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小食光》橘花蒲扇

2、chapter 2

　　下午的课业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但是由于完成调查组的报告受了组长的嘱托又跑到学校里的图书馆泡了一下午，等到从书堆和各种批注里醒过神来的时候，看看周围稀稀落落的人，即使不看手表也知道又超过了预计的时间，不由得将手中的书一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解解压。

　　那一晚疲惫地拖着自己回到公寓又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因为实在是累，只好随随便便地去冲了个凉，换了件白色的清新飘逸的便装，靠在沙发上的垫子上拿起外卖单思索着要点什么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倒是略为惊喜地发现出现了好些以前没有的菜品，裴兮自认为是一只吃货，有什么美食实在是一件喜讯。可是自己总是单着一个人，想去一些餐厅吃饭也不好点菜，一个人吃不仅孤独而且很多单品菜也吃不完，只能忍痛放下这些念头。这日将近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已缴了器械投降。所以没看一会儿就忍不住咽口水，不由得果断抓起手机，迅速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那一头响了几声便有人接听，是个比较陌生的男声，声线平淡，有些略略的清冷，透着些许淡漠疏离，但还能听出些略微尊敬的礼数，但是却没有从前一般的接线服务生所该有的那些亲切温和的感觉。

　　“ Green's Memory。”

　　“……”裴兮忽然有些犹豫不决，算算日子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此时此刻面对餐单上丰富的选择却难免犯纠结拿不定主意。经过了几秒钟的双方缄默之后，电话那头的人又将声音再度提高，重复了一遍：“Hello，Green's Memory。”

　　“唔……”才刚刚要随便选择两样应付一下肚子，没待她开口，那边的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裴兮很是无奈地瘪了瘪嘴，她好歹也算Green's的老客户，通常在外卖点餐服务生接线的时候，接电话的往往是一个叫小瑶的新加坡姑娘或者是一个叫方明的台湾男生，他们都是学校的留学生，在餐厅打工赚些零花钱。那两位都很有服务生的态度，都热情的不得了，主动推荐当日的特价套餐亦或者是新推出的菜色都不在话下。时间长了以后，在学校里也偶尔遇见，自然而然也就熟悉了，所以凭借来电显示也可以知道是她。但是今天接单的这位，明显是新来的好嘛。

　　话又回来了，接单的这人显然没什么好耐心，莫非是扰了他的好觉？再三考虑过后，裴兮冲自己翻了一个白眼，自顾自地笑笑，管他的呢，把自己喂饱才是当务之急，照顾好自己明显比较重要好不好，于是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正缩在柔软的小沙发椅上，披着毛毯，捧着马克杯的温水，抱着笔记本电脑闲逛国内的一个论坛，顺便下了几个视频课件。可能是盘着腿坐的时间有点久了，站起身来时左腿微微有些发麻，蹭起拖鞋时一个踉跄险些绊在电源线上。

　　夜里的气温大抵已接近零度，打开门的时候裴兮还合上双手呼了呼热气，送外卖的人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棕色风衣，一只挽起袖子的手腕上戴了一枚精致的手工机械表，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外卖。一双如曜石般璀璨的黑眸很是漂亮，令人过目不忘。她开门前因为踉跄了一下也就耽搁了不过仅仅半分钟，那双漂亮的眼里却已经带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裴兮开门：“你好。”他低头看一眼手指上捏着的一纸点餐单：“裴小姐？”

　　见她开口，也就直接讲中文，声音如之前一般，清冷夹杂着点点疏离的意思，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样，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温度。

　　裴兮暗忖道，这么好看的男人，又是咱们伟大祖国的炎黄子孙，在这异国他乡应该有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的人生喜悦啊，居然还是个冰山，果真不是姐的菜。

　　诚然，大抵还是她想多了，久旱逢甘霖，一滴也是，他乡遇故知，债主是也。

　　话虽如此说，但是事儿还是得照办。她点头说是，带着些许歉意略略赔着笑，让开身子垂眸示意他进来，一边随手接过白色纹着淡雅小花的保温餐盒放在桌上，一边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去拿早先预备好的几张零钱。

　　可是当打开钱包的时候却出乎她的意料，钱包里乖乖地躺着之前她去银行取的二十来张新钞，可是说好的零钱却不翼而飞。这时她才想起来，之前的零钱在下午已经全部借给一个同组的学生了，真是怪她记忆力不好。她只得讪讪地抽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出去，犹豫着，刚想开口，又忽然想起小费的问题。一般在这个时候叫外卖不给小费是绝对说不过去的，虽然节俭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却也不要坏了规矩。

　　可是……她忍不住又打量一下面前这位送餐员。

　　修长的指节正轻轻地划过桌上的保温盒，略扬起的下颔勾勒出精致的线条，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带着点隐隐的倨傲的味道。帅的男人裴兮倒是见过不少，可是有那么些味道的却也着实见得不多，可偏偏这货看上去又是个骄傲高冷的货。

　　于是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想法非但有些荒谬而且有些莫名其妙，正处于迟疑纠结的状态时，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裴兮？”

　　尾音有些几不可察的上扬的意味，裴兮猜测这应该是个疑问句。她有点愣神，刚刚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却猛地发现那人高挺的鼻梁下方的点点弧度。送餐员目光偏向木制桌子上的叠的几本笔记本和资料书，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裴兮自己的字迹，并且都十分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裴兮两个字，漂亮端正娟秀的行楷字。

　　裴兮看着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没待她说话，送餐员抬起头看看她，把找给她的零钱递给她，淡淡地道：“餐厅要重新升级店面，员工薪水都会增幅，以后都不会再收小费。”

　　他的语气依旧如之前平淡，就仿佛只是凑巧说到这件事，但是却刚刚好解决了她正在思索的问题。裴兮明明白白地了然一笑，接过找回的零钱来，目光却聚集在他的胸前。Green's的每个送餐员都要佩戴一个小小的胸章，写着他们的中英文名字，可是他却没戴。难道因为他是新来的员工，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制作名牌？但又瞧瞧他身上的那几处行头，又不大像员工罢。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员工，莫非……是店主？

　　就这样想着，裴兮却忽然眼尖地瞥见了那人脖颈上戴的一条铂金链子，链子下端挂着一个小小的物什，晶莹剔透的一枚琥珀，里面封着一片翠绿欲滴的小叶片，看那形状，似乎是片薄荷叶。

　　许是看得有些出神，介时才意识到气氛有点奇怪的诡异，裴兮有点不好意思，眯了眯眼睛，对方冷淡地捏起那颗琥珀，看了看，眉梢微挑，裴兮断断续续地说：“那个，不好意思，别误会，我只是有点奇怪，因为，我也有一条很像的。”

　　边说着，边从钱包里拎出一条铂金首饰，只不过是一串手链因而有些不同，那一点的琥珀在光线下显得熠熠生辉，衬得里面的那一片薄荷叶娇小可爱，翠绿欲滴。

　　他漂亮的黑眼睛稍微眯一眯，带了一点点像是威胁的味道，嘴角绷着，拿过那串手链，铂金的链子上挂着一个细小的银片。他脸上忽然挂着一层莫名的微笑，抬头将链子还给裴兮，淡淡地带着笑意问道：“你也去过塞纳河？”

　　裴兮不由得一僵，面无表情地怔了怔，有几分语无伦次，“什么？”

　　英俊的送餐员耸了耸肩：“我的链子就是去塞纳河旅游时随便找个小摊买的纪念品。”裴兮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虽不大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毕竟她的链子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的，那是朋友自己设计请人做的，造型奇特却很巧妙，随意的纪念品怕是没有的事，但因不好说什么，便十分虚伪地假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他又道：“餐厅今天放半天的假，送餐员都回家了，所以我才临时来送餐，希望您今天用餐愉快。”

　　“额，原来是这样……”裴兮不由得在内心承认，虽然不知道这货是不是店主，但至少她的预判还是对了，“那个，很高兴认识你，你们餐厅的菜我很喜欢，谢谢啦。”

　　对方似乎并不吃她那一套，但是心情似乎比刚刚好很多，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点点笑意，他走到门外，关上门，只听得一句低低的“嗯，我也是。”裴兮看着他的背影，回到桌上，心情很好地打开白色的餐盒，饭菜的香味迅速弥漫至整间屋子，食欲大开。

　　直到把一堆用过的餐具洗干净后放在洗碗架上摆好已经是接近午夜的时候了，困意一点点袭上头脑。看看笔记本电脑上的屏幕界面，裴兮放下喝水的杯子，伸了个懒腰，摸摸肚子，吃饱了就是很舒服诶，于是决定早些上床睡觉。

　　钻进十分温暖的被窝，放下了手机，她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享受一下夜晚的静谧。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双漂亮的如墨色般好看的眸子，在哪里见过呢？算了，懒得去想这么多……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渐渐地陷入黑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