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七颗星

4、当年初见年纪小

　　深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简数言猛然从床上弹起来。
　　心跳还未平息，额上的薄汗还未淡去，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抬手去摁亮手机，右手竟然是颤抖的，她按了好几下，差点把手机打翻。
　　一点整，距离她定的闹钟还有五个小时，但是她却知道，再也睡不下去了。
　　又是一个噩梦啊，不过比噩梦更难熬的，是她从梦中醒来后不得不独自面对的漫长而寂寥的黑夜。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窗帘严丝合缝，一丝灯光都没有泄进来，入眼处是一团一团的墨黑，模糊间她竟看出了某个人的影子。
　　真是疯了，她拍拍自己的脸，指尖冰凉，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过了会儿，她附身，拉开床头柜最底下的柜子，在黑暗中摸索着，然后掏出一个小盒子和一个金属外壳的物件，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一声‘啪嗒’声，火光四溢。
　　白色万宝路在她细细的指尖燃烧，深红色的Zippo打火机被她握在手里。或许是太久没有尝过烟的滋味，她吸了一口后弯下身疯狂地咳嗽起来。
　　有细细的烟灰落下来，掉在被子上，她没管，反而自虐般地狠狠吸烟。
　　直到肺部开始抽痛，气管仿佛开始燃烧。
　　那时候她想起一句话，她曾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生命本不像一斗烟丝那样长久，命运却把我们像烟灰一样抖落。

　　简数言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李翩然是什么时候了，六岁，七岁，或是更早？她总觉得，她的人生仿佛永远是跟李翩然一起行走的，他们一起经历了香港澳门回归，迎接了新千年的到来，见证了北京申奥的成功，一起度过了三个闰年和一个本命年，他们的生命早已嵌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虽然忘了时间，但是她记得他们第一次对话的情景。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父亲因为工作问题从原来的小城市调到了繁华的大城市g市，当然后来简数言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调动，父亲原来是在物流公司跑运输的，后来一次酒驾出了事，毁了一车货物，工作没了不说，还欠了公司一堆钱。后来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偷偷调到g市来，给别人做司机。父亲是逃走的，成了这座城市的黑户，因此她也迟迟落不上这里的户口，她的上学问题据说也是找那个人的关系解决的。
　　小学一年级，她转学到g市的重点小学。
　　这所小学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小孩读的学校，简父一开始有点担心他们家的情况会在学校受欺负，不过很快小简数言就融入了班级，后来简数言很感激的一点就是，幸亏她是在她的同龄人们还没什么阶层观念的时候就迅速地融入了这个上层世界。
　　她转学过去的第一天，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本来是要亲自带她去班级的，但是突然有点事情，就让班长带他过去。
　　她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报告’，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长得好漂亮好漂亮的同学。
　　请原谅当时的简数言吧，因为年纪小小的她实在是找不出更多的词语去描述了。
　　真漂亮，还很干净。简数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有点庆幸地想，幸亏昨晚妈妈硬要求她把指甲剪了，不然这么对比该多邋遢。
　　干净漂亮的小班长把简数言带到教室去，从办公室到教室，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简数言背着书包跟在小班长的后面，她觉得气氛太干巴巴了，她需要活跃一下气氛。
　　“你好，我叫简数言。”她小小声地说。
　　小班长的身板顿了顿，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打招呼，过了会儿，也僵硬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小班长的声音也好好听啊，简数言有点神游，可是就是说得太快了，声音也太轻了，她都没听清。
　　过了会儿，她又说“你长得真好看。”
　　小班长：“……”
　　“你是班长，应该很厉害吧，可是我就不厉害了，成绩一点都不好。”
　　小班长：“……”
　　后来，不管简数言说什么，高贵的小班长都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有简数言一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着。
　　她说了半天，都没见旁边的人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挫败，说“你怎么笑都不笑一下啊，妈妈说，女孩子不能整天板着个脸，一点都不漂亮。”
　　她也没想着那人会搭理她，只是一个劲地说“虽然你是长得很好看啦，但是你不想做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吗？”她比了个笑脸，又说“可爱的女孩子。”
　　高冷的班长大人终于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看在她那愚蠢的份上懒得开口，然而更明显的是那眼中的一丝恼怒，涨得整张脸有点红扑扑的。
　　简数言有点吓到，站在原地怯怯地看着她。
　　再后来，他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了。

　　班主任很快就到了，小班长看到老师来了，迅速扔下简数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和这个话唠女孩多说一句话。
　　简数言有些生气。
　　死面瘫死面瘫死面瘫。
　　班主任是个很温柔的女老师，她跟同学们介绍了简数言之后，看了一眼座位表，又看了看简数言的身高，这个时候的男孩女孩们其实都长得差不多高，她把眼光在四周扫了一眼。
　　“翩然，让新同学坐你旁边，有问题吗？”
　　简数言看到坐在第三排的某个同学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老师显然高兴地当他默认了这个新同桌。
　　简数言就背着书包朝那里走去，走到那里一看，哎呀，这不是小班长吗？
　　哎呦，哎呦。
　　她把书包放下来，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过了会儿，她偷偷地凑过去，对她小声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我坐。”她故作一副成熟的样子，说“不过，你也别以为我想跟你坐。”
　　说罢，还特意作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一副‘本小姐我丝毫都不care你’的作风。
　　班长斜瞄了她一眼，然后简数言就眼睁睁看着她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巾。
　　她要干嘛？简数言有点不解。
　　只见班长大人徐徐展开那张纸巾，然后，隔着纸巾，捏起了简数言的一根手指，然后……把她那还胖乎乎的手扔到了远离她的那端。
　　简数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把纸巾扔进了桌子旁勾着的小垃圾袋里。
　　然后，她指着自己的桌子和她的桌子中间的缝，声明道“以后请不要超过这条线。”
　　再然后，她就低下头，自顾自地看课本了。

　　这真是，这真是……简数言气得浑身发抖，然而让她觉得更崩溃的是，都到这种地步了，她在意的细节居然还是……班长大人的手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啊。
　　接着的一天，简数言都老是忍不住去打量班长大人漂亮的侧脸和漂亮的手，以至于她一整天都在发现新的亮点：班长大人是双眼皮，班长大人的睫毛好长，班长大人皮肤好白，班长大人坐姿好好，班长大人的字写得好漂亮……
　　途中班长大人终于跟她说了今天对她说的第三句话——“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嗷呜……班长大人的声音好赞。

　　面对这么一个萌萌哒的小美女，简数言真是讨厌不起来，因此后来简数言深切地觉得，她真是自小就有色女和话唠的潜质。
　　这一天之后，简数言终于弄清楚了班长大人的名字——李翩然。
　　以及，她所认为的萌萌哒的小美女，居然是一个男孩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