着我，刚要开口，她的手机响了，她只好转身去接电话。
“抱歉，学长，科学院那边有事，我们改天再聊。”
我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
我突然想到什么，打断了她的话，我指了指她身边的小男孩。“你儿子？你结婚了？”
她嫣然一笑。“不，我同事的儿子，我这样的人根本没人会喜欢，何来结婚！”
世界上有很多事，真是难以预料。
我没有想到因为一个偶然的事件我在法院碰到了陈晚。一身黑色女式西装的她，不管是气质神态都不同往日了。她唯一没变的，也许是眼神中流露出的冷漠吧。
休庭后，我一个坐在旁边席上不知所措，去打招呼还是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头发已经长长了，束成马尾很干练的样子。
我终还是没有胆量去和她说话。
我更没有想到一周后陈小糖找到我的公司，并且还是来给我送陈晚的名片的。
“她是我表姐。”陈小糖目光闪烁。“但是我和她关系不太好。”
我看着陈小糖落寞的脸，想要说声感谢，她却摆摆手，丢下一句“你自己加油吧！”转身走了。
拿着陈小糖给的名片，好几次都已经拨出了号，却还是挂上了电话，我在怕什么？怕她那张冷冰冰的脸吗？我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按下她的电话号码。
“喂，您好，我是陈晚，您有什么事？”
我愣了几秒，小声说：“是我。”
“抱歉，您是哪位？”
我只好无奈的说。“我是王霖凡。”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显然她也愣住了。
我在电话这端等待着她挂电话，却没想到她没有挂。
“原来是你啊，你怎么打听到我电话的？”
我刚要回答，她却接的=着说道。
“唉，算了，这个重要，这么多年不见了，有空一起吃饭吧。”
虽是客套话，但她的语气中已没有了冰冷的气息，难道她原谅我了？
怎么可能！
我们后来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在我扣上听筒的那一刹那，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原来是真的啊！我果然还爱着她。
接下来的发展，就和那些俗套电视剧一般，我和陈晚恋爱了。
但紧接着，陈小糖出了问题。
陈小糖有妄想症，本来是很轻微的，并且已经治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又病发了，而且严重到人已经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和陈晚去看她，结果被震撼到了。
陈小糖红润的脸颊如今已变的苍白如纸，她蹲在墙角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她面前的一个熊布偶。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安慰我，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为什么你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伸出双手掐住小熊布偶的脖子。“要是你不爱我的话，就一起死吧。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我彻底被吓到了！我知道陈小糖有妄想征挣，却根本没想到她发作时是眼前这个样子，眼前这个恐怖又癫狂的女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那个笑容甜美，时而羞涩时而直率的陈小糖联系到一起啊！
然而陈晚却不怎么惊讶。
“这不是第一次了。你不知道对于一个科研工作者来说，小糖她目前这个状态……小糖，她怕是要毁了！”
我们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然而我们刚转过身。一个声音飘了过来。
“你们就这么走了？”
是陈小糖！她显然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神志。
我高兴的看到陈小糖目光又有了神采，正想要去叫医生放她出来，却被陈晚拉住了。
“只是暂时的，她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过不了两分钟，她就又会发作了。”
“哼，你们在看我笑话吗？我的样子很可怕吧！”说着说着，陈小糖果然又发病了。“每个人都想要我死，那我就让他们如愿好了！”
陈小糖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样是死不了的。于是又窝回墙角。
“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不要走啊！”她抱着小熊布偶，眼泪一个劲的掉下来。
我身边的陈晚也已经红了眼眶。
后来医生告诉我们，陈小糖的病只能控制不能根治，她是由于感情上出了问题，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我突然觉得好内疚，好难过。
虽然小糖出了事，但我和陈晚的发展却很顺利。我们已经订好了结婚的日子，但是陈晚却说想先解决小糖的问题。
“给她介绍个男朋友吧！”陈晚有一天晚上这么对我说。
于是我们就真的介绍了一男孩给陈小糖。
陈小糖这时已经出院了。见面的地点约在西餐厅，所以她很给面子的穿了一条拽地黑色晚礼服，男孩很快就被小糖的优雅谈吐和甜美笑容吸引了。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或者说我以为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转眼又是半年。
我和陈晚今天就要结婚了。陈小糖和那个男孩陪我们一起去的民政局。
如今的结婚证做的非常漂亮，男孩羡慕的看着我和陈晚说：“这么幸福，我都想结婚了！”边说还边偷看陈小糖。
陈小糖却从早上起一直冷着脸。
婚礼当天最热闹的就是抛鲜花的环节了。
我没有去凑热闹，虽然今天是我不知道梦到多少次的情景，但我感到会发生什么，依照陈小糖的个性，她这样沉默着不说话不太正常了。
我想了想，还是过去看看吧！
陈晚今天特别漂亮，她选了赤金色的婚纱，和她的肤色非常配。
“小糖，要接着哦，接着的话会和姐姐一样幸福的结婚哦！”
果然，花束落到了陈小糖手里。
陈晚很开心，刚想说话，哪想到小糖把花直接仍在了陈晚脸上。
“结婚？你不知道我不能结婚吗？”
陈晚愣住了，一起愣住的还有我们介绍给陈小糖的那个男孩。
我自然不会看着新婚妻子受人欺负，我走过去，推了一下陈小糖。“你疯了！”
“哈哈，疯了？这还用问吗？我本来就是疯子，我就是个精神病，我半年前刚从精神病院出来！”
全场哗然，宾客们一时间议论纷纷。
“大律师，你怎么会不知道精神病不能结婚呢？你当然知道，可就是这样你还给我介绍男友，抛花束给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践踏我仅剩的尊严！”
陈晚脸一下就红了。她小声说道：“我听到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都知道，因为我也听到了。
那天在精神病院里，陈小糖哭着说：“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走啊！”的时候，轻声吐出了“王霖凡！”
是的，是我毁了她。
她毁了我的婚礼，我却毁了她一生。
算了，既然到了这一步，干脆把话说开吧！
“小糖，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要认清现实，我爱的是陈晚，我们已经结婚了！爱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原谅我无法回应你的爱，抱歉！”我看着陈小糖说。
出乎意料的平静，陈小糖微笑着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这句话，不用说抱歉，我应该谢谢你，有了你这么直接的拒绝，我的妄想症应该不会发作了吧！”
陈小糖越发笑的灿烂了。“霖凡，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抱你吧！”
我同意了，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是最让人无法拒绝的要求了。
她走过来抱了我，然后留给我一个如最初见她时的笑容离开了。
然后从此以后和我们所有的人断了联系，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段。
这天晚上回到家，我和陈晚都觉得有点尴尬，显然是受了白天的事的影响。
陈晚劝我。“抽支烟吧！你不是爱抽烟吗？”
于是我正要掏烟却发现衣服的口袋被人划破了，烟不见了。
“啊！看来是被人偷了！真奇怪，难道咱们今天请的人中有小偷？”我开玩笑的说道。陈晚的脸色却变的很难看。
“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着急的问。
“是啊，不知道怎么了头疼的厉害，你先睡吧，我去书房看看书也许就好了。”
我于是只好先睡。
“王霖凡，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听到陈晚的声音，睁开眼睛，发现她就在我身边站着。
我以为自己没睡醒，但脖子处突然感到一阵冰凉，水果刀？！
我一下子清醒了，从陈晚手中夺过刀。
“晚晚！你到底怎么了！”我赶紧打开灯。
灯光下，陈晚的表情僵硬，双眼无神，简直就像……简直就像陈小糖妄想症时的样子！陈晚也得了妄想症！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哥哥，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应该去死！”陈晚挥动拳头向我打来，“你怎么还不死？你去死啊！”陈晚开始向我仍东西，从手机到台灯，小椅子。
我的新婚之夜就这样过去了。
虽然陈晚有妄想症，但我还是不会丢下她不管，但是所谓纸包不住火，邻居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趁我不在家，把陈晚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陈晚的病比陈小糖还要严重，从断断续续发作到完全没有了正常意识，入院才半年，就去世了。
我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为什么？难道我注定得不到所谓的幸福？
在收拾陈晚的遗物时，我发现了一个异常大的旅行箱，撬开一看。天啊，全是信！
那全是陈小糖写给陈晚的信，看着那些信，我突然又涌起对小糖的愧疚。
信的内容几乎都一样，黑色的信封用白色的荧光笔写满了“把霖凡还给我！”
这时我才想起，有一年多没有小糖的消息了吧。
我打她手机，传来的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于是只好去了她以前上班的科学院。
“什么？她死了？！”
“是啊，去年10月10号死的，好象是自杀，挺惨的！”
我愣住了，10月10号？那不是我结婚的那天吗？
怪不得没有她的消息，原来她死了。
绝望了，我对这个没有陈晚，没有陈小糖的世界，绝望了。
2007年11月11日的凌晨3点。
我沿着马路向前走着，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只是好象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我向前走。
眼前突然出现陈晚的脸，她穿着绿裙子，留着娃娃头，戴着圆眼镜，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在她背后不远处站着笑的甜甜的陈小糖……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