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四方台（二） ...
-
四方台完工的消息传得很快，城中不少门派都开始准备，就连天天往外跑的沈熏也老实下来，寻了地方练武。
季升被打发来找沈熏时，纪轩就站在边上，看沈熏练武。
宁真人的功法更类似于舞术，初看惊讶舞姿美艳绝伦，世间难得一见，再往下看去就会沉浸在舞者的舞姿中，直到最后怎么死去的都不知道。
谢云初说，大师姐的功法更偏向邪道一流，大师姐行事要是再古怪些，恐怕会被人称为魔女。
但季升不这么认为，人的好坏又不是由一部功法决定的，四师姐练了这功法就能说四师姐是邪魔外道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学的是君子之言，做出的事就不一定是君子所为。
一曲舞并，枝头桃花落尽，徒留满地残花，纪轩痴痴望着沈熏，似乎鼓足了勇气，上前和沈熏说，“我想娶你为妻。”
沈熏眨了眨眼，歪头问纪轩，“那你会和我回谷去吗？”
“这……”纪轩一下子措手不及，在他的考虑中，沈熏或许会拒绝他，嘲笑他，但没有出现倒插门的情况。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啊。”沈熏慢吞吞收回白练，认真和纪轩说，“可是四方台结束后我得跟师父回谷去，这样一来我就得抛下你。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那就再好不过，我们那有住的地方，实在不行你和师弟凑合也行。”
季升:四师姐……
“你不和我回去，难道你不喜欢我？”沈熏见纪轩为难的样子来气，正准备走人被纪轩拦下。
纪轩不知道怎么和沈熏说，他知道所谓的人情世故不是他们之间的绊脚石，更多的原因是他自己本身，他有他放不下的东西。
“你能留在我身边吗？”纪轩握紧拳头，“留在榕城，不回谷里。”
沈熏为难了，“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你想让我和你一起陪在你舅舅身边。可是我也想陪在师姐身边，你舅舅是你最重要的人，师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纪轩张了张口，他想说舅舅也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东西。
“我得继承家业。”
“你爹是太守，你是太守之子。”沈熏点头，“所以你得继承你爹的官，做榕城的太守。可是做榕城太守有什么好，一天到晚忙来忙去，还不如谷里无忧无虑的好，要我说，做皇帝都比不上在谷里待的痛快。”
纪轩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说的对。”
这样的笑容让沈熏想到了谢家时的谢云行，穿的比在谷里都好看，来去带着一大堆人，可她觉得三师兄的笑都是挤出来的。
她不懂三师兄的想法，明明不喜欢待在谢家，可收到信件时还是义无反顾回去了。
她不希望纪轩也是这样的。
“要不……”沈熏伸出一根手指头，“等四方台结束后，我们偷偷私奔吧。”
“沈熏……”纪轩完全想不到沈熏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丢不下你舅舅，我也丢不下师姐。无论谁和谁走了，对另一方来说都不公平。可如果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那里既没有舅舅也没有师姐，就只有我们两人，什么都不用想。”沈熏说着微微脸红起来，“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我可以学。”
她望着纪轩，眼神含羞起来，想要四处游离。可想到是纪轩，她的眼神又坚定起来，温柔的望着纪轩。
都说年少轻狂无知，可有些事只会在年少时做出，也只敢在年少时做。
纪轩握紧了拳头，最终说，“对不起。”
沈熏眼里充满失望，她知道刚才的话有多么疯狂，若让师父他们听到就会狠狠责罚自己。可是另一方面，心里有个声音在和她说，不后悔。
“我讨厌你，你是个儒夫！”沈熏转身离去了，在转头刹那，她的泪水落下，犹如纪轩那颗心一样，卑微落在尘土里，打碎了什么都找不到。
季升看着在桃花树下站了许久的纪轩，等他离去后方慢慢吞从假山走出，撕了身上的隐匿符。
这东西是谢云初平日无聊做的，有次沈熏见到了便拿了几个过来，虽被谢云初骂了一顿，但也知道了这东西的用法。
贴在身上能隐身影，再屏息凝神，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除非来了修为更高的人。季升本来是没打算用这东西，可他见到纪轩在看四师姐在跳舞时，不知生了什么念头，把这东西用上了。
结果，四师姐好像告白失败了。
不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这纪轩明明也对四师姐有意思，为什么要拒绝。
他正站在那里认真想着，冷不防被树上的桃花枝砸个正着，季升抬头一看，谢云初就坐在桃花树上，万千桃花盛开，不及他一人绚烂。
“成天不学些好的，偷鸡摸狗的事倒无师自通。”谢云初扯下一株桃花，见季升一脸茫然，嫌弃得很。
季升是被刚才那一幕看愣了，听到那熟悉欠揍的声音方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桃花枝说，“上行下效。”
季升那副万年不变的木头脸，加上听着就让人咬牙的语气。谢云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偷听别人讲话还理直气壮了。”
“二师兄你也不是听了。”
“那是他们自己跑来的。”谢云初道，他好好的待在这，沈熏那臭丫头拉着人过来，还在树下跳舞，差点没把他鼻子气歪。心想这丫头果然和季升一个样，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季升安静了会，问谢云初，“那就是四师姐的桃花劫吗？”
“不知道。”谢云初硬邦邦道，一般修士都是生死劫，就连他和季升也是。桃花劫这种东西他以为只存在在古书上，谁知道沈熏那丫头是桃花劫。
“我没见过。”谢云初从树上跳下，想到刚才的事面色又凝重起来。
“你望气之术学了多少？”
季升回答的很老实，“比不上二师兄。”
这话说的谢云初通体舒畅，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微微抬起下巴，“像你这种成天浑水摸鱼的不知道也正常，我来告诉你，纪轩身上有紫气。”
忽略谢云初话里头的得意，季升抓住重点，“纪轩是皇族。”
“岂止是皇族。”谢云初收了倨傲，眼里有了几分凝重，“很可能是帝王之气。”
一个皇帝跑到小小的榕城来，还掺和起修士的事，没鬼谁信。
“可他真是皇帝。”季升指出疑点，“冲霄宗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修仙界早有规矩，不得干预王朝之事。不然下场就是曾经的太一派，莫名其妙失踪，连个山门都没有。
季升虽然不知道自家门派的光辉历史，但也从前朝中得出一二。修士沾上皇家之事准没好下场。
“他被人掩盖了气运。”谢云初道，修仙多磨难，也有筑基修士觉得进阶金丹无望，弃了大道，回过头来坠入红尘，做所谓的国师，权利富贵信手拈来，好不快活。
只是帝王之气一般人难以掩盖，替纪轩掩盖气运的人是谁，手法完全不在他下。要不是他待在树上无聊，对纪轩望气，恐怕回到谷里都不知道纪轩真正的身份。
“这事你别和老头讲。”谢云初吩咐季升。“四方台快开了，不要惹事生非。”
说起来四方台季升眼光微微黯淡下去，他下意识握了握拳头，在得知无法参加四方台后，这种沮丧的心情一直围绕在季升心头。
“我知道。”
谢云初察言观色，“老头又和你讲了什么？”
季升开口望着谢云初，脑海中回忆起若木苍老的声音，又将话咽下，“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三师兄的伤。”
“别在我面前说谎。”谢云初厉声，当他这几年的功夫白处的，季升开口要损人还是奉承，谢云初比季升本人还清楚。
“说，老头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季升不自在别开视线，“师父要我别参加四方台……”
谢云初下意识不去看季升的脸。
“师父说我年纪还小，四方台又凶险，所以就不让我去了。可我觉得我的剑法练的很好了，想和别人多交流交流。”季升说时心里升起小小的冀望，二师兄听了会替自己打抱不平，向师父争取一下。
“确，确实如此。”谢云初干巴巴说着，他不敢去看季升的脸，脑海中不可抑制回响着当初在天机阁听到的东西。
三千弟子一夜之间消失，太一派与魔有染，老头在找陶君的转世。
还有姨母那夜同他说的话。姨母说，爹之所以肯让老头带走他和云行，是因为他和云行中间有一个是陶君转世，而另一个只是容器。
本体坏了才会考虑用到的容器，可以随时抛弃的容器。
他嫌弃这个容器。
谢云初注视着季升手里的桃花枝，一个被自己死死压住的想法在这一刻冒出来。
季升就是陶君转世，老头不想被人知道。因为陶君死之前入魔，屠尽满门，是人人喊打的魔头。而他，只是一个幌子……
“老头的话没错，你还小。”谢云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些事还是插手了。”
他说完又望着季升，又觉得荒谬。眼前人这个人和他过了三年，或许以后还要和他过下去，等云行恢复了，回到谢家去，再大点沈熏也许就和别的修士跑了，待时光穿梭，他回头再望时，季升就站在不远处陪着自己。
谢云初忍不住想象季升长大的模样，想他一把胡子了还和自己斗嘴，不知道什么是敬爱师兄。
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师弟突然变成师祖，从此和他泾渭分明。
“我知道了。”季升冷冷开口，他很失望，因为二师兄在说谎。他说了事实二师兄却用谎话来安慰他，当他还是三岁小孩吗？
“祝二师兄凯旋归来。”
或许在和二师兄谈话之前他还在意是否能参加四方台，但现在他更气愤二师兄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应付自己。
桃花枝被人随意丢弃，谢云初望着远去的季升，心如刀割。
在那个魔气冲天的夜晚，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弟弟。而现在，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师弟。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四方台（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