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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期一会。佛罗 ...

  •   “在那之后的秋天冬天和春天,她几乎没有一天不想他。就像每次一睡着就做同样的梦。”
      清晨的熹微光线透过教室的窗户打在斑驳的课桌表面,绿叶的气息好像在夏天才会散发出来,眼睛被满满的绿色给填满,心里也像是涌进了一股淡绿色的气息,四处堵塞的地方也被打通开来,脸上的皮肤那么静谧的呼吸着,就像是一株刚长出的嫩芽。堆得高高的书是我们沉积在这个时常想要逃离的地方残留下来的静谧的回忆,它们也在安静的呼吸着,像所有我们淡忘的记忆,带着雨滴、青草和每个我们没有注意的黄昏。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着那扇黑色的铁门,突然就想到了假期刚看过的《蓝色大门》,那么怅惘的蓝色,我们一走进去,就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海,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沉沦下去,我们也无法明白的找到。那个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人,背负着厚厚的壳,像是一个慢慢爬行的蜗牛,觉得自己的身上就是自己的全世界,看到周围的世界都会问自己,这一切是不是还在梦境里面?真实和梦境的虚幻好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没人能够分得清那个确切的剪接点在哪里。
      现在我已经在这个地方了。四周都是炽热得让人躁动的热气流,还有无处可寻的蝉鸣声以及晃动的电风扇,别人好奇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扑闪着青春的气息,我羡慕却无法拥有,摊开在桌子上面的是开学前刚买的练习册,已经在假期补习完了全部的高一课程,接下去的,就是再一次的重复,每次厌倦到要放弃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个站在楼梯上俯视的眼神。记得小时候大人就说这孩子有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隔着厚厚的镜框,没有人再会说这样的话了,可是很多的事情,那些自己努力不想去注意到的小细节还是像是手指缝里流失的沙子一样掉落在自己的眼前,就那么轻易地看到了那些掩藏起来的情绪。
      竟然还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恐怖,反倒羡慕那些没有明确目标从而享受当下的人,他们眼睛里面看到的是清晨舒服的阳光,别人笑时候露出来的皓白牙齿,那些美好的瞬间在自己眼睛里面都变了样子。
      “你好。”我抬起眼睛,看着前桌转过身来的那个女生,嘴角上翘,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右边的脸颊上印着一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弯成两道新月,鼻子上有细小不易察觉的褶皱。那个时候的我将这个笑容称之为完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是一种我无法拥有的东西。我不吭声的低下了头,看着刺眼白纸上映出来的黑字。我等着她自己转过身去。
      “佛,罗。”我惊异的抬起眼,她的视线从练习册旁边的本子封面上抬起来,像是水面上再次被打破了平静,荡开一圈圈的涟漪,她的脸庞上再次出现了那个笑容,“宋佛罗,你好。”
      那才是这个我这个世界的潘多拉之盒,无数次我再次看向这个画面,那张我丝毫没有厌恶的脸和一颗任何人都看不清楚的心,如果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沉默的低下头就好了,也许那个开端就那样终结了。可是无数次的后悔后我才发现,那个开始也许还代表着别的一些什么,并不是我想得那么简单。
      我能够看到她眼睛里面的那个自己,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呆板的齐刘海,脸上一片暗灰色,那个自己小声的说了一句,“你好。”那个笑容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于是她眼睛里面的那个自己也僵硬的展开了一个笑容。
      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我还以为她不小心看到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她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那个全市第一名?”我不由得苦笑,为什么要带上这个称号,从小到大,被强调的就是成绩这个事情,结果在别人的眼里,自己的称号就自然而然的带上了成绩的色彩。就像是一个被关在成绩这个监狱里面的囚犯。
      周围的人被她这句话一下子都吸引了过来,先是看着我平凡无奇的脸,再看着摆在桌子上面的那本厚厚的习题册,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已经得到了解答。我知道我的名字自此之后就会带上一个编号,隔开了一段距离,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我们的爱好各不相同。
      “抱歉。”脑海里想着她一定觉得我就是那种乏味呆板的人了,虽然确实也是这样,她也不会再多跟我说话了吧。听到这两个字,抬头就看见她一脸愧疚的表情,“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顾绮罗。”
      绮罗,想到的就是至今还没有看见过的彩虹,淡然的绮丽。我从来都不习惯这种捆绑式的友情,似乎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去完成,所有的时间和安排都被打散,还时常会因为对方的一个无意间的动作而起争执,看着别人之间的是非就会产生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朋友也是可以用来分享的,无论开心与否,无论悲伤与否。
      任课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翻开花名册,开始点名,按照A到Z的顺序,我低头继续做着题目,我的弱科就是数理化三方面,可是一开始就决定要选理科,想来想去只是因为不甘心,逼迫自己一定要做要令人满意的地步。
      “到。”接着竟然是一段时间的停顿,我抬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觉着周围的视线再次跟着集中起来,而且是一整个教室的趋势。老师赞许道,“宋佛罗同学是这次会考的全市第一名,大家要向她看齐。”我低下头,觉得这样的赞许太过于羞愧,每一次我都不能保证自己达到了别人的期许,只能尽自己的全部努力。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除了努力,我什么也没有。
      还没有到正午炎热得没有一点风的地步,窗口的位置有一些凉爽的清风吹进来,将教室里面的燥热吹散了一点,学校的例行午睡对刚来新环境的人来说简直是个放松的机会,整个教室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巨兽,有人不时地翻身,有人潜伏着的呼噜声。从来都是习惯在午睡的时间里先做一个半小时的题目,再睡觉,睡的时间久了反倒觉得身体不适应,上课都是恍惚的状态。前桌似乎也没有睡,趴着不知道是在桌肚里看书还是在看电影。
      我正皱着眉看着那道难解开的题目,上面突然出现一双白净的手,她的手指意外的白皙修长,指甲圆润,我不自觉的想到了猫咪。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笑着无声道,我先睡了。左手灵活的将一本言情小说收进抽屉,右手迅速的垫在脑袋下面,将头偏向窗户这面,墨黑的长发扎成一束垂落在后背上,风偶尔吹起一两缕,像是一段飘飞的丝绸。
      酸胀的眼睛看着左手腕上的表,正好到点了,将桌面上的书都整理干净,我慢慢地拿出装在袋子里面的枕头,眼镜没摘,趴在上面闭上了眼睛,好像终于找到了安防自己灵魂的空隙。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倒是被脸上的冰凉给闹醒了,看着她脸上笑得开怀的表情,无奈的收起枕头,看着手腕上的时间,看来她是早就醒了,还准备好了一瓶冰水来开我的玩笑。
      冲了一点冷水在脸上,正拿着湿纸巾擦的时候被右边的一记手肘把眼镜给撞歪了,戴稳了眼睛,刚才的肇事者却已经逃之夭夭,将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远远地看着,教室走廊外面已经没有人了,看来老师已经来了,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一点,却撞上了人。
      鼻尖一阵奇异的香气,淡得不易察觉,忙退开一些距离,“对不起。”往旁边的道路脚步飞快的往教室赶,耳边清楚地传来别人打趣的声音,“许星辞,今天艳福不浅啊。”头低得更下了,看着地板,却又怕等下又撞到了人,只得又抬起头,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出书来,拿手背贴靠自己的脸颊时,才觉得有点发烫。
      新书的油墨气息扑面而来,开始的第一节课老师一般都不会开始讲课,和同学们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书本上面有些细节的内容假期补课的时候倒是没有提及,用蓝色的笔划记。
      “老师好年轻啊。”前桌的人侧过身子,靠在墙壁上,这句话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我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身影,穿着深蓝色的T恤,脸上虽然还有青涩,但却还是和我们不同的样子。
      “应该是刚毕业来当老师的吧。”记得初中的班主任就是刚毕业出来的,满腔的热血,很多的事情都不是很熟悉,但那股子往前面冲的劲头却是自己见过最盛的。她似乎陶醉在了自己教的这门科目,语文的那些美丽诗句融合在她轻柔的语调里,全班的学生竟然都像是着了魔一样的进入了她的幻境,他们班上的语文长年都是年级的第一名,就算有过偶尔一次落后的局面,老师也从未冲他们发过火,只说成绩什么都是次要的,只有喜欢自己学的科目,才能学好。毕业的时候,全班的学生一个个跟她拥抱告别,她眼眶红了,背过身去拿着衣袖擦眼泪,我远远地看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那是一个之后再也没有遇见过的类型的老师,我坚信,她会为了她热爱的语文培养出一个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而他们的那声老师已经让她感到莫大的安慰。
      “他还挺帅的。”想起刚下课她给我看的那本言情小说,标题就是通俗的王子公主什么的。我初中看过一小段,觉得文笔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太虚幻,更奇怪的是,那个男主角的性格那么飞扬跋扈,女主角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喜欢他也太看表面了,难道现实社会的爱都是这样产生的吗?顾绮罗泄气的看着那本书的封面,“我当然知道这是假的,可是很浪漫啊。”浪漫这两个字说起来是那么的轻易,可是生活除了浪漫,还有很多的别的事情,没有面包,怎么维持?那个时候的我只是觉得那是一种虚幻得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海市蜃楼般,握不住的东西,又能有什么用?
      那大概是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那个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位子上的人,总是低头看着摆在桌面上的试题,眼睛里充斥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心里却一片荒芜,就像是枯黄了的草地,看不到一丝绿色的生机。隔绝了别人说的世界,反倒成为了一个别人眼中成长得飞快,其实依旧活在象牙塔的彼得潘。
      同桌用力推了一下自己,奇怪的发现自己竟然发呆了,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本和学生开着玩笑的林老师却冲着自己笑,只得慢慢地站起来,却说不出一个字。
      “答不出来吗?看来我们的一号也有失误的时候。”林老师背过身慢慢地走回讲台上,我看着本子上写着的问题,眼睛慢慢地抬起,“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他的步子骤然停了下来,慢慢转过来的脸上挂着笑意,却还是有些不依不饶,“看来初中老师也普及了这首诗。那不知这位同学看过杜牧的《过华清宫》没?”有些生僻的诗,原来都没有要背诵的,不过那脍炙人口的两句诗就算是没看过的人,八成也听过。
      不知道这个初来教语文的老师是想看我的语文底子怎么样,还是想来杀杀我的威风,只是这首诗我刚巧记得,“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人抢了话,“无人知是荔枝来。”林老师嘴角上挑着笑,想来他是我遇见的为数不多的教语文的男老师,而且还是在高中这种升学压力巨大的地方,没有深厚的语文底子怕是他也不会来。
      觉得他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竟然接连的出了诗的上句,“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还记得看这首诗的时候是深夜,四下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房前的池塘里青蛙的叫声,蝉鸣声都沉寂了下来,感觉那个多年前写下这首诗的人想必也是在这样的夜晚触景伤情,内心无限的忧伤,像是缓慢流淌的初春的江水流向远方。
      “江山如画,”他的眼睛里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似曾相识。我缓缓对道,“一时多少豪杰。”
      “映阶碧草自春色,”脑海里惊讶的发现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却又有些不同,“隔叶黄鹂空好音。”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句诗他倒是自己全说完了,他抬起右手,比了个坐下的手势。
      窗外响起一阵飞机轰隆飞过的声音,它像是一个拨弄云彩的高手,将白色的绵软云朵划拉出一条金色的丝线,像是太阳对它独特的眷顾。从上层的高度看这个世界,怕是我们生活的城市都变成了看不清楚的一个个的方块,而我们自然也无从看见。可是更多的时候,我害怕那样的高度,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显然还是自己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只是踩过一次蛇,再看见类似蛇的绳子,心里还是有深深的阴影。
      差不多下课的时候,上语文课的慕容老师返回来,站在门口道,“今天放学之前课代表到我办公室拿试卷。”教室里顿时数不清的哀嚎遍野,才刚开学就是这样严峻的备考模式了,可是那道人生的分水岭,我们周围人都比我们清楚太多它代表的意义。
      “老师,还没有安排课代表。”班上有人说道。
      慕容复低着头沉思了一小会儿,那两个身影像是霎时间重合了一样,我瞥开头,看着桌上摊开的书,努力的想要赶出那些乱糟糟的思绪。
      “那就一号吧。”丝毫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而是直接的把这个责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看着站在门口笑着的那个人,眉头不舒服的皱起来。只是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完美,从来做的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事,从来走的都是事与愿违的路。
      他站在熹微光线打下来的窗帘前,昏黄的光笼罩他全身,打亮每一个细节,他乌黑的发,脖颈后的消沉,沉下去的肩膀,依旧笔挺的脊背。那个永远看不透的背影,像是一帧光影的画面,在每个眩晕的夏日里都会一次次的梦见,宁愿他一直是这样背对的姿势,也不愿看见他眉间凝结的那种独特的情绪。一直站在与众不同的位置,总是以俯视的姿势看待自己,久而久之,自己真的认为处在尘埃里,一直抬不起头来,就那么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
      很多时候的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从自己走近他家的那一刻,他站在楼梯之上,自己的局促不安,他的不可一世。
      “佛罗,你家走哪边?”绮罗的瞳仁被黄昏的光线染成好看的琥珀色,像是一个再美好不过的梦境,我看着四处分散开来的回家的人群,每个人不同的归宿,我指着右边的方向,佛罗的脸色很直接的暗了下去,不开心道,“还以为我们是走同一条路呢?”
      那个时候我们的人生还是在同样的一条道路上前进着,路边的风景都一样,可是有那么多的分叉路口,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风景,迈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再想起她当初说的这一句话,竟然颇有种一语成谶的感觉,以前我们又有多少个原以为,变成了破天荒的竟然。
      走过一个商店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看着已经被整装一新的店面,那些往日的痕迹真的全部被覆盖了过去,我看着坐在床边的一家人,彼此都是笑着的,男人高兴的夹着菜,女人贴心的递上纸巾,坐在妈妈旁边的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就像是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在一次卷土重来,原来自己也是有那么幸福的时候的,一家人那么幸福的吃着饭,爸爸笑着说着什么,妈妈温柔的剥虾,我脸上还带着这是一场梦的懵感。时间久了,倒真的觉得那一定是一场梦了。
      “佛罗。”转过身,一张和善的脸庞跃入眼帘,我笑着走过去,窗口探出来的那张脸上带着仅仅让人看着就很舒心的笑容,坐在驾驶室位子的叔叔笑着从阿姨旁边探出头来,“放学了?”我笑着答道,“嗯,刚放学。这是去哪里?”车的后座上摆着几个高高的箱子,好像是一早就摆在屋子客厅里了。
      阿姨笑着看了眼放在车后座的那些箱子,“给孩子们选了些书,准备给他们送过去,你叔叔在书房磨蹭了半天,现在才出发。”看来是去那里啊,这下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事情,那家里不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阿姨接着说道,“你哥的饭我已经端进去他房里去了,晚饭我放在桌上,要是冷了就放微波炉里面热一下。”我点点头,笑着冲叔叔阿姨摆了摆手。
      记得我刚来他们家的时候,站在浴室里看着那个浴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四处都没有看见什么桶子,也不知道怎么用热水。阿姨在外面敲着门,告诉我怎么放热水,沐浴露洗发水放哪里,脏的衣服放哪里,拿进来的衣服放哪里。那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而不是口头上的安慰,说什么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我们彼此都清楚得很,什么都不会过去的,那些场景都会成为既定的事实,慢慢地凝结成为我们心里的一块疤,时间久了,它可能会慢慢地结痂,但是它永远不会愈合。我躺在热水里,眼睛上有热水漫过,像是那个在锅里慢慢煮沸的青蛙。
      我抬头看着那个摆在二楼阳台上的那一盆开红花的盆栽,夕阳的余光照在它墨绿的枝叶上,那朵花也像是慢慢地枯萎了下去。那是那个窗台上唯一的花,那扇落地的玻璃窗后面,罩着一层薄纱,轻微的晚风慢慢地吹起那层薄薄的屏障,也许也送进去了一些黄昏的诗意。阿姨没有说过为什么他喜欢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什么他不用去上学,经常半夜起来路过那个房间的时候,还能听见隐约的音乐声,很小的声音,却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的清晰,只是阿姨叔叔的房间在楼下,听不真切,我的房间又隔着墙壁,才觉得隔壁安静得很,时常还觉得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而不是自己的妄想症。可是走近这个家的门时,那个站在楼梯上的身影确实是存在的没错,阿姨叔叔的嘴里,他也确实是作为一个比我年纪长几岁的人存在的,只是他好像不怎么欢迎自己,或者说他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他最喜欢的事,不然怎么会在安静的黑夜自己一个人听贝多芬的钢琴曲。我看着那道从房门倾泻出来的微弱光线,突然觉得一股内心的悲凉,只得赶忙催促自己快步向前走。
      “不要打扰你哥。”这是阿姨对我强调的最多的一句话,我就听话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走路也是轻轻的,开始觉得呼吸是不是也会干扰到他,后来觉得他可能连旁边住了自己也不知情,脑海里总会想起那双眼睛,覆盖着一片看不透的迷雾,而那后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饭菜还是热的,吃完收拾好碗筷,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却还是返身回到了客厅,在电视机旁边的影碟册里看着是否有自己喜欢的片子。《假如爱有天意》,碧绿得覆盖了整个窗子周围的碧绿,和拖着下巴一脸幻想的少女,白净的脸上有着很恬静的美好。原来和阿姨叔叔他们看的都是一些生涩难懂的片子,却只得待在一旁看着,声音总是开得很低,眼睛就紧紧盯着画面上的人物和字幕。叔叔还取笑自己说,你是个电影迷。我只是笑笑接受了这句话,却没感告诉他们,原来我都没有过这样和别人看电视的经历,就算偶然父母和气的坐在沙发上,画面上也是晃动着的,连续的影像随便就消失不见,最后还是只能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要把那些好玩开心的事情记在心底,一辈子不要忘记。
      似乎是太安静了,就算是最小的声音还是觉得是很大的声响,最后调成了静音。看了眼悬挂在边上的时钟,今天发的试卷还没有做,今天的课还没有复习,明天上的课没有预习,习题集也还没有写。看来只能待一会儿了。
      一开始就是搬家的场景,那本她母亲留下来的日记本,那个属于她母亲的故事,以及她自己的故事,就像是两根平行线,一齐划向不同的结局。看到男主角的时候有些惊艳,是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可是最喜欢的,还是她母亲的那个故事,有现实的缘故,战争回来的双目失明的人为了她的幸福而选择隐瞒,她为了成全他的欺瞒装作不知情。那似乎是我从未见过的爱情,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这样能让我留下眼泪的感情。男主角拿出那条项链的时候,眼睛胀得厉害,萤火虫漫天飞舞,那个少女的笑容就那么恒久的停留在我的视网膜上。最后的片尾曲响起的时候,那两个吃西瓜的身影,那个背在背上的身影,是一首很熟悉的歌。
      好像是初中的时候,班上有男生用变声期的沙哑声音唱着和这首歌相同的旋律,虽然总是惹来一阵嘲笑声,他倒是越挫越勇的继续唱着,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八成是很喜欢这首歌吧。班主任听见了还鼓励他去参加学校里面举办的校园歌唱比赛,没有得到意外的几等奖,倒是喜出望外的得到了一个鼓励奖。开始还以为是评委被他的唱歌热情给打动,后来才得知,是他的外表加了分,场外的好多女生一致要求再来一首,他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脸上竟然还真的红着下了台,班主任拍着他的肩膀,我们也鼓励说是唱得超级好,完全觉得自己是个超级捧场的人。
      那个时候的我们还不懂梦想,还以为自己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以为那时在身边的人会永远这样在身边。只觉得那个时候站在舞台上面的那个男生头顶的光芒真的很闪耀,他唱的歌好像真的传出了好远,他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唱歌。他好像站在一个离我们好远的位置,我们都不懂那个时候他的世界里面有什么,是满天飘着的音符,还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门打开的时候,叔叔看着蹲在电视机旁边的我,惊异道,“怎么还没去睡觉?”确实已经挺晚的了,还有堆积的作业,平时一向很好的自制力竟然这下子失了控,只得赶忙收拾下,梳洗完就回房间去完成接下来的事,顺便决定以后都不要这样心血来潮。
      “正准备去。”阿姨笑着蹲在我旁边,看着那个碟子,“咦?”她的脸上泛出一丝疑惑,似乎觉得这张片子不该出现在这里,一下子又恍然大悟道,“这是小致送的那张。”还会送阿姨录像带,看来也是挺贴心。
      路过那个房间的时候,里面竟然传出来刚才听过的熟悉的旋律,我驻足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一下子觉得他八成有所察觉了,赶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倒不是什么繁重的作业,可等写完,时间还是很晚了,眼睛疲劳得很,取下眼镜的世界模糊了几个度,书柜旁边的那条线都模糊了三四个迹线,躺在床上却又不能马上睡着,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刚才看过的那个电影的画面,也许还是太过于梦幻了,可心里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崭新的能量,也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一样。
      挑选这个影碟的时候,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阿姨像是没有看过,说是原来叶致也和他们一齐看过,但是只看了个开头,他就有他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们本来也不是很喜欢这类型的电影,就暂时中断了,之后就放在了那里。要不是这次自己翻出来,他们还不知道有这张影碟。
      原来想事情也是可以睡着的,就像是努力的要把自己陷入一个怪圈里,把自己逼迫到一个睡眠的死角里,那么你除了睡眠,真的就是无路可走了。结果一早上醒来,总觉得是个什么很重要的场景,却还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天还是暗沉着的,路上除了穿校服的人,就只剩下穿环卫服扫地的阿姨了。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惫的神色,也许正像自己昨天看了部电影一样,他们也做了很值得的事情。直到坐在前排的绮罗高兴的拿出一本厚厚的小说,眼睛下面深重的黑眼圈显示她确实是昨天晚上看完了这本很有意义的小说,而且还花了三节课的下课时间和坐在她后排的我讲述这个乱糟糟的三角关系还是四角关系的故事,觉得我低着头看书又是不尊重她昨天晚上的劳动成果,我斩钉截铁的指着黑板右上角写着的那些个提醒,她模糊的瞟了一眼,眉头立马皱起来。
      “确定没写错,不是说的明天再交吗?”八成是又自动在脑子里篡改了老师说的话了。
      “我昨天听见老师一字一句说的。”八成是没有写完,她哀怨的背过身去,我也只能低下头,看着最让我头疼的物理,虽然注定是理科的弱项,虽然早就知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很多事情就算是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可是被现实打败还是一件很让人挫败的事情。
      似乎教物理的老师都是比较风趣,穿着也是很讲究,白色的衬衣被汗水打湿了一点,讲台上的电风扇也无法吹散老师的激情,好在看过书,能够跟上老师的节奏,但是还是有很多的地方不能理解他的思维,眉头就真的一直这么皱着,这似乎是从小养成的坏习惯,不知道的事情就会这样一直疑惑着。
      快下课的时候,老师突然点了最边上第七个的我,“那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记得自己举手了呀?突然觉得额头有些发疼,这才反应过来,一直皱着眉,皮肤就像是这样一直拉扯着的一样,这下子突然松下来差点垮了。原来老师也注意到了我的“皱眉”。
      学校出校门的路两旁种着很高的玉兰树,现在正开着大朵白色的花,还有淡雅的香气,又想起原来曾经有摘过玉兰花做书签,结果夹在书里渐渐变成了黄褐色,没有原来的那份纯白了,那份香气倒像是渗透到了书的字里行间,后来有人告诉自己,要将花朵黏在真空的胶布里,隔绝空气里面的氧气,才能保持原来的颜色。可是再也没有摘下来的玉兰花了,虽然没有它原来那么好看的样子,但是至少还能保留下它重要的东西,也算是好了。
      经过光荣榜的时候本只是随意的一抬眼,脚步却逐渐停了下来,确实是那两个字没错。狭长的眼睛,很薄的嘴唇,这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没想到还是在照片上,还是穿着一中的夏季白T恤,浅浅的弯起嘴角,典型的好学生的样子。我的视线慢慢地下挪,全国生物、物理竞赛一等奖。嘴角慢慢地瘪了下去,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排在第一排,笑着,可是我心底感觉到的却是冰冷,半天才发现奇怪的是他的眼底像是一片沉寂的海水,没有一丁点的波澜,就像是他早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程序,对这样的荣誉已经司空见惯。我想起初次见到的那张冰冷的脸,也许他不是看不起我,只是他早已经习惯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么俯视别人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摆脱的特性。
      “看什么呢?”肩膀上突然传来的轻按倒是吓得我整个人都推开到一旁,绮罗奇怪的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偏着头,疑惑的看着隔开一段距离的我。原来我也有这样的习惯,不是身体这么直接的作出反应我都不知道。
      “好厉害。”绮罗没过多在意,立刻被光荣榜上的那些照片给吸引住了视线,盯着最上面的那张照片惊喜道,“我知道这个人。”我也讶异了,绮罗仔细的看着那张照片,嘴角慢慢地上扬,“原来他长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怪样子呢。”看来她是听过关于他的什么传言了,这我倒也听过一些,只是叔叔阿姨他们都不怎么谈及他,只是说他成绩还可以。现在看来,这个可以,确实是谦虚过头了。
      “他就是一中的那个天才啊,他们经常谈论的原来就是个这样的人。”天才?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代号吧,之前就觉得不俗,原来是这样。突然觉得能听听关于他的事情也很好,尽管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感觉像是看不见的人一样,整天只剩下自己和叔叔阿姨,叔叔要去大学教书,阿姨整天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就像是是剩下他们三个人世界的齿轮还在转动,他的世界就没有转动了一样,阿姨说是他要准备一次重要的考试。现在她知道那次重要的考试是什么了,也许很多人觉得它无关紧要,可是人生的分水岭好像真的就是从这里开始。
      我们长长的人生航线真的就如同他们经常说的那样慢慢地被改变,开始的我们还不觉得怎么样,慢慢地,就觉得时间像是一把锋利的菜刀,将我们的人生划分成了若干个不同的板块,我们在不同的地域歇息,在不同的角落欢笑,却在同样的夜色下低声哭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期一会。佛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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