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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圣洁精灵 ...

  •   那天照在无华殿的晚霞我还认得,只是,在你我闭眼时,那天不为人知的话语,是否会再一次在梦中,一同响起?

      晚霞如血,无华殿前一左一右的草丛中探出了两个小小的人头,犹带着稚气的脸上是一样的警惕,打量着周围的眼睛是相同的如野兽一般的光芒。那种充满敌意,充满不信任的光芒。
      当目光相触的一刹那,两人脸上却同时换上了温柔的微笑。
      “修炼你蹩脚的魔法(体术)?”两人居然异口同声地问,话才出口,两人又笑了起来,如小豹子一般扑向对方,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地上滚成一团。
      树上的栖鸟被惊起,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便划天而去,两人这才停了下来,对望了好一会儿,眼中闪着一样的光芒。灵动如水。
      “寞,只教我剑术可以吗?”
      那一年,宿优和栖寞十二岁,第一次在无华殿相遇,两人都是为了逃避授课师傅是惩罚。只是目光的交流,他们就知道对方打算替自己补课。
      栖寞偏着头看着宿优:“你不够强壮,多动一下比较好。”
      宿优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说:“我很懒。”
      栖寞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终于也笑了:“我很笨。”
      风起,芳草无依。
      “手抬起,剑是用刺的,不是用砍的。”
      “你的手势不对,高点,再高点,高、高、高……高过头了!自左至右,错、错、错了!”宿优举着剑的手缓了下来,直盯着栖寞看,嘴上说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响,最后惨叫一声,栖寞脚下没留意,直直地摔在他身上,两人灰溜溜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挫败地坐着不肯起来,灰尘扬起,两人终于忍不住指着对方笑了起来。
      “你这个笨蛋!”两人的口气是一样的又气又笑。
      “优,我是不是该杀了你?”玩闹了一阵,两人终于乖乖地坐了下来,栖寞低着头,很轻很轻的问。
      宿优没去看他,也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
      “你别笑好不好?”栖寞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宿优还是笑着:“我习惯了,他们喜欢看我笑,他们说我一笑就可以把人弄死。”
      栖寞愣了愣,别过头:“他们喜欢我不笑,他们说不笑别人才会害怕。”
      “嘻,他们想我笑一下就把你给弄死,可我却只想把他们弄死。”宿优揪起一棵小草,在指尖绕了几圈,然后一摆手,小草就化成灰烬了。
      栖寞也下意识地学着他用小草绕指尖,可怎么晃,草还是死死地绕在指头上,什么都没发生。他闷闷地看着那小草,说:“我也一样,他们想我杀了你,可我就只想杀了他们。”
      宿优伸出指头,轻轻地碰了碰栖寞手上的小草,小草便一丝一丝地碎了开来飞入空中,他终于敛去一脸过分灿烂的笑容,低低地,怯生生地问:“寞,我们算不算是兄弟?”
      栖寞一下子怔住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皇城里的侍女们说,有同样的父母的人就是兄弟姐妹,我们……有同一个父亲吧?”宿优紧紧地看着栖寞,问得小心翼翼,似乎怕栖寞会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说不是。”栖寞直直地说。
      宿优小小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是吗?他们也这样告诉我。可是,同一个父亲,不就是兄弟吗……”
      “不知道。”栖寞低低地应了一句,抱着腿的手紧了紧。
      夕阳落尽,天渐渐暗了下来。
      “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一样喜欢栖寞,像兄弟那样喜欢。”宿优突然跳了起来,脸上扬起了天真的笑意。
      栖寞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像看着怪物似的。
      宿优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栖寞也一样吧?像兄弟那样喜欢我。”
      栖寞愣了愣,用力地点了点头:“一样喜欢。”

      就算不是兄弟,也要像兄弟那样。那样喜欢。

      光……刺眼的光。
      宿优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四周很静,很暗,只有一束刺眼的光从头顶照了下来。他慢慢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山洞,很大,在角落铺了些干草,他就躺在上面。
      是死了吗?他不禁想,只是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他还活着。
      刚发生过的事突然如潮一般涌上心头,他眼神一黯,下意识地用左手捂着右臂,那里早就包扎好了,那是宁疏涵生留下的伤。已经没有血泛出了,包扎的布条是白色的。他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腰间传来碎碎的铃声,一低头,就看到冰魂铃佩被人用一条淡蓝色的绸带仔细地系在他腰间,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早被换掉了。
      “醒了?”一个人转了进来,是桓苍。
      “宿优醒了?”又一个声音传来,夕宴儿气匆匆地探进头来,人没站定眼就已经红了。跟在后面的是葵絮。
      宿优看了夕宴儿一眼,随即转眼望向桓苍:“你救了我们?”
      桓苍瞟了瞟夕宴儿,才看向宿优:“我们赶到时你已经昏过去了,宴儿只是一个劲地抱着你在哭,还我们差点以为你死了呢!还好去得及时,我们刚走那些士兵就到了,我们只好马上出城。”
      “是吗。”宿优淡淡地说了一句,也没去看夕宴儿,只是问:“现在我们在哪?”
      “咏流城和听寂国之间,苍茫海域边上,大概快要进入草木精灵的区域了。那时追兵已经被甩掉了,你又伤得很重,而且,草木精灵的事,你知道我一直弄不清楚,不敢再走,我们只得停下来。”
      宿优微微一愣,却掩饰得很好,他看着桓苍,突然微微笑了笑:“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宿优喃喃道,“现在大概已经进入了草木精灵的区域了,不过,这边是水鲁族的领地,不碍事。”
      “宿优……”就在他自言自语之际,夕宴儿突然开口了。宿优看了过去,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只听夕宴儿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没什么。”宿优淡淡地打断她,“我有点累,可以让我再休息一会吗?”他扬起头,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笑容,惑人心弦。“伤口有点痛。”
      夕宴儿低下头,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别哭出来,葵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我们先出去吧。这里连着几个洞,有需要大声叫我们就能听到。”
      “嗯。”宿优应了一声,便躺了下去,闭上了眼,只是左手又不经意地抚着右臂上的伤。
      “出去吧。”葵絮低低说了一声,带着夕宴儿走了出去。
      听着她们的脚步远了,宿优才缓缓地睁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桓苍还站在原地。“我伤了她。”
      桓苍一笑,微微耸了耸肩:“对你来说,已经很难得了。要是以前,大概你能逼得她自杀谢罪。”
      宿优眯着眼看着桓苍,脸上似笑非笑,好一阵,他才张口,“我说白啊……”
      桓苍脸上顿时一红,呐呐道:“苍是天,不是白。”
      宿优笑了:“你还真是学不乖。只不过,我倒没想过,你的记忆……居然那么深刻。”
      桓苍神色一变,顿时显得严肃:“本来就不能忘掉,只不过是你……哎,本来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只是那时冰魂铃佩管不着了,即使一会儿,也都马上想了起来,既然想起了,当然不能再忘记。因为如果没有你和栖寞,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说得严肃,宿优却只是笑眯眯地听着,这时才道:“那时只不过是贪玩而已,也有点不甘心,想要……想要逆天而行,你不用看得那么重要。”他躺着不动,只是看着桓苍笑,笑得桓苍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他才继续说:“你也知道,我和栖寞,实在没什么善心。”
      “你怎么这样说呢?”桓苍顿时回过头来,“救了就是救了,不管你们那时为的是什么,救了我的事实也是不会变的。而且,你们那时根本没机会商量,两个人一起动手,不就证明是出自内心的吗?”
      宿优叹了口气:“我说白啊……”他是一贯的语气,桓苍脸上又是一红,却终于忍住了没说话,只听宿优继续说:“别说得那么认真,你认真的样子很傻……你别忘了,我和栖寞,想干什么,从来都是不需要商量的。”
      “反正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了。”桓苍死心眼地说。
      “笨蛋。”宿优笑骂了一句,没再说话,径自闭上了眼。
      桓苍看着他的脸,无喜无怒,风平浪静,暗自握了握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转身便要离开。
      才走出一步,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服。桓苍连忙回过头,宿优拉着他,脸却向着另一边,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宿优?”桓苍走了回来,问。
      宿优沉默了好久,久到桓苍几乎以为他不会说话之际,他却突然开口了,很低很低地说:“我刚才梦到栖寞了,梦到我们小时候……”
      他的手高举着,死死地抓住桓苍的衣服,桓苍低下头,就看到他手上的伤又开始泛血了。桓苍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一片冰冷。
      “那时候我们说过,就算不是兄弟,也要像兄弟一样。那时候……可以很轻易地说出喜欢栖寞的话,没有任何理由。”
      “宿优……”桓苍有点担忧地唤,宿优的声音有点怪,桓苍看不到宿优的表情,只觉得他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
      宿优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地说下去:“为什么那时候可以那么单纯地说喜欢呢?没有理由也可以说得那么……清晰,可是,长大了以后……长大了以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被他这么一说,桓苍就像被人质问似的,手忙脚乱:“也许,也许是小的时候思想比较简单吧……”
      “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长大以后,再也没说过喜欢了……只会说讨厌。对着栖寞是这样,对着小夕也一样,对谁都是……”
      宿优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桓苍慌了,半跪了下来,慢慢扳过宿优的身子,宿优闭着眼,眼角似乎有一点点湿润,却没有泪,只是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已经咬破了,血把牙齿都染红了,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你……”桓苍顿时傻了眼,无措地抓了抓头,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双眼一闭,手刀一起,宿优一声未吭就晕了过去了。
      “对,对不起,这样对你比较好。”他呐呐地道歉着,一边把宿优扶好,让他躺下来,又盖上衣服,才悄悄地退出洞去。
      才拐出洞口,夕宴儿和葵絮就围了过来了,夕宴儿问:“怎么在里面呆那么久了?”
      桓苍看了看她,说:“宿优情绪很不稳定,我把他弄晕了。”
      “他身上的伤……没问题的吧?”葵絮不禁皱了皱眉。
      “放心,我有控制力度的。倒是宴儿……”桓苍说着,又看向了夕宴儿。
      夕宴儿愣了愣,眼神一黯:“是不是宿优不肯原谅我?那也对,我那么坏……”
      桓苍搔了搔后脑勺:“那他倒没这样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夕宴儿顿时眼睛一亮。
      “只不过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有心悔过的话……最好有点觉悟。”
      葵絮看了看夕宴儿的表情,又看了看桓苍,急了:“哎,你一次说完好不好?”
      “我是说……宿优他的脾气,这次,那……唉!”桓苍词穷了。
      “到底怎么了?宿优的什么脾气?他不就是一直冷冷淡淡不说话的吗?”
      桓苍直直地看着葵絮,喃喃道:“这样的吗?现在的宿优……”
      “什么这样不这样的,你是不是存心让我们急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葵絮急得直跺脚,宴儿一直不是个坚强的孩子,她本来就很自责,被桓苍这么拖拖拉拉的,说不定又要掉眼泪了。即使她也觉得宴儿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但她已经有悔过之意,也就不能白白看着她伤心啊。
      桓苍也急得直揪自己的胡子:“我不会说啊!反正,我觉得……依宿优那个脾气,那个他……他的脾气,这次大概会……大概会……算闹别扭吧。”
      “闹别扭?”葵絮顿时傻了,看了看夕宴儿,发现她也一脸诧异。
      桓苍看着夕宴儿,说:“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他醒来以后……你迁就着点,好吗?人压抑久了一发作就不好收拾。”
      夕宴儿呆呆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明白过来。
      反而是葵絮,一脸疑惑地看着桓苍,说:“桓苍啊,怎么我觉得你说得好象很了解宿优似的?”
      “没,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他的样子,觉得而已……”桓苍连忙摇头摆手,大步走进隔壁的山洞,不敢再回头。
      身后不断传来夕宴儿和葵絮的声音,低低地,他听不清。
      走进山洞,桓苍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就算他笨,也是能猜得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宿优再怎么变,也还是宿优,他说不出宿优在他心中是怎么样的,可是,他知道这几天,宿优一定很痛苦。
      夕宴儿……宿优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他不了解,只是,夕宴儿伤了宿优的心是千真万确的。
      如果只是夕宴儿,宿优也许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个人,他被逼到绝处才会承认的那个人。
      宴夕,才是宿优真正在乎的,夕宴儿,只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午后,阳光带了点暧昧的温暖,照着每一寸土地,夕宴儿站在宿优的山洞外,探了探头,终于一咬牙,走前了一步。
      一阵狂风吹起,夕宴儿强迫自己别闭眼,却终究抵不过风沙,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风推倒在地上了,四周一下子便又平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宴儿,没事吧?”葵絮终于忍不住从一旁跑了出来,一边扶起她一边问。
      夕宴儿一面黯然:“还能有什么事,不就被推回来嘛。”
      葵絮看了看山洞,因为拐了个弯,里面是怎么样的外面根本看不清楚,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夕宴儿的肩磅:“我们还是先回我们那边去吧。等晚上桓苍送吃的时候让他去说说试试吧。”
      夕宴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葵絮走过几步又不禁回头看了看宿优的山洞门口,不禁又暗暗叹了口气。正如桓苍所说,宿优的行为……确实只能说是闹别扭。
      这五天来,除了让桓苍送吃的进去,宿优根本不许任何人踏进山洞一步,就算是桓苍,也是刚放下东西就被赶出来了。
      难道这才是宿优的本性?葵絮想着便觉得可笑,没想到她认识宿优那么久,对他的了解还比不上那个跟他相处才十多天的桓苍。是真的如宿优说的她根本从来没了解过他,还是说,看起来有点笨拙的桓苍有着比她敏锐得多的观察力呢?
      她却不知道,桓苍认识宿优的日子其实比她要多得多。他在孩提时就认识宿优了,那时候,他的名字,叫宁疏桓苍。
      走进另一个山洞,桓苍已经把水打了回来了,看见两人的神色,多少也猜到是宴儿又被宿优赶回来了。
      他习惯地搔搔头,扯了扯自己的胡子,迎了上去:“宴儿啊,今天你还练不练魔法?练的话我给你做实验怎么样?”
      夕宴儿愣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笑了笑:“好啊,可是你好好的,我拿什么用你身上?还是我自己练好了。”
      自那天从咏流城逃了出来后,她就开始每天修炼圣魔法。宿优说她是圣魔法的修炼者不是吗?他想她练她就练好了。
      就在她刚坐好之际,山洞外传来一阵吵杂声,声音都很尖,却也很清脆,可几个声音混在一起,只让人觉得刺耳,却丝毫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了?”葵絮拿起配剑,脸上换上了警惕,一面问桓苍。
      桓苍摇了摇头:“不知道。”
      声音越来越响了,洞口一暗,四个人走了进来。
      原本还一脸警惕的三人一看清来者,顿时愣住了。
      那是四个很矮很纤细的女孩,样子很漂亮,眼眸是翡翠般的绿色,一头蓝绿色的长发下是一对尖长的耳朵。显然,她们不是人类,而是精灵。
      四个精灵进了山洞却没停下来,反而说得更大声了,可依旧只是刺耳,三人一句也听不懂。
      “苍哥哥,他们在说什么?”夕宴儿从地上跳起来,跑到桓苍身后,问。
      桓苍脸都皱到一块去了:“天知道,我最怕就是听精灵说话了。宴儿,你试一下能不能把宿优叫过来?对精灵他比较行。”
      “宿优会听精灵的语言?”葵絮一脸诧异。
      “当然当然,眉御大陆上这么多种精灵语,他不会的还真不多。”
      夕宴儿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苍哥哥,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你明知道这几天我连洞口也进不去,还怎么叫他过来……”
      桓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宴儿啊,我以为就我笨,怎么这会儿你比我还笨啊?你修炼的圣魔法里不正有一个可以传信的吗?就算你力量不足,把信传过隔壁也不难吧?”
      夕宴儿正要回话,那四个精灵已经跑到他们面前,叽里咕噜地说得更大声了,似乎对三人不理会她们十分不满。
      桓苍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把夕宴儿拉开两步,催促道:“宴儿,快点!”
      “不用了。”一个平淡的声音在洞口响起,几乎所有人同时往洞口看去,便看到宿优站在那儿,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桓苍几乎欢呼起来:“宿优宿优!你来了就好,快让她们停下来,我快受不了了。”
      宿优淡淡一笑,走到四个精灵面前,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说了几句,声音很尖很细,听起来却比那四个精灵要让人舒服得多。
      他刚说完,那四个精灵马上便停了下来,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最后其中一个脖子上挂了个红色项链的精灵对他叽咕了几句,宿优微微点了点头,又回了几句,才转身走到三人面前。
      “她们是怎么回事?”桓苍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现在在水鲁族的领地里,如果我们没打扰到他们族里的话,他们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但是昨天水鲁族的长老占卜时被一道白光挡住了,他们认为是从这里发出去的,所以特地过来,想把我们请到他们族里去。”
      葵絮看了那四个精灵一眼,回头问:“到他们族里去干什么?”
      宿优没直接回答,转身看向夕宴儿,夕宴儿迎着他的视线,好一阵,终于低下了头,这才听到宿优缓缓地说:“我想大概是因为宴儿吧。”
      “我?”夕宴儿抬起头,不明所以地问。
      宿优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四个精灵又吵了起来,桓苍一脸头痛地瞅着宿优,宿优笑了笑,回头对那四个精灵说了几句,才道:“先跟她们回去吧,应该不是坏事。”
      “走吧走吧,免得她们又鬼叫!我最讨厌精灵语了。”桓苍率先走了出去。
      葵絮看了看宿优和夕宴儿,也跟了上去,夕宴儿走到宿优身旁,喃喃地问:“宿优……你的伤……”
      宿优抬眼看她,好一会,才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大碍了,这几天让你们担心了。”
      夕宴儿脸上顿时亮了起来,低低地说:“没事就好。对不起,都怪宴儿太任性。”
      宿优已经走出了几步,这时停了停,却没回头:“过去的事,别提了。”
      “嗯。”夕宴儿神色一黯,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水鲁族属于矮树精灵的一支,集居在咏流城和听寂国交界近海处,成员不多,生性爱好和平,平时很少与外界接触,只要外人不打扰他们,他们也不会伤害人类,这也是咏流城的领海内没有结界的原因之一。
      没走多久,四人就进入了水鲁族的村落,说是村落,其实也只不过是密密的几十家矮小的茅屋并在一起而已,屋与屋之间有些矮小的长发精灵来来往往,看到四人,全都停了下来,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那四个精灵把四人带进了最大的一间茅屋便离开了,那茅屋里的陈设还是很讲究的,只是屋顶有点矮,宿优还好,桓苍就不得不弯腰了。
      过了一会,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精灵走了进来,他的头发也是蓝绿色的,只是微微带了点焦黑,身上穿了一件很讲究的法袍。
      宿优走上一步,行了个礼:“老人家好。”
      夕宴儿三人在后面面面相觑,暗自奇怪为什么宿优不说精灵语。
      那老精灵看着三人的神色,呵呵一笑:“三位不必担心,我能听懂你们的语言。”说完,他又看向宿优,“看来你似乎很了解精灵一族啊。”
      宿优一笑:“幼时渊源,不得不懂。”
      老精灵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那你知道这次请四位来,为的是什么吗?”
      桓苍心直口快:“不就是因为你们的长老占卜时被一道白光挡住了吗?你们怀疑我们。”
      宿优抬了抬手,示意他别急,转头对那老精灵说:“长老为的,是秘之一族的事吧?”
      老精灵双眼一亮:“你知道?再说,你怎么确定我就是那个占卜的长老?”
      桓苍忍不住笑了一声,被宿优白了一眼,顿时捂住嘴巴,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宿优才说:“长老手上的扳指,不正说明了一切吗?”
      老精灵呵呵地笑了一阵:“你果然很了解我们精灵一族的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宿优。”宿优只答了个名字,没再客套,便说,“长老为的既然是秘之一族的事,那么宿优就大胆问长老一个问题了,长老为的,只是好奇,还是传说?”
      “宿优……这名字……”那老精灵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才说:“既然你对精灵一族的事那么了解,也该很清楚我们这一族的性格吧!”
      宿优笑了:“宿优责任在身,不能不加提防。既然长老为的只是好奇,那就没问题了。”
      老精灵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真的,我没猜错?”
      宿优点了点头:“没猜错。”
      夕宴儿忍不住拉了拉宿优的衣袖,低声问:“究竟你们在说什么?”
      宿优看向她,笑了笑:“把手伸出来。”
      夕宴儿依言伸出手,疑惑地看着他,宿优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手心,那老精灵也快步走了过来,凑过头来看。桓苍和葵絮对望了一眼,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在夕宴儿的手心,有一个很淡很淡的印记,轮廓像太阳,中间却是细琐的图纹。夕宴儿一看到那印记,整个人跳了起来:“这是什么?”
      那老精灵也皱了皱眉:“不是这样的吧?”
      宿优轻轻把夕宴儿的手按下,道:“这只是萌发的印记而已。她才十五岁,还小。”
      老精灵看了看夕宴儿:“她不是精灵?”
      夕宴儿问的则刚好相反:“我是精灵?”
      宿优没去看她,只是对老精灵说:“圣洁精灵为了躲避屠杀,会用秘咒将自身特征封印起来,这个,长老听说过吧?”
      “圣洁精灵?”在一旁的桓苍和葵絮几乎同时惊呼。
      圣洁精灵是传说中的精灵,传说中,他们拥有重生和复活,操纵灵魂的能力。只是在几千年前,他们的能力,惹来了野心家的注意,最终因为大量的屠杀而绝迹世上。
      “屠杀,屠杀……”那老精灵喃喃地念着,“对啊,我怎么会忘记了几千年前的那次屠杀呢。”
      “长老说为的是好奇,那么,现在已经见到了,又能如何呢?”宿优看着他,一丝不让。
      老精灵突然别有深意地笑了两声:“年轻人,别那么宝贝她,未成长的圣洁精灵是没用的。”
      夕宴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有点惊慌地看着宿优。宿优目光一冷:“长老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精灵呵呵地笑着摇头:“说了让你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把这事告诉别人,也没打算打她的主意,反而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宿优微微一愣:“东西?”
      老精灵点了点头,放下拐杖,缓缓举起双手,他的手中开始泛起一道耀眼的绿色光芒,他低低地念着,是又尖又细的精灵语,那绿色光芒越来越强,强光中,似乎有什么在孕育着。当他念完时,绿光骤然消失,一个小巧的手镯落在他的掌心。手镯似乎是银制的,中间镶嵌着透明的晶石。
      “这个!”宿优低呼一声。
      老精灵有点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你连这个也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宿优浅浅一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这个……圣洁精灵世代相传的圣洁之环?”
      “没错,象征圣洁精灵一族最高地位的圣洁之环,如果给了你身边那个小丫头,不就可以让她的力量早日萌发了吗?她身上的封印不是自己下的吧?”
      宿优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只是,它为什么会在您手上?”
      “说句实话,我很久以前就见过圣洁精灵了,这也是我能判断出那道白光来源的原因,你知道吗,我今年已经一千六百二十三岁了。”
      宿优微微一怔:“您……”
      “对,按照本族的规矩,我早该退隐了,却死占着这个长老的位置,为的就是要找到一个可以收下这个手镯的人。我原本打算找一个修炼圣魔法的人,却没想到居然等来了一个圣洁精灵。”老精灵走上前,把手镯塞到夕宴儿手上,嘿嘿一笑:“小丫头,好好收着吧。”
      “这……”夕宴儿不知所措地看向宿优,宿优点了点头,她才收了下来,“谢谢长老。”
      宿优等她收好了,才问:“长老,这个手镯怎么会在您手上呢?”
      老精灵只是笑:“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不会回答的。好了,这里也不是你们久留之地,快走吧。”言下之意,竟然是要赶人。
      宿优回头跟桓苍和葵絮换了个眼色,才说:“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
      那老精灵把四人送到村外才停了步,四人正要离开,他却又开口了:“年轻人!”
      四人停了下来,回过头去,见他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宿优跟桓苍对望了一眼,问:“不知长老有何吩咐?”
      老精灵说:“吩咐没有,倒是有句话。”
      “长老请说。”
      “无论你为善为恶,逆天而行,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老精灵说完,转身走回村内,竟没再回头。
      宿优站在原地,苦笑一声,低低地道:“我知道。”

      回去一路,谁都没说话,只是夕宴儿不时偷偷地瞄宿优一眼,桓苍也不时地瞄宿优一眼,葵絮在三人脸上看来看去,却看不出个所以,只有宿优,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一脸淡然。
      “宿优!”看到宿优什么都没说又准备走回自己的山洞,桓苍连忙叫住他。
      宿优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桓苍习惯地搔了搔后脑勺:“我说,先过来这边……这几天,要生气也够了吧?”
      宿优轻笑一声:“我说白啊,那天你敲我一脑门,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桓苍脸上一红,幸好胡子遮去了不少,他讨好地笑了笑:“反正先过来说清楚嘛,我和葵絮这几天夹在中间可不好过。”
      “苍哥哥!”夕宴儿连声嗔道。
      宿优看着夕宴儿,笑了:“好吧。”
      走进山洞,桓苍和葵絮却意外地什么都没说,只是推了推夕宴儿,夕宴儿无措地看了看二人,终于开口:“宿优……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你不是人类,而是精灵,只是元灵被封印了起来。这就是真相。”宿优看着她,简单地扔出一句话。
      “可是我,我不是夕宴儿吗?”夕宴儿小声的问,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宿优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一垂眼:“你是,你是措伊帝国的公主。”
      夕宴儿迷惑了:“可是,父王是人类。”
      宿优笑了:“王是人类,可是,宴夕是精灵。”
      “宴夕?你是说宴儿的母亲?”葵絮忍不住插口。桓苍在后面扯了扯她,她回过头去,见桓苍给她猛打眼色,虽然不懂,葵絮却也没再追问。
      “我母亲?”夕宴儿看向宿优。
      “王一直隐瞒着,你的名字就是从你母亲的名字上转变而来的。”
      夕宴儿低下头:“我不懂,父王一直不愿告诉我母亲的事。”
      宿优看着她,她的一头长发似乎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宿优的目光不禁放柔了:“你的母亲,叫宴夕,跟你长得很相象,她是圣洁精灵一族的幸存者,只是,十五年前,她死了,只留下了你。”
      “那么我……”
      “宴儿,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好好修炼圣魔法吧,冲破她给你下的封印,你也可以变得很强。到时候,就可以去救王。”宿优的声音很淡,桓苍站在一旁,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夕宴儿猛地抬头,看着宿优:“那宿优呢?宿优还会陪我去救父王吗?我干了那么过分的事。”
      宿优淡淡一笑:“我说了,过去的事,就那么算了。我还会陪你去救王。”他说完,微一踟躇,转身走出山洞。夕宴儿站在那儿,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桓苍跟葵絮打了个眼色,追了出去。

      “宿优!”
      宿优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桓苍,似笑非笑:“白啊,你不觉得你太多虑了吗?我像是那么容易就伤心的人?”
      被猜中来意,桓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掩饰道:“我只是见你刚才说得那么顺口……出来问一下而已。”
      “我说白啊,你说谎的技巧真是永远也进步不了啊。真相你不早猜到了吗?”
      “真的?”桓苍瞪大了眼。
      宿优转过头去不看他:“真的,宴儿不是栖寞的女儿。她……我不知道,小夕留下了她。”
      “这次你还让?”桓苍走到他面前,怕自己忽略了宿优的表情。
      “没有让不让,早在十五年前,我就丧失了资格。她,我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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