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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捌 八言之誓 ...

  •   傍晚的时候,一个大红的身影兴冲冲地跑进夏瑾客栈的房间里,惊得正在喝水的夏瑾险些不顾形象地一口水喷出来。
      “阿晏,你这哪里来的喜服?”做工看得出来很是精致,不过阿晏高挑丰满,衣服显然不是量着她做的,只是喜服宽松,倒也还不算太不合身。
      阿晏脸颊红扑扑的,竟还上了胭脂,“好看吗?我问孙小姐借的。”
      “孙小姐是……”夏瑾听着有点耳熟,低头看到她手里还有个七彩的绣球,顿时想起来了,“咳咳,孙小姐既然今日抛绣球选夫,她自己今晚不用这喜服成亲吗?”
      阿晏狡黠一笑,道:“我听说接到绣球的那个方公子还是圆公子的逃婚了,所以才去借的。孙小姐真是个好人,人又温柔又漂亮,我要是那个什么圆公子扁公子的一定二话不说娶了她。孙小姐不仅借了喜服,还帮我上了妆呢。”她又凑近了些,目光灼灼,“瑾哥哥,我好看吗?”
      她本就生得妍丽,孙小姐一双巧手更是将她化得国色天香,喜服纵然不完全合身,却正好突出她有致的身段,如妖精般诱人,夏瑾便如被蛊惑了一般,诚实地答她:“好看,好看极了。”
      阿晏满足地笑起来,愈发明艳。
      “可惜新郎的喜服被那公子逃婚的时候穿走了,瑾哥哥,我们快去街上买一身罢!”
      夏瑾喝水的动作又是一呛。他没想到阿晏这么雷厉风行,看着她拉着他就要穿着这身出去,夏瑾连忙制止住她:“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可以……”夏瑾耳后又开始泛红,轻咳一声才继续道,“你可以先把屋子收一下。”
      阿晏其实很喜欢看他这样有些窘迫的模样,不过他的话也是提醒了她,“洞房”确实需要布置一下。想到这,她就很大方地放了手,没有继续调戏他。“嗯,那你快去快回,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夏瑾的脸“腾”地就真红了,几乎透过了薄薄的人皮面具,连再说一句话都没有就有些僵硬地推门出去了。
      傍晚的风吹在覆着面具的脸上,灼热的感觉因此消散了些。夏瑾失笑,这样一个大胆率直的姑娘,叫他说她什么好。
      他的阿晏。
      就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想起来却教人心头发热。方才说自己出来买喜服的话虽然是为了制止她穿着那身扎眼的衣服到处乱跑,这个时候却也生出许多真心实意的热切来。他本想等她完全好了,给她一个十里红妆的体面婚礼,今日见到她开心动人的模样,忽然也很想早日娶她进门。
      何况七夕这样一个日子,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夏瑾酉时二刻回了客栈,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了看,阿晏不在,屋子里也没有变化。放下东西,他便去敲旁边阿晏的房门。
      木门应声开了一道小缝,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来。阿晏眼珠一转看到他还是出门的那一身,神秘兮兮地说:“换了衣服才能进来,瑾哥哥,快去换衣服!”
      说完,那道门缝“啪”得毫不留情地合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夏瑾无奈笑笑,老实地回房换上了一身大红的新郎喜服。这件喜服本来是别人订做的,夏瑾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说服老板,也只是将衣服借给他,还抵押上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虽不是量身定做的,但想来订做的那位公子身形与夏瑾多有相似,这身喜服穿在夏瑾身上意外地合身。
      夏瑾点了水揭了人皮面具,净了面,又将头发用大红的锦带重新束过,拿上桌上的东西就朝旁边又走了过去。
      阿晏还是只露出一双杏眼,看到焕然一新的夏瑾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样貌本是极俊美的,这些日子却一直戴着那张平凡的人皮面具,乍一现真容本就教人惊艳,再加上做工精致的喜服,更将他衬得宛如仙人一般,何况还有情人眼里出西施呢,阿晏一时就看得痴了。
      夏瑾招架不住她这样□□的眼神,别过脸轻咳了一下:“阿晏,说好的,可以叫我进去了罢。”
      阿晏回神,毫不为方才的痴迷难为情,这个俊美的男人是她的,看入迷了有什么不对。她笑嘻嘻地拉开门,牵着夏瑾走了进去,又把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夏瑾几乎要认不得这是客栈的客房了。
      墙边的五斗橱上燃着两支儿臂粗的红烛,桌子上摆了一桌酒菜,房间内各种装饰能换的几乎都换成了红色,红桌布,红床帐,甚至连被褥都换成了红色的。
      夏瑾甚至能想象得到阿晏大大方方地找掌柜的要这些东西时的样子,说不得喜服都没脱下去。这个客栈的人恐怕都知道了他们两个要在这里成亲。夏瑾有一种被人窥探了隐私的懊恼情绪,却又觉得到底还是委屈了他的阿晏。他们这样草率,没有人观礼,没有三媒六聘,甚至就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小客栈的房间里,掌柜的怕是会觉得他们是无视礼法无媒苟合罢。
      “瑾哥哥?”阿晏看到夏瑾愣神,有些心虚,她自作主张布置了这些,他会不会不喜欢?
      夏瑾回神,对上她有些担忧的眼神,心念一动,问话脱口而出:“阿晏,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夏瑾的话却让她的眸子亮了起来,“瑾哥哥,你会因为我这样急着嫁给你而看轻我么?”
      “当然不会,”夏瑾板起脸,她怎么会有这样自轻的想法,“阿晏,不要胡说,你嫁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我也是,瑾哥哥,”阿晏走近,双手握住夏瑾的手,一双眼睛动人得像要把他吸进去,“我嫁给你就已经是世上最开心的事了,旁人的眼光与我们何干呢,我怎么会有分毫的委屈。”
      夏瑾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彼此交错,十指相握,终于下了决心:“好,今日我们就以天地为媒,星月为证,共结白首。”他抬起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地吻过,柔情满得要溢出来,“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阿晏笑靥如花,也说道:“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两人拜了天地,然后含情脉脉地对着彼此拜了下去。
      阿晏声音里的笑意掩不住:“礼成了,瑾哥哥,夫君,瑾郎。”
      夏瑾看着她艳丽的模样,眸中尽是温柔,“还有交杯酒呢。”边说便走到桌边,提起酒壶将两个杯子斟满,一时馥郁的酒香四溢。夏瑾嗅了一下,上好的晚桃酿。他拿起一杯,将另一杯递给阿晏,抬眸却发现他的新娘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的神色竟有些贪婪。
      夏瑾从未像今日这般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美色”,失笑道:“做什么这么专注,以后天天看怕是要看得你腻烦了。”
      阿晏接过酒杯,眼眶泛起湿润,“怎么会,你再多看我两眼,我才欢喜呢。”
      他挽起她的手臂,满目柔情地看着她,酒杯抵到唇边,声音有如呢喃,带出一段旖旎的味道,“好,一辈子看着你。”说罢举杯一饮而尽。阿晏微微仰头同他一样饮尽杯中的晚桃酿,眼角滑出泪滴。
      阿晏放下酒杯,无言地靠进夏瑾怀里,余光看到他进门时挂在窗边的一盏莲花灯。
      “瑾哥哥,你去买喜服,怎么还提了个灯回来。”
      夏瑾揽着她坐到床边,心中一片满足。听她问起那盏灯,眼中浮起怀念的神色。他在热闹的街市中穿过时,忽地就想起那时在独苏镇上元灯节的时候,他那样一身夜行衣又戴着面具的打扮,她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责怪他弄坏了她的莲花灯。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驻足了许久。
      “我以前弄坏了你的一个莲灯,这个是还给你的。你喜欢吗?”
      阿晏看着等中摇曳的亮光,心绪已经随着飘远,“喜欢,很喜欢。”她从他怀中撤出来,仰头看着他,“以后我若是走丢了,你就在家门口挂一盏这样的莲灯,我看到了,就会知道,我的瑾哥哥在等着我。”
      夏瑾抚着她鬓边的碎发,许诺道:“好,我没能许你十里红妆,就为你点十里莲灯,你看到了,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阿晏笑着,眼中有了泪光,“一言为定。”
      夏瑾轻柔的拭去那些泪水,也说:“一言为定。”
      阿晏放开他,眨眨眼睛止住了泪水,换上轻松欢快的神色,故作神秘地说:“瑾哥哥,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你先闭上眼。”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夏瑾说着还是依言闭上了眼。过了一会感觉有什么轻轻砸在胸口上,他顺势接住,睁眼竟是那颗七彩的绣球。
      抬头对上阿晏的笑颜,她什么都不说,他已经懂了她的意思。他的一句戏言,她便这样记在心上。他何其有幸找到这样一个姑娘。
      他还在心潮澎湃,阿晏忽然双臂揽上他的脖颈,夏瑾只觉得唇上忽然一片柔软,身体瞬间就僵住了。阿晏只是蜻蜓点水后就离开了些,却并不远离,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唇边呢喃,吐气如兰,两人的唇瓣时不时碰到,诱惑至极,“相公,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夏瑾血气上涌,却觉得头脑开始有些昏沉,眼前阿晏娇艳的模样也开始渐渐模糊。他失去意识前,只听到阿晏叹息般的声音在耳边:
      “瑾哥哥,我爱你。”
      ……
      夏瑾醒来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竿。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红烛早已燃尽,烛蜡泪痕般地层叠在一起,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满眼满眼的红色,只是他的新娘不见了。
      那身借来的新娘喜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圆凳上,上面放着一张纸。纸上是熟悉的娟秀小字,“请帮我还给孙小姐”,下面写着孙府的地址。
      这样的分别,他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他冲下楼去问掌柜的和小二,问与他同来的姑娘何时走的,可说了要去哪里。几人皆是不知。掌柜的更是纳闷:“昨夜不是两位的……大喜之日吗?”洞房花烛把新娘子洞没了?
      夏瑾无心应付这些问题,返身回屋,不放过一张纸片,只求她再留下只言片语,蛛丝马迹。
      最后,他也只在那盏莲灯上找到了八个小字:
      与君为妻,此生无憾。
      ……
      夏瑾按照阿晏留下的地址造访了孙府,除了要送还喜服,他说想要见见孙小姐,当面向她表示谢意。
      他是抱着一丝这个孙小姐或许会知道些什么的希望。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要费上一番口舌,毕竟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并不方便见他这样的外男,没想到,进去通报的下人很快就出来回禀,他们小姐也想见见他。
      孙家是红莲镇上有名的富商,整个孙府的模样是仿照江南风格建造的。夏瑾跟着孙家的下人走过九曲回廊,停在一座凉亭前。亭中已经架起一座花开富贵的屏风。
      “小姐,夏公子到了。”
      “有劳,你下去吧。”屏风后传来一道婉约轻柔的声音,若清风拂过。
      待那下人离去,夏瑾才肃然道:“在下夏瑾,此番前来归还小姐的东西,更感谢小姐无私相助。”
      “夏公子不必多礼,君子有成人之美,小女也愿效仿君子,何况只是举手之劳。”屏风后又响起清婉的声音,“夏公子快请坐罢。”
      夏瑾并不推让,坐在距离最远的石凳上,客套的话说完,他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夏某还有一事,想请问阿晏可有跟孙小姐说过什么旁的事情。”
      这样问已是有些失礼,那孙小姐却也没有在意,仍是不急不缓:“嗯,韶姑娘与我说了很多话,不过都在说她的瑾哥哥,想必就是公子罢。小女是被她的情真意切打动,才起了相助的心思。”
      夏瑾微怔,没想到阿晏会与孙小姐说的全是他,一时语塞。
      “夏公子,小女有个问题,请恕我唐突,夏公子是真心喜欢韶姑娘吗?”
      夏瑾愣住,孙小姐会这样问他,是因为阿晏这样跟她说的吗?他觉得胸口发闷,隐隐有些怒火想要发泄,语气也瞬间冷了许多:“当然是真的,孙小姐何出此问?”
      “夏公子且莫发怒,韶姑娘曾与我说,她知道瑾哥哥觉得愧对于她,所以她很害怕,害怕她的瑾哥哥说要娶她只是想要……赎罪。公子若是真心爱她,记得亲口告诉她。”
      此言一出,夏瑾有如遭遇雷劈一般僵在原地,很快他便明白了。
      阿晏恢复记忆了,虽然不知是用什么法子,在什么时候。而且,恐怕她知道的内情比他查到的还要多。甚至,也许,她看到了一切。
      他别过孙小姐,几乎是不顾礼仪地飞身离去。
      阿晏恢复了记忆,他为她高兴,但她不肯告诉他,他又恼怒,又心疼。恼怒她前一刻含情脉脉地说“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后一刻便无情地迷昏他独自离去。心疼她明明已经记起他曾对她造成的伤害,却选择微笑着与他在一起,甚至,只担心他娶她不是因为真心。
      明明是这么傻的姑娘,他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异样。
      就在夏瑾准备动身继续北上的时候,他收到凤歌山传信的鸽子送来的一张字条。一开始他以为是左氏兄弟回来了,纸上的字劲瘦飘逸,却看得出写得很仓促,而且也并不是顾泠或者楚臣尧的字迹。
      字条上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天绝庄一事牵连甚广,切莫轻举妄动。
      落款只有一个“沈”字。
      夏瑾脑中渐渐筛出一个人。那时顾泠说的,与韶天剑是忘年交的她的二师兄,以铸剑技艺闻名的沈折书。
      只是天意弄人,他的消息传到的时候,阿晏已经妄动了。
      夏瑾心中生出了极其不详的预感。

  •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成亲了,几乎腻歪了一整章啊,某椛这只单身狗受到了百万伏特的雷击,已经从满血直接13不屈濒死求桃了。所以,决定要虐一虐这俩货了(小夏&阿晏: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假的。这里的转折是大纲一早就设定好的,虽然有些狗血。
    咦,你们以为会有嘿嘿嘿来着?其实作者君昨天被《本色》优雅的污了一番,本来也觉得此处应有嘿嘿嘿的,但是小夏他实在太害羞了,坚持不肯给大家看,嗯。并不怪我。
    相信有人看到 #孙小姐# #抛绣球# #方公子# 时已经对某椛举起了剪刀。咳咳,这是作者的恶~趣~味~……这文也不是什么商业作品,换个姓氏就没有嫌疑的事情,这么写也不过是博君一笑罢了,不要计较哈~
    还记得第三章的时候提过的“凤沧四公子”吗,这也是当年读书时搞着玩的设定。到目前为止已经出来三个了,不知有没有人记得是哪三个~不过另外一个与这个故事毫无关系,是不会出现的。大家若是想见到他,恐怕要看某椛能不能勤快起来了……【有可能吗?
    还有两章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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