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枚狐狸大叔》逆旅独行

5、VOL 2

　　苏冼愣住了。
　　狭小的洗手间里，男人蜷缩在马桶和浴缸的夹缝里瑟瑟发抖。看到青年推门进来，愈发感到恐惧，双手抱住脑袋，嘴里念念有词。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没人会打你。“
　　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放的轻柔，苏冼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些微的停顿之后，将手放在了男人的头上。
　　他能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在手落下的一瞬间就变得僵硬起来，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感似乎更加强烈了。
　　“不要打我…… “
　　“你看，“苏冼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男人的头发，”我不会打你，我是好人，不会欺负你。“
　　似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男人的身体不再颤抖，小心翼翼地从双手的缝隙中露出一只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盯着苏冼。
　　那是怎样的一颗眼睛：明亮、漆黑，深邃的像峭壁之间不可见底的深渊，又干净的像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没有欲望，没有哀怨，没有愤怒，没有贪婪。
　　苏冼摇了摇头，扶着男人站了起来，刚才恍惚间他的灵魂好像都被卷入了那团漆黑当中，难免有些失神。
　　“你自己可以洗澡吗？“
　　男人没有反应，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冼。
　　“好吧……“苏冼有些失笑，自己似乎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我帮你。“

　　在苏冼帮他脱衣服的时候，男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甚至在苏冼示意他抬起胳膊的时候乖乖照做。片刻之后，那本来穿在男人身上勉强可以称之为“衣服“的东西便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破布。
　　“穿太久，已经有些朽了，“苏冼皱了皱眉，约摸对方跟自己身材相仿，“洗完澡你先穿我的衣服好了。”
　　像是给捡来的小猫小狗洗澡一样，苏冼没有顾虑对方赤裸的身体，打着沐浴液，一寸一寸，一遍一遍地将男人全身清洗干净，甚至连某些隐私的部位也没有放过。
　　“呼……”长出一口气，终于清洁溜溜了。
　　苏冼上下打量着洗过澡刮过胡子长发也吹干扎成一束的男人，”唔，原来是个帅大叔啊。“
　　男人很好看，大叔很养眼。
　　特别是对一个性取向有差异的同性来说，这个男人确实有点让人血脉喷张。
　　一头黑发向后扎成一束垂在腰间，身材削瘦挺拔却不失肌肉，面容清癯，剑眉星目，唇薄如刀。即使一眼就能看出来年龄不小，可是那皱纹，也只是平添不少成熟的气息。
　　苏冼猛然一仰头，“我靠！鼻血……流出来了……“

　　赶紧拽来自己的睡衣给这个尤物一般的大叔套上，刚刚止了鼻血的苏冼再也不敢乱看，规规矩矩地领了人坐在沙发上，目光不小心落在睡衣下摆那结实却不失白皙的小腿和赤足上，一霎那鼻血又喷出来的趋势。
　　“大叔你叫什么？“鼻子里塞着卫生纸，苏冼目不斜视地坐在男人一侧。
　　“……“男人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还是叫你大叔好了。看样子你有四十多了吧，叫大叔应该不过分。”自顾自地给男人安排了身份，又拿来了冰箱里的速食食品，想是男人这般落魄，大概也不曾吃过几顿饱饭。
　　看着摆在面前的食物，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饿吗？”苏冼撕开碗面的盖纸，撒好调料，“我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一个人也不怎么买菜做饭，今晚你先凑合吃点填填肚子，明天我再好好做饭。”说着，把开水倒进碗面，又掰了两根火腿肠在里面。
　　“可以吃了，你先吃着，我再去给你拿两个卤蛋。“片刻，苏冼揭开盖纸，把面向男人面前推了推，起身去了厨房。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一碗面加两根火腿肠已经统统进了男人的肚子。

　　“你多大了？”
　　“……”
　　“知道自己住哪儿吗？”
　　“……”
　　“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
　　“好吧，先睡觉。“眼看实在从男人嘴里问不出个四五六，苏冼颓丧地叹了口气，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只好先安顿男人在床上躺下，盖好，自己抱着一床被子准备去沙发凑合一晚。
　　可是还没等他离开，男人却颤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一起。”破天荒的，苏冼从他嘴里听到了清晰的两个字。
　　声音说不出的低沉，好听。
　　“是让我和你一起睡？“苏冼惊诧地问道，男人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好。”
　　挺尸一般地在男人旁边躺下，苏冼又听到一个让他鼻血再次喷薄而出字。
　　“抱。”

　　这一晚，苏冼睡得很不踏实。
　　他做了好多梦，梦里有何雅杰，还有许多明明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却偏偏又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梦里兵荒马乱，大堆大堆的人相互厮杀着，狼烟四起，血流成河。
　　苏冼脚下绊着尸体，踉踉跄跄地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走，但是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见到……
　　见到谁？
　　不用别人给出答案，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挺拔轩昂的男人。
　　何雅杰。
　　那个男人的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人的微笑，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他说，苏冼，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何雅杰摇摇头只是笑着，却不肯将未说完的话再做补充。
　　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苏冼犹豫着伸出手，摸向了他的脸。
　　他未曾躲避，触手却一片冰凉。
　　我爱你……喃喃低语，说出了一句藏了好几年的话，却是在梦里。
　　我们有缘，无份。何雅杰还是笑着，伸手摩挲着苏冼的头顶。
　　上一世，我们有份无缘，这一世，我们有有缘无份。
　　苏冼环腰抱着男人，头埋在他颈间。
　　我好想你。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
　　真正和你这一世有缘有份的人，他已经来了。
　　很快，你就会将我抛在脑后……
　　苏冼使劲地摇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
　　无情不似多情苦，不如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