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范阳卢府赏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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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内院有四居，乃为五蕴居、浮生居、开善居以及广德居，居所较大，分坐于内宅中段的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方，住着的是太太们。而姐儿们的住处则是靠后些的五苑，因月亮变化而得名，依次是朔望苑、新眉苑、盈眉苑、下弦苑、蚕眉苑，故有四居五苑之说。清琇、清妍住的便是最偏角的蚕眉苑。
正屋之内，红木椅上，清琇沉着一张素净淡然脸，手捧着温热的茶盏，眸光直视前方，努力回忆着昨儿的情景。若是她没记错，昨晚那人影消失方向通往的是四居和前院。只是那人乃是身形中等，倒观不清是瘦弱的男子，还是高挑的妇人。向来有些脸盲的她想着想着，记忆似乎更模糊了，索性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一直在院子里收拾的锦鸾掀帘而入，言道：“小姐，四太太屋的鸢尾来知会，说让小姐和小小姐收拾下，一会儿出去。”
“四太太？”清琇不禁有些诧异，便问：“可有说去哪里？”
“说是卢府有花宴，让小姐和小小姐准备下。”想了想，又道：“说是叫打扮打扮，莫失了礼。”
“宅子里别的姐儿，去么？”
“刚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苑里的五小姐（李清冉）正在收拾，想来也是给过信的。”
清琇面无表情沉思一阵，又问了句：“清妍在干什么呢？”
“小小姐正被杨妈局着学女红呢”
“那就去跟杨妈说声，让清妍好好在屋里学，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昨儿贪玩睡晚了，这会儿正不舒服呢。”
“是”
清琇对着装素来不挑，择了件素净颜色的衣裳，头上的插件也是能少则少，偏生这样，倒收拾出几分高冷来，再加上那张常年不变的脸，更是叫人醉了。少不得上马车时，她又被府里的其他姐儿们打量一番，皆以为这是个不好近亲的。
说起这卢府却是比同陇西李氏的存在，也是这范阳地界的第一大族，早先出过将，入过相，便是范阳县的父母官也要给几分薄面。且不说当今的德妃是出自范阳卢氏，便是那三皇子赵明宇也要叫卢老太太一声“外祖母”。
清琇随着大流进去，迎来走往的她也不识的，只不走丢跟人见礼罢了。
好在今儿来得不止是李宅一家，一通热闹寒暄之后，小姐们均去了后花园，清琇也不好留在一群大妈大婶中间找不自在。只是离开之时，她老是觉得那座角的妇人目光追着她走，撇嘴挑眉间，竟有几分挑选意味，不知是何缘故。
进了园子，入眼的是一派山花烂漫，娇娘豆蔻，艳花姹紫。
女儿家们聚在一起，少不得要一通叽叽喳喳地谈论，或是簪花，或是绣工，几个文采不错的也曾卖卖诗词书画。于这些清琇全都不懂，故也不会犯傻地掺和进去，寻个角落安静地坐着，吃吃茶，赏赏花。
满园花色中有大有小，有疏有密。其密者当属清琇手边的一簇，一株花草之上竞相争放着五六个宛如小塔一般的花簇，或白、或鹅黄，或红紫，深浅不同，热闹得很。
“这花叫福禄考，据说是长在北边的，因开得喜人家里也弄了些养着。”说话的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身体娇小可人，圆乎乎的小脸还没长开，一身粉紫流云裙衬得人有几分活泼之感，眼睛大大的很亮，仿若星辰，唯一觉得有些不搭的便是那双很是英气的眉毛，像是有意为之一般，这番下来竟有些男孩子气，“你若是喜欢，回头叫人搬去两株。”言罢，见她落座于清琇身侧，歪头道：“我叫卢若楠。‘石楠红叶透帘春，忆得妆成下锦茵’的楠，可不是男女那个。你叫什么？”
“李清琇，王字旁的‘琇’”
“瞧着眼生，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清琇瞧着对方不过十三上下，也是陪孩子闲聊心态，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各自为营的李氏姐妹，回道：“刚来范阳没多久，北街李氏是我的本家。”
闻言，那姑娘家的表情很有意思，先是有些惊诧的瞪大眼睛，后目光中多有审视意味，见其问了句：“那……李清萱是你姐姐喽？”
“恩，四伯家的姐姐。”言罢，清琇便瞧见对方一脸古怪的深神情，吞吞吐吐间要说不说的，想着可能二人存着故事，便也不好多言。
这但凡没了开口的人，便是一通尴尬的安静。好在没过多久便来了救场的，却是那让卢若楠神情古怪的李清萱。
“原来你在这呢，可让我一通好找啊。”说话间，李清萱便拉起卢若楠的手，热情得胜过对待自家姐妹，又道：“说好的放纸鸢，临了，你到跑了。亏我还特特把你喜欢的鲤鱼拿来了。”言罢，果见其身后的丫环手里拿着个半人大小的红色纸鸢，鲤鱼模样，鱼尾飘荡，栩栩如生。
卢若楠双眸一亮，似被那漂亮的纸鸢吸引，手拉清琇而起，三两步便到那丫环跟前，言道：“后头有一地儿，甚是空旷，去那里放最合适不过了。走！”言罢便扯着清琇往后园而去，陪笑的清萱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扫过清琇的目光颇含敌意。
清琇仿若没看见一般，眸光意味深长地盯着前头张罗的卢若楠，尚未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便见卢若楠指挥着丫环拉扯着‘鲤鱼’，放起来。
那鲤鱼便也借着风一飞而起，跟来的女儿家皆高兴不已，卢家小姐又责成丫环寻来别样纸鸢，众人玩弄起来。
一抹艳红游碧海，万里青蓝衬纸鸢，忽得一阵癫风起，锦鲤仙鱼堕凡间。也不知是线太遭，还是怎样，只见那漂亮的鲤鱼纸鸢断了线，竟生生地落进了别的院落。
“啊，风筝，风筝！”清萱秀手一指，对着纸鸢掉落的方向，眸色焦急，连带跺了跺脚，飞燕步摇跟着晃动几番，嗔怪道：“这可如何是好，那可是我跟然姐儿借的，回去要还的！”
还没等卢若楠开口，不知何时跟过来的清嫚搭了一腔，道：“怕什么，去捡回来就是了。”
这一开口众女儿家皆望着卢若楠，似等人答话，偏又不肯搭腔，谁人不知那是卢大郎的院子，便是想去，也不好开这口啊。
卢若楠墨眉一蹙，很是为难道：“那时大哥的院子，旁的时候是不让进的。”
也有知趣的女儿家顺势而言：“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可怎么成！回去没法子跟然姐交代的。有借无还，再借可就难了。”一脸不饶人的李清萱瞪了一眼那女孩儿，道：“敢情不是你的。”说话间偏偏却拉过一旁的清琇、清嫚二人助阵，惹得清琇颇感无语。
饶是李家女儿不全，便是这三个挨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人多势众了，且清萱大有拉清琇下水的意思，偏生挽起了清琇的手小声抱怨：“有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女孩也是急了，可惜却嘴笨，‘你，你’的半天却也接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了还是主人发了话，卢若楠瞥了一眼李氏姐妹，道：“好啦，不就是个纸鸢吗，陪你一个就是了。”
事已至此，清萱自是不好太过分，只是不能去卢大郎院子心有不甘些，嘟囔：“可是不是原来那个了。”
闹得不欢而散，众人便歇了再戏耍的心思，或重回园子赏花，或做些其他。
清琇也是真觉得自己实在是与一群女儿家的谈不来，索性寻个空子，躲至一旁，只是不敢乱走，一来不识路，二来毕竟在别人家里，坏了规矩不好。
卢府的园子不小，往西还有一片小树林，且有花有果。临边的地方杵着一座小亭，名为忘忧，挂着的是陶渊明《归园田居》中的两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虽是洒脱的句子，用的却是最正经的楷书。
清琇久立之下，嗅着香气，赏着景儿，正逢这时，后头传来渐进人声。
“北边最近闹腾的厉害。”
“上百万两的银子，二哥就算是个心善的，怕是也禁不住这甜头，何况他养得那些，又哪里不需要钱银。”
“打信武侯的主意，大殿下可也不是泛泛之辈。”
“泛泛？我这几个兄弟哪一个是善茬，便是那看着蠢笨的明崇，也是个惯会装傻充愣的，你以为信武侯贪军银的事是谁捅到二哥那里的，八成我还得替他背着黑锅呢。我这大哥啊”谈笑间，听那人语气似颇为玩味，“得亏有个聪明的舅舅。”
原来来者乃是当朝三皇子赵明宇和户部侍郎温本康之子温思深。
“可信武侯这次做得也太过了些，往日里圣上赏得还少吗。可是你看这笔军饷银子。谢小郎曾言徒兵之中老残者竟有啃皮嚼根者不下千人，千人呐。怕是这个百万银子下去，真正用在他们身上的不足百之二三。”言语间足见士子赤心。
立于忘忧亭内的清琇，听着渐近的谈话声，自是觉得无论是撞见还是偷听，都是不好，正欲离开之际，便听到了这声“谢小郎”，足下止步，不知是何心态，便改了方向，闪进边上树后，果然听见二人信步小亭。
“老崔家当年为父皇付出得太多，到了信武侯这一代，本家活下来的就那么几个，老信武侯这一房更是只剩崔远延一人，父皇是心有不忍。”
“但……”温思深声音欲言又止，似不好言天子之过，却又有些年轻难忍，道：“崔贵妃荣宠高了些。”
此话一出，换来的又是一阵沉寂，少顷，便又听那赵明宇一问：“可有李泽的下落？”
闻言，立于树后的清琇不由一僵，虽未动，却想听得更仔细些。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范阳卢府赏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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