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娃》霁秣

6、逝去

　　思影本就是个纯真的女孩，要与老奸巨滑的乔四爷斗谈何容易，就在她苦思报仇之计的同时，乔四爷的原配夫人已知道了她的存在。
　　那是个寒冷的冬日，思影正食不知味地与乔四爷吃着午餐，大门突然被人踢开，寒风卷着飞雪涌进屋来。思影还未看清来人，只见一股液体已迎面袭来，本能地躲避，却只躲了一半，刹时半边脸似火烧地疼……

　　思影艰难地张开眼睛，可是右眼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左眼中模糊的影像却又那么熟悉。
　　“影儿……”
　　耳边是熟悉的呼唤。
　　“哥……”开口，听到嘶哑的声音，那是自己在说话吗？
　　“影儿，你终于醒了！我在雪地里看见你时真以为你活不了了，醒过来就好了！”阿牛喜极而泣。
　　“我回家了吗？我怎么会在这？妈呢？”思影转过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阿牛老了呢！
　　“我拉黄包车正好路过，看见你躺在雪地里就拉你回来了。妈一年前得肺痨去世了。”说着，阿牛低下了头。
　　听到牛嫂去世的消息，思影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悲伤。她感觉很累，脸上更是奇痒难当。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却被阿牛一把抓住。思影不解地看着阿牛，脑中浮现出昏迷前的景象，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乔四爷的声音：“……你……成三！叫两个人来！”接着感觉到身体被抬了起来，一张充满怨恨的女人的脸在眼前晃动，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只感到身体一寒，似乎躺在了什么地方，然后是越来越冷……
　　“影儿，什么也不要想了，你好好休息，以后我养你。”阿牛的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哥，我的脸……”
　　“你的脸很好，真的……”阿牛没有与思影的双眼对视的勇气，借口烧晚饭出了屋。当他正在灶间忙碌的时候，却听到屋里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忙冲进屋，就见背对着他的思影瘫坐在地，撑在地上的双手抓着一地的碎镜，隐有丝丝鲜血流出。
　　“影儿……”阿牛奔前几步。
　　“为什么……”思影向后仰起头看着阿牛，长发遮盖的脸上泪水纵横。
　　“影儿，别哭，医生说没结疤前不能碰水！你怎么把纱布拆掉了？”阿牛蹲在地上小心翼翼为思影擦去脸上的泪。
　　“我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怕？”思影的目光没有焦距。
　　“我说过，我会养你！”重新将纱布缠上，阿牛盯上思影的眼，重重地说。
　　思影的眼中终于映出阿牛的脸，“哥——”思影牢牢地抱住了阿牛。

　　两人最终结了婚，思影也终于怀上了阿牛的孩子。日子虽清苦，却是平静的，对于这一切，思影非常满足。
　　可是好景不长，那天阿牛拉着黄包车才出门，因为忘了带午饭，思影挺着大肚子追了出去，走到巷口就见阿牛正与人吵架，一旁停了一辆轿车。
　　“明明是你们撞坏了我的黄包车，为什么还要我赔钱？”阿牛不服气地争着。
　　“你那种破车本来就是让人撞的，你知道我们大爷这是什么车？即使刮伤了一条也要陪上很多钱啊。”小喽喽之一狗眼看人低。
　　“我不管，你们非陪不可。”
　　“阿牛，阿牛，算了。”思影不想让事情闹大，她有不好的预感。
　　“咦？这不是思影吗？怎么挺着个大肚子啊？不会吧？你现在跟了这个拉黄包车的？也是，都成那样子了，除了拉黄包车的还有谁要啊？”车子里探出个头，是乔四爷，真是冤家路窄。
　　思影下意识地捧住自己的脸，退后几步才又上前拉了阿牛走。
　　乔四爷一使眼色，几个小喽喽追上阿牛和思影，拦住了去路。“你们想干什么？”阿牛挡在思影身前。乔四爷的车一发动，小喽喽们便一哄而上……
　　思影躺在血泊中，□□传来剧痛，血顺着大腿内侧流到地上，积了好大一滩，阿牛一动不动躺在她身边，已经没有了气息……

　　又是几十年过去了，一个老妇人，寥寥无几的白发在随风舞动，左半边脸上满布皱纹，右半边脸却又睹者寒心，眼神无光，衣衫褴褛，左手拄着一根树枝，右手拿着一个破碗，一路行乞：“各位老爷，各位好心的小姐夫人，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瞎眼老婆子吧！”
　　讨了一天的饭，却没有人愿意施舍任何东西给她，她已经有两天多没有进食了。很累，树枝探到有石阶，于是抖抖琐琐地坐下……
　　良久，老妇人没有任何反应……
　　雪，轻舞飞扬，渐渐在老人身上覆上一层白……
　　老人身后是座大宅子，曾经的大宅子，如今已经破落了，只有那石狮仍然威严耸立，大门上的朱漆掉了一半，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牌匾上依稀可辨两个字——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