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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冬雨沁,公子如斯 ...

  •   冬日里的风往常总是冰冷刺骨,但今日阳光极好,那风似也和软许多。
      沈楼自去打听方才那公子的身份了,我独自走在瑶城的街上。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一点一点地冷却我发烫的脸颊,不禁想起那人指尖温润的触感。
      手指微微蜷曲,掌中握的,正是那枚“云绯”。

      “不如由在下买下此玉,赠与姑娘如何?”
      屋檐上的雪有些许被日头晒化,滴答落下,地上有已化的雪水,踩在脚下发出很是清脆的水声,那悦耳的淅沥声中,我似又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姑娘不理会在下,可是不喜欢此玉?”
      方才我有些迷糊,愣了半响,直到那苍色的袍摆出现在面前,我方意识到他是在问我。于是低低开口,“你说的姑娘,是我?”
      “这里除了姑娘你,还有别的姑娘么?”他轻笑,四周仿佛突然寂静了下来。那笑声,也很是好听。
      我便真的扭头去看。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顿觉脸颊滚烫,低着头声如蚊呐,“我与公子并不曾相识,不好收公子的东西。”
      “姑娘容色倾城,在下以为,美玉当配美人,更何况……”他伸出手,将那枚“云绯”托至我面前,“相识或不相识,姑娘看起来并非拘泥世俗之人。”
      我确实不甚在意这些世俗礼仪,反复客套婉拒,显得矫情俗气。何况那句“姑娘容色倾城”,让我心中喜悦。
      “如此,便多谢公子美意。”
      我缓缓伸手自他掌中取过“云绯”。
      他手生得修长有力,指上有长期练武留下的薄茧。我轻轻蜷起手指握住“云绯”,指尖相触,温暖的触感,正如他人,正如他声,温润如玉。
      他收回手,仍站在我面前。我将“云绯”握在掌中,假装低头端详,不知该如何再与他说话,甚是窘迫。
      幸而那为首的乞丐前来解了我的围。
      方才那群人挨了打,个个缩头缩脑不敢上前,更不敢再争那玉,那为首的乞丐想是惦记着能换些银子,大着胆子上前来问,“公子要买这块玉,好歹,好歹……”
      那乞丐停住话头,只“嘿嘿”地谄笑。
      沈楼却忽然出声,“此事原是在下要为舍妹买下这块玉,虽有公子好意,这钱却实在当由在下付。”说罢自取了些银子给那乞丐,又过来拉我,“咱们出来也久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我颔首,刚要告辞,对面的人却突然开口,“在下既说了要将此美玉赠与姑娘,又岂有让令兄付钱的道理。”我见他转身,亦从怀里掏出银子给那乞丐。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沈楼阴着脸不由分说拉了我走。

      一路上沈楼都沉着一张脸,我知他心中不痛快。方才被那群乞丐围攻,原本寡不敌众也非什么丢人的事,偏偏杀出一位武艺高强的公子,一招便解决了那一群人,沈楼面子上自是挂不住。
      我便出言安慰他,“其实打架输了也并非什么丢人的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你从中吸取了教训,以后勤修武艺也就是了。”
      他仍是阴着一张脸不说话,我又软言哄道,“哎哎,大不了日后我陪你练功便是,呐,以后你练功的时候,我便赏赏花,弹弹琴……”
      “阿倾。”我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你却是怎么的?”
      “什么我怎么的?”我听的一头雾水。
      “他说你容色倾城,你便收他的东西,那倘若……”沈楼加重了语气又忽然停住。
      “倘若什么?”我更加不明白。
      “你真是太好骗了,你这个样子,日后随便谁都能将你骗个彻底。”
      原来是担心我受骗,我朝沈楼粲然一笑,“我墨绾倾慧眼识珠,哪里这么轻易就被人骗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又移开目光,“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我跟沈楼时常出宫在瑶城里闲逛,瑶城中好身手的人物大大小小也都知道,却从未见过方才出手那位公子,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名号,我与沈楼皆是好奇他的身份,却听见街边卖烧饼的大娘说估摸着再过一会子要下雨,我欲和沈楼回去,改日再出来打听,沈楼却不听,“这么好的日头,哪里会下雨。”
      我觉得沈楼一定是气糊涂了,定要急着弄清那公子的身份。我看了看天上,没看出什么结果,但我知道,瑶城里摆摊的百姓经验极多,他们说要下雨,八成便会下雨。
      最终讨论的结果是,我与沈楼兵分两路,他自去打听那公子的身份,我先行回宫。

      于是便如现在,我一个人走在瑶城的街上,卖烧饼的大娘说得对,今日确实要下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色果然有变,日头已逐渐收在了层层的云里,风也变得刺骨起来。
      我仔细用帕子包了“云绯”,小心收了,便加快脚步往宫门去,大约沈楼见了天色不好自会找地方歇息,我只在下雨前赶回宫便是。
      今日我与沈楼小坐的酒楼乃是瑶城最出名的酒楼,离乾宫却是挺远,街边摆摊的百姓见天色不好陆续收了摊回去,行人亦是越来越少,我有些后悔方才没叫辆马车,现下只好加快脚步往宫里赶。
      前面是永瓷桥,过了桥再穿过几条街才能到乾宫宫门。天空已有稀疏雨滴落下,我不禁又加快了些脚步。
      雨势却是渐大,回顾周围,四下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我瞧见永瓷桥上有一辆马车正缓缓前进,想着若是遇见车夫回家也好叫他载我一程,不由小跑。
      行至桥上,出声询问那车夫,车夫却是为难,“真是对不住姑娘,我这车上已载了位公子,若是位姑娘倒是可以商量商量,同载上您,可这……”
      “雨大,姑娘且进来避避吧。”温润的声音响起。
      是他。我只觉心口一阵紧张。
      我已被雨淋湿了些许,有零碎的湿发冰冷地贴在脸上,甚是窘迫。于是出言婉拒到:“多谢公子美意,男女有别,我便不打搅公子了,若有机会,改日定让家兄登门谢过公子。今日便先告辞了。”
      说罢正欲离开,却有一股力道拦腰掠过,我不由闭眼惊呼。再睁开眼时,已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他离我极近。
      鼻子里充满了他身上的味道,淡雅舒适,夹杂着雨水的味道似乎更加好闻,像是莲花的香气,又似乎淡雅许多。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眼眸极黑,面目俊美,长相甚是温文清雅。
      方才“云绯”之事时,我并未仔细看他的脸,此时靠得如此之近,看得如此清晰,我的脸“腾”的一下又变得滚烫。
      他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未动,只容我打量他,见我脸红,方扬唇笑了一下。我更是窘迫,不动声色后退了些许,直到后背抵着马车的车壁。
      他看着我动作,却不说话。
      我大窘,只得开口,“方才……呃……我娘亲说……”
      “恩?”他轻声询问。
      “呃,那个……我娘亲说男女有别,原本公子是好意,我……”
      “男女有别?”他神态自若地打断我。
      “恩。”我使劲点点头。
      “哦。”他掀起车帘,“那我下去便是。”说罢便真的下车去了。
      我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雨越下越大,鼻中还沁着他身上的味道。我伸手撩开窗帘,他背对着我负手立在永瓷桥边,苍色的袍子已被雨水打湿,显得颜色更深了些,贴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身形俊朗。
      我看着雨水顺他发上流下,心中大是感动,也甚不忍,他说的对,我原不是拘泥于世俗礼法的人,男女有别之话于我而言原不过书中酸腐之言。
      我定了定心神,出声唤他,“冬日里雨水寒冷,公子莫要着了风寒,还是赶紧进来吧。”
      他听我唤他,又是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那张俊美的脸顿时变得温和。他缓步上车,与我相对而坐,身上带着湿冷的水汽。我不说话,他亦是。
      我觉得有些许的不真实,又觉得那冰凉的水汽和幽雅的清香贯在脑中。之后的很多很多年,我都记得永瓷桥上那个被雨水打湿的俊朗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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