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儿圆》袁茵

7、夜来客

　　鬼画堂。
　　游烟侧卧在白玉榻上，手里玩弄着扇坠子，眼睛却时不时瞟一眼跪在前面的女子。

　　“你受伤了？”并没有丝毫关心的语气。
　　“是。”鬼儿圆低着头。

　　“谁干的？”仍旧是清冷的语调。
　　鬼儿圆微微皱眉，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必隐瞒，若不是我们自己的鬼儿，旁人也未必伤得了你，”
　　说话的人是站在游烟榻边的鬼儿平。

　　鬼儿平和鬼儿铃虽说年纪不大，功力却是鬼画堂中的佼佼者。除却老堂主带过的一批鬼儿，只有他们俩跟随游烟最久。
　　作为鬼画堂为数不多的女鬼儿之一，鬼儿平的剑术可谓出神入化。
　　女子习剑，婉约灵动之气，竟能以一挡百，以柔克刚。

　　“说吧，哪一个伤的你？”鬼儿平问到。
　　“属下在靖王府听到，有侍卫称呼他为祐监领。”鬼儿圆慢慢地说，言语间却是撇开了白枫。

　　“嗯，不错”游烟似是有所思，
　　“阿祐的内力也是拔尖儿的，中了他一掌，你还能逃出来，着实不错。”

　　鬼儿圆神色微动。
　　鬼儿祐功力不低，那一掌虽不能立即致命，却也是伤到了要害。
　　想来那靖王世子必是用了顶级的伤药来医治自己。
　　若是没有他，只怕自己已随爹娘去了，哪里还能全身而退。

　　“属下没有拿到夜明珠，请堂主责罚。”鬼儿圆再次把头低下。
　　“罢了，”游烟看着跪着的鬼儿圆，
　　“你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

　　缺少血色的嘴唇微动，鬼儿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属下愿为鬼画堂赴汤蹈海，只求堂主告知七年前的真相。”

　　游烟眼睛微眯，盯着鬼儿圆。
　　半刻，他沉着声音说，
　　“我说过，等你成为正式弟子的时候会告诉你，你此次的出师任务终究是失败的。”

　　鬼儿圆神色一黯。
　　“回去闭门思过吧。”游烟摆摆手，把脸扭到了一边。

　　待鬼儿圆及屋内其他几个鬼儿退下后，鬼儿平又给游烟倒了一杯茶。
　　“堂主，您不罚她？”鬼儿平问。
　　出师未捷，安堂中规矩，每日一餐，入夜掌灯。
　　这样的规矩，实为警醒众人，为鬼画堂办事，许成不许败。

　　游烟闭目不语，而后又摇了摇头。
　　“那丫头，”有些许愁绪揉在语气里，
　　“终究，是鬼画堂对不住她。”

　　茶杯中温热的水汽缓缓的升起，散开。
　　游烟依稀能感觉到周围轻微的湿气。

　　七年前，在怀江的断崖，也是水汽漫天。
　　断壁的角落里，师傅和那个男人在交谈。
　　鬼画堂的队伍被师傅留在崖下，唯独他始终呆在师傅身边。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师傅与名震天下的大盗猫狸，竟是故友。
　　他以为，师傅会放他走的。
　　若不是……
　　师傅会放他走的。

　　想到这里，心潮略有起伏。
　　等游烟再睁开眼，知趣的鬼儿平早已退下，留给他一屋子的茶香。

　　入夜。
　　房间里，
　　鬼儿圆静坐在木椅上，守着一只快要燃尽了的油灯。
　　她静静的盯着那灯芯，眼睛一眨不眨。

　　她的眼睛是不怕光的。
　　常人无法直视的明亮，她却可以一直望下去。
　　然而即便她看的再久，也抹不去她心里的暗。

　　眼前的灯芯渐渐的弓下腰，最后一丝的光和热就要消散在这黑夜里。

　　“砰”的一声，鬼儿圆惊觉，瞬间从木椅上跳起。
　　似是有什么东西击在了窗檐上，
　　听那力道，绝非是自然之物的意外撞击。

　　内力凝聚，鬼儿圆来到窗边，一掌击开窗，
　　窗外树枝微摇，雀鸟将息，一轮皎月挂在空中。
　　并无异常。

　　然而比那明月更加皎洁的蓝色身影，此刻正躺在对面屋顶的瓦檐上，
　　凝视着寂寞无星的夜空。

　　是他？
　　伫立窗前，鬼儿圆轻咬了一下原本就不见血色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