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章：两只黄鹂鸣翠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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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两只黄鹂鸣翠柳】
日轮穿过云层染出一片炭火般的赤红，缕缕针似的光线映照下来刺痛了尹玥瑶的双眼。
“啊，呜。”忍不住疼痛喊叫出声，却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掩住了口。
玥瑶恍惚间看见了那个捂她嘴的人，才把想喊的念头咽下去，嘟囔道，“茚雪，你怎么穿着古装？”
因为茚雪的手还在玥瑶唇上未收回去，所以玥瑶说的话自然没被听清。她自顾自放下手，侧身附上玥瑶的耳言，“我没听见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好像穿越了，你还是谨慎行事。”言毕，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玥瑶一眼，重新端正自己的仪态。
穿越？
原本还睡意盎然的玥瑶听见这两个字顿时一激灵，背后闪过一阵寒颤。
适才只留意茚雪身着古装的玥瑶这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列俯首的宫装女子中，而自己的鲁莽在这些宫女进退有礼的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正可谓“万红丛中一点绿”。
回忆醒来前夕发生的事，玥瑶方瞧出一点端倪。亓婆婆对她说的话她不甚相信，可现如今，她却是不得不相信了。
若真的如她口中所言，那么现在她们所处的朝代应是宣代，当政的皇帝就是那位宸渊帝。
宫女队列？那不就是选秀？
古籍上曾有记载，历史上有些朝代的嫔妃是从民间选取以防权臣作恶，如明代；而另有朝从亲贵中挑拣以示尊卑，卫子夫不就曾是汉武帝姐姐长公主府上的歌妓么？
既然亓婆婆说她是郡主婢女充作女官的，那么显然是后者。
理清思路后，玥瑶仿着原先茚雪同他说话的样子耳语道，“如果没错的话，朝代是宣朝，在位的皇帝是宸渊帝。我来之前有个老婆婆跟我说过，不论如何，我一身都须系在宫中。宫中人心必然险恶，你若是不想留下，也罢。”
玥瑶垂首，余光瞥到茚雪苦笑了下。她担心自己于宫中受困，势必会留下来和自己相依。可现在不是21世纪，她的去留如何能由自己做主？
伸手握住茚雪的手，紧捏了捏，想让她宽慰，不想却听外侧内监几近声嘶力竭地传，“璟后娘娘驾到。”
半晌工夫，一阵忙乱，两个着花素绫绾着垂髻的丫头由门外进了内宫，躬身行礼，才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被四个样貌不俗的女子拥簇入内。
“这瓷是一年不如一年的好，婢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四人中肌肤微丰、眉眼高挑的女子一手把玩自己的镂空耳坠，一口言道。她特敛了一眼已拜倒在地上的一众待侍女子，刻意加重“婢子”二字。
“洛姐姐说的极是。只是若姐姐这镂空瓷坠还不算作是好的，又哪里去寻好的呢？”这一句话讨得那女子喜笑颜开，许久也合不拢嘴。
能在璟后面前如此放肆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极得她信任、讨人欢心的；另一种则是家世较好，宫中品秩较高者，当然，这种女子也必是深得皇帝宠幸的。
玥瑶偷偷打量那个被拥簇的妇人——璟后，眉角颦颦蹙蹙，不悦的颜色渐泛，看来不是前者。想想红楼里的王熙凤就是了，老太君何时因为凤辣子的打趣而不悦的？
听璟后言道，“阖宫上下，就属你们俩嘴最贫，也不怕这些个女史笑话。”话毕，便搀着一个女婢的手上了二阶，端端落座。
二人听出璟后言语间有怪罪的意思，便不再答话，瘪瘪嘴随璟后踏上凤栖梧桐的路石告了座，另二人亦尾随其后落座。
“荏苒。”璟后宽了宽衣袖唤道。且见一个身量尚小，不过豆蔻之年的女婢从身侧盈盈走出，那身湖蓝弹墨藤纹云锦月华裙衬得她玲珑隽小，用一句“亭亭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来形容，再好不过。
她手奉书卷，徐徐展开，一一言明阶上落座的四位后，又交代了此次选侍的规矩。
冗长的文言文，玥瑶在阶下早已听得昏昏欲睡，直到方才最先开口说话的女子——洛贵仪发话。
“那位女史，你上前来。”洛贵仪听完荏苒的禀词，似是意犹未尽，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随意指了一个水红襦裙的女子，语气不乏戏谑。
女史迈步行礼，言，“奴婢宛氏新若拜见洛贵仪，请洛贵仪安好。”
“你这身红装，是如何想来？”还未等她答话，女史脸上已被洛贵仪的随身侍婢掴了一掌，半颊红得滴血，百般疼痛难忍，她也不敢以手拂面，只悄悄移过身去，怕再有下一掌。
玥瑶听“新若”二字，想是否是自己穿越前认识的宛新若。名字相同，音色也差不多。于是探头扫一眼，三分容貌相似，肤色并不十分白皙，高挺的鼻梁下还挂着一滴泪珠。
回神，见身边的茚雪也张望新若，便暗下决心帮她一把。不管是不是自己认识的，救人总是不会错的。
由众女史队列中走出，单膝及地，福礼言，“璟后娘娘，恕奴婢冒犯。不知娘娘可否听奴婢一言？”
玥瑶明知此事与璟后并无干系，却还是将其牵扯了进来。自古以来，身为太后，大都对宠妃跋扈、恃宠而骄有所忌惮，璟后自然也不例外。此事确与其无干，但并不代表她不关心此事，在玥瑶看来，她不过是少了一个名正言顺去“关心”的由头，那么她来做这个由头。
璟后听得玥瑶行礼问话，无神的双目渐渐回圜，好似枯井中又润新泉一般，饶有兴致言，“无妨，说来听听。”
选侍典上有洛贵仪这一出戏众人已是瞠目结舌，而如今身处高位的璟后竟破天荒地等待一个宫人的答话，且并无愠怒之色，不由引得一片唏嘘。
连掴掌的婢子也觉察出气氛有一丝异样，即刻停下手中的动作退至一旁，眼睛不时向自己主子望去。
洛贵仪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她只不过想给这些初来乍到的女史们一个下马威罢了，谁成想却被一个无品无级的小丫头告了一状，而且这一状还切中了璟后的意思。
她欲回话辩驳两句，但当她留意到璟后檀木椅上安好的两个汤婆子大小的软枕时，她欲言又止。
那是她想听下去的暗示，也是不会理睬她辩驳的暗示。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璟后略带深思地凝望着自己，玥瑶知是回话的时机到了，便言，“方才入内晋见时，新若姐姐曾与奴婢提及，她这一身水红刻丝的浣花锦，原是想应应今日喜庆的景致。宫中华丽，又多忌讳，新若姐姐想来也是怕素净的衣衫亦生是非，少不得给璟后娘娘您多添烦扰，这才特选了这身。”玥瑶俯身再叩首言，“这也是姐姐一片心意，还望璟后娘娘宽恕一二。”
抬首对上璟后的眸子，不知是否是玥瑶的错觉，她察出一抹犀利，暗暗埋下了杀意。可惜这种感觉稍纵即逝，璟后转而又是一副菩萨样子，玥瑶难以捕捉。
“果真如此？倒真是有心了。”沉吟片刻，璟后从斜倚的扶柄一侧直了身子又言，“也罢，选侍典合该沾沾喜气，不若你留在皇帝身边，想来侍奉得妥帖。”丹凤眼微眯瞟向洛贵仪，像是问她是否有异议。
既是璟后恩典，洛贵仪如何好发作，只领着座上四位齐声言，“恭喜宛妹妹，恭喜皇上再得佳人。”
“再得佳人”，玥瑶听到这句话不禁好笑，新若踏足后宫，阶上四位还不知要如何对付她。她和茚雪互望彼此，为挣脱了洛贵仪的牢笼庆幸，也为新若捏了一把汗。
“你身旁这个丫头挺讨人喜欢的，叫什么名字？”璟后身子前探，问道。
本以为她问的是哪位娘娘的侍婢，在茚雪也从列中出来，席地与自己跪在一处回话时，玥瑶才发现她问的是茚雪。
“回璟后娘娘的话，奴婢风氏茚雪。”茚雪淡淡道，比起玥瑶回话时的不恐不惧，她更多了几分清冷，让人触目便不敢靠近。
只有玥瑶知道，茚雪对待相熟的人亲昵，可若是旁的陌生之人胆敢冒犯于她，她也是不留情面的。璟后问话，她能如此相答，已属恭敬，但大抵会有人觉得她孤傲过了度罢。
“茚雪，好。”璟后点点头，由荏苒扶着巍巍起身，向前几步走到离下阶路不远的地方，才又言，“传哀家懿旨，宛氏、风氏二人淑慎，擢封为十品更衣。”
听闻此言，茚雪坦然接旨，犹如五雷轰顶，霎时间变了脸色的倒是尹玥瑶。“伴君如伴虎”，况且茚雪伴的还是前世害死自己的宸渊帝，他要是一发威，茚雪就只能扼住命运的咽喉，苟延残喘了。
不对，玥瑶想起璟后眼眸里那抹一闪而过的犀利。茚雪没有和璟后交谈过，就算茚雪再一众古代女子中长得出挑，璟后也不至于单单抬举她。那么，璟后是看见了自己和茚雪的眼神交流，所以想攥紧茚雪以此避免自己往后在宫中也如今日一般放肆。
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将自己筛出女史之列不就是了。难不成她是看中自己，想收为己用，来巩固她的宫中地位？
感叹一番命途多舛后，玥瑶微揉跪麻的腿，然后拜礼，把自己想说的话顺顺当当说出来，“璟后娘娘，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璟后方欲抬步下阶、回殿休憩，听玥瑶言，又收回步子，言道，“你这个丫头，倒鬼机灵的很。知道哀家今日心情好，便左一个请求右一个请求的，赶明儿到了宫里，偏把你这伶俐的小嘴给缝上，看你还怎么再在哀家身上打坏主意。”一席话毕，阶上四位已笑得直不起腰。玥瑶转面，身后女史们也都捂着嘴偷笑。就连璟后自己言毕也以护甲掩口，笑得生生咳了三四回。
半日，她才正色道，“哀家知道，你是怕人欺负了去。无妨，以后就到哀家宫里去做事。洛贵仪，你方才言语不逊，哀家便不作追究了。这两位更衣的居所和这个丫头的处所就交于你安派，务必妥帖行事。”她又觑了眼洛贵仪，意指让她好生照料，不要出了差错。
“能在璟后娘娘身边做事，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福分，奴婢谢璟后娘娘恩典，日后定好生服侍娘娘。”玥瑶松口气，果然是想让自己为她所用，那茚雪的安危她便不用再多加思虑，只要璟后一日还用得上自己，她便不会动茚雪一根毫毛。
话说璟后挑人的眼光也是独特，这么多妙人儿都入不了她的眼，偏偏自己这么一个仿效美女就东施效颦的，学识也未富到五车的人被挑中，还真是，老天爷也不愿放过自己。
女史们俯身贺喜三人后，荏苒便搀着璟后离开。临走时又叮嘱洛贵仪几句，让她挑拣合适的女子充为宫妃，其余的便留在宫里授以女官职位。
座上的另三位本就没有兴致，璟后一走，便都和洛贵仪推脱宫中仍有事宜，抑或是乏了之类。洛贵仪正忙于处置挑选女史之事，没心思搭理她们，也就把她们连同有了妃嫔封号的茚雪和新若一并遣散了。
许是因尹玥瑶应奉下璟后这颇无理的要求，她走时竟未把玥瑶捎上，反拨给她一随侍小婢，让她自个儿在宫里转转，图完新鲜再回去。
心下一动，就直奔新若走的方向而去，只须臾便见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她忽略了新若和身后追赶小婢的错愕，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便道，“新若，能在这里遇见你太好了。”
可新若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回应她一个较为亲昵的拥抱，而是将玥瑶抱住她的手掰开，扯离她的腰肢，言，“尹姑娘，我谢你救我一命，可你也不能不知礼仪。按理，如今我虽小小十品更衣，你作为璟后的随身宫人，也该对我行礼才是，可你非但不行礼，还嚣张跋扈至此。”
新若依旧一副柔弱娇小的样子，可却真真推搡玥瑶一下，让她一个趄趑，“谅你救我，这次我便不作计较了，还望尹姑娘好自为之。”
玥瑶不解，明明自己和她在现代做了一年的同学，又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为何到古代她却翻脸不认人了？才来了一日，也不至于生疏到这种地步罢？
“新若，你真的不认识我？我是尹玥瑶啊。”玥瑶抓住新若的双肩用力摇了摇，言。
“你够了，我还要怎么跟你说！”新若已全然不顾自己的温婉贤淑，反手一个巴掌过去，玥瑶不及躲，便重重地挨在脸上。
方才的趄趑还未站得大稳，挨了这一下，玥瑶便骤然倒地，伏在白玉石砖之上，许久都无法摸索着站起。
茚雪不知是哪里听闻的消息，匆忙赶到，示意玥瑶身后的小婢将她扶起，再上前给宛新若行了平礼，赔笑道，“宛更衣莫怪罪，尹姑娘昨晚和妹妹文斗花时醉了酒，今日也是昏昏沉沉的，这才得罪了更衣。日后定然没这样的事了。”
真醉还是假醉，新若也无法得知，但碍于风茚雪和自己品阶相同，以后又要同在宫中侍奉皇帝，她替尹玥瑶出头，自己不得不让她三分，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听她言，“我和玉笙本也是看尹姑娘头晕倒地，恐她跌撞了才来关照一二。如今妹妹来了，尹姑娘和妹妹交好，把她交给妹妹姐姐自然是放心的。不如就由妹妹带尹姑娘回璟后宫中，姐姐还有些杂务需处理，不能陪妹妹了。”新若向茚雪回了礼，递给玉笙一个眼色，玉笙便扶着她往寝宫走。
走时还知要行个平礼，想必本性也是不坏的，茚雪心想，便没和新若计较，转而察看玥瑶的情况。
“你啊，才多久没见你就惹是生非的，这么空你怎么不想想怎么回去？快要学选考了你知道吗？再不回去就要挂科了！”玥瑶面对茚雪的问话竟无言以对，不愧是爱学习的好学生，穿到古代了还想着回去学选考。难道她没看过穿越小说吗？哪有女主能回得去的。就算回去了，在回去之前也要见一见古代的帅哥，这样才不遗憾。
玥瑶心里这般想，嘴上却不接茚雪的话，反言道，“新若明明认识我啊，为什么会这样？”
茚雪回身支走两个收拾残局的小婢，用绢帕替她拭去唇角的那抹红色，然后才道，“你没听说过身穿魂未穿么？所以以后不要见了人就打招呼，可能就我们俩是身穿魂也穿的。”
魂穿？玥瑶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离奇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二章：两只黄鹂鸣翠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