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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之清扬 ...

  •   番外之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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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树荫处还是被那一阵阵的热气给逼迫着,远看着那落在水泥地面上的明晃晃的阳光,竟然觉得有些发怵。
      现在心底涌起的就是后悔,极其深切的悔意,千不该万不该放过了假期做实验的良好机会,不该在这个人人都放假的时间段出来旅游,还是个这么炎热的天气。
      再一看后面台阶上,两个人戴着遮阳帽,脸上还有那种出游的欣喜,倒像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当初看到安排的时候就有些担心,这么繁忙的赶趟,早上还起得这么早,也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消。
      “清扬,吃东西吗?”出游的当天,妈妈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堆的零食,还提着一袋坐在火车上,因为爸爸和我都不喜欢吃这些,结果差不多还是原样给提到了宾馆。
      他们年轻时候去过一些地方,之后就一直窝在那个城市,更多的地方就是家里,两个人安静的占据属于自己的地方,最近流行起旅游来,他们也赶着潮流,但是两个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算是跟着旅游团也怕出什么问题,就跟着过来了。
      这才明白所谓旅游的本质,从自己厌倦的地方到别人厌倦的地方,还是从全国各地来的人都聚集在这个地方。我看着前面堆积在入口的人山人海,还有排队等候着的那一条蜿蜒的长龙,心里都觉着热。
      对比城市里那条有些泛黄的河水,这里的河倒是绿得很,极目之处没有一座高层建筑,远处还有一座座翠绿的山,连绵成无数的山字形。昨天夜里抵达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把那远处的山当成了夜里的暗层云。今天一大早起来,山群背后乍现的光芒一下子照亮山形,心也被触动了。
      天上的流云倒映在碧波里,像是一匹被浣洗过的布,透蓝发亮,边缘还有金色的光,像是什么仙女挥了挥魔法棒。
      经常的报道里看到过那种坑人的旅行团,经典景点倒是去了一些,却都是在前面几天匆忙走完的,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就是无止尽的购物,甚至还有不买东西不让回去的说法。我怕出现这种情况,特地选了同学在的旅行团,也算是知根知底,当然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昨天被飞进来的一只蚊子扰得没睡好,现在精神有些不济。
      “你还好吗?”一张脸从侧边跳出来,像是什么画外音,盘起来的马尾,过分白皙的皮肤,不俗的五官,就像是挂在树梢上一颗清新的柠檬。
      我微微笑了下,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我一向不习惯这样突然拉近的距离,总觉得适当隔开才能让我保持理智,不至于失控。
      太阳的炙烤下,心脏也跟着不规则跳动起来。
      2
      据说是这个城市的最高山,很陡峭,除了索道,根本无法开辟出走道。我想起珠穆朗玛峰,山顶都是皑皑白雪,对比起来,这简直只能算是一个小山包。
      每经过一个支撑的柱子,位子就会抖动一下,颇有些电击般的效果,除了前面脚踩着的护栏,根本就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我微微侧过头去看远处的风景,全是山。
      再慢慢的回头,看到一个有些战战兢兢的身影,两只手紧紧抓着前面的护栏,眼睛小心的看了眼下面,立马害怕的收回来,盯着自己的手。
      我笑着回头。
      靠近山顶的那段距离很是陡峭,索道的绳索都吱呀吱呀的响。
      “你别松脚呀。”身后那个害怕到极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几乎可以想见她惊惶不定的神情。女生的友谊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能一开始彼此看不对眼,隔一会儿却又可以挽着手;反之亦然。昨天才认识的两个女孩子,今天就这么快开起了玩笑。导游小李是个性格活泼的人,一身瘦骨,小麦色皮肤,血液里却有着用不完的热情,带着一大半的中年人游山玩水,脸上一直都是笑嘻嘻的神情,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而她,好像也是陪父母来旅游的,一张娃娃脸,再加上一身素净的白衣服,搭配那纯粹的笑容,根本猜不出她的年纪。就算有人说她是高中生,我也有些相信,不过国内的高中生大概没有这么闲的时间,也没有那么舍得下的父母。
      快靠近终点的时候,我环视了下周围,这才觉出了古人的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胸襟都壮阔起来,只是天上的云彩依然那么遥远,远不能达到手可摘星辰的靠近。
      导游扶着她,下车之后的脸色都有些惨白,腿没了力气,看来被吓得够呛。
      “你说你一个恐高症,非要来搭什么索道。”
      “我现在都到山顶了,等会还得下去呢。”语气很幽怨。
      现在这才真叫骑虎难下。
      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在山顶修建了这么宽的一个地方,观月台在白天就变成了暴晒台,站在上面的景观确实不错,整个城市的鸟瞰图都在眼底浮现出来,还有包围着的那些绿山,要是我们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也许就没有那么重的压力,脚步也会被触目可及的风景给滞留起来。
      十二生肖的石柱,还有那条祈福道,整个山顶各处都响起公鸡的打鸣声,走到中间的地带才发现那一只只肥硕的公鸡,难道这座山叫公鸡山不成?
      下山的紧要关头到了,还是绵延的队伍,人挤在一起就免不了喧闹声,头脑还有嗡嗡的回响声。还有几个人不见踪影,导游急急忙忙的去找,半天也不见回来,眼看着就要到她了。
      “清扬不是一个人吗?他和你一起就行啦。”我妈急忙说道。
      她询问的视线看过来,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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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道车一下子转过来的时候,她担心的往后面看,像是害怕自己被绊倒,结果猝不及防到扑通的坐下去,还是我提醒她踩着栏杆才反应过来。
      下山的时候迎着阳光,有些刺眼。上来的人里面传来大声的尖叫声,我一看下面,正是那段最陡峭的开端,再一瞥身旁的人,抓着栏杆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微微颤动着,慢慢睁开一条缝,迅速的瞥了一眼又害怕的闭上了,全身都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
      刚好经过一个柱子,索道车颠簸了下,胳膊一下子被挽住,头发丝在皮肤上慢慢的转着圈,还有一阵舒心的香气扑入鼻腔,我僵直身子坐着,贴靠着的那个身体畏缩的慢慢探出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慌张松开了手,动作大到差点颠覆平衡,我连忙拉住她,这才避免两个人都抛尸荒山。
      她靠在靠背上,全身还是那种极度害怕的状态。
      我伸出手,慢慢道,“过期不候。”
      一双手立马牢牢的抓紧了胳膊,手心渗出了好多汗。
      4
      回酒店的车上,我爸妈和顾宛云的爸妈热络的聊开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像是那种文静温婉的小说女主角。
      恐高症的后遗症消散了一些,她脸上的笑容重又回来了。
      她一看就知道出生于一个知书达理的家庭,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一双手素净白皙,没有沾过什么阳春水,一双眸子宛若清澈的潭水,轻易就能看到底,也没什么提防,一通介绍就泄露了不少信息。
      却又偏偏不是特别文静的人,那么喜欢笑,唇边的两个酒窝陷进去,露出炫白整齐的牙齿。
      “这还是我第一次搭飞机,总害怕出什么事,一直睡不着,半路遇上了气流,吓得我牙齿直打颤。”她胆子有点小,怕高,怕出事。
      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半晌才睁大眼睛问起我的名字。
      “宋清扬。”她念着我的名字,垂下眼像是在仔细思忖着意思,最后一个字结束的时候,唇角高高的扬起,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窗边的风卷起她的发尾,无形中触动了空气中的某根看不见的琴弦。
      外面被照得透亮的景色都投射在她的眼底,像是一个装载美景的瓶子,让人想要就此保存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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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就不是个容易热络的人,有时候笑起来都不是那么随心所欲,像是被什么给束缚住了。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大多都是些泛泛之交,绝大多数都被筛子挡在了过去,时间的罅隙那么窄,能够坚持站在我身边的人,除了血浓于水的亲人,寥寥无几。
      星辞和佛罗都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清扬,你看起来太孤独。
      除了无可奈何的微笑,别无他法。
      孤独与生俱来,我无从摆脱,只能让自己慢慢去适应它,并在周身塑造出一个较为坚实的外壳。我很感激他们没说出旁人经常认为的那两个字,清高。我何曾心比天高,阿谀奉承确是不会,也没有自认是人杰。要说我最厌恶的就是太冲动,脱口而出一些无可挽回的话,总想着享受当下,对于未来没有一丁点的预计和考虑,太过于放任自由。
      这一点从我的小时候可窥见一斑,我没上过所谓的学前班,喜欢待在书房里看书或是在电脑前面下围棋,入学的时候,看着周围那些或兴奋或哭泣的脸,竟然有些漠然。从小到大,班上的老师都觉得我成熟,把班长的职位给我,用来处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物。
      我见过的那些人就像是绽放在黑夜天际的烟火,转瞬就没了踪影。高中毕业之后,偶然在街上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望过去,虽然记得他的名字和相关的一些事情,但那种陌生的感觉却经久未散。
      我爸妈很少和我提起关于佛罗他们一家的事情,但是我记得我有一个表妹,高三那年转学到这边的时候,看到光荣榜上那个最顶上的名字,我冥冥中觉得就是她,之后确证果然是。
      我们同龄,性格都很淡漠,她什么事情都埋在心底,周身都笼罩着一阵太深沉的气息,走在夜里,像是要被那无边的黑色给消融掉。她偶尔会有笑容,卸下了一部分的防备,却依旧显得吝啬。那个时候的她让我觉得那么累,总是逼迫自己前进,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为了活命,只有不间歇的向前走。那样的宋佛罗让人看了格外心疼。
      直到她失去了一切记忆,陷入了完全的空白里,命运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褪去层层伪装,把那个最真实的宋佛罗送到了我们身边。她那么爱笑,留长了头发,转身之际已是一个那么美丽的女孩子,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我们决定掩盖那些伤心的往事,其实更多的部分,我们根本无从知晓,只能尽力去营造一个属于她美好的世界。
      好在,她已经找到了。
      6
      我爸妈和顾宛云的爸妈简直成了一个团体,交流些什么养生常识和人生际遇,我们俩时常落单的跟在他们旁边,偶尔被他们一众人注意到了,才说上那么两句。
      和父母出来旅游,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拍照,不管是山是水,只要背后有个东西就算是景色。几天下来,相机快要达到了最高容量,晚上回酒店了就得急忙转到电脑里面去,还得及时的发给他们俩鉴赏一番,批评我的拍照技术。好在我不是专业摄影师,不然还指不定怎么被你们使唤来使唤去。
      整理的时候,跳到一张照片上。上午去过的公园,晨光正盛,树梢上都是粉红的花苞,烂漫成一片美妙的云霞,远处是陡峭的低山,慢慢攀升的山脊线,全部都是碧绿色,前面还有一座小巧的山包,还真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这么一片美好的背景里,有个人的侧影站在正中央,乌黑的发披肩,白色遮阳薄衣,简约牛仔裤。
      我慢慢靠近屏幕,因着阳光微微眯起的眼睛,好看的驼峰鼻,薄而上翘的唇,金色的色调像是一筐太美的油彩,在她白净的脸上铺开,自成一派。
      她在看着什么东西?无奈被局限的镜头让我无从看到那个角落的风景,也许是枝头盛开的一枝花,也许是天边流转的一片云。
      那么纯粹的神情,令人向往。
      她不喜侍弄得一张脸浓妆艳抹,总是干干净净,我眼光短浅,看不出来是否确为清水出芙蓉,只觉得赏心悦目,周身也没有那阵浓烈呛人的香水味,只有简单的空气漂浮在周围。
      将食指、中指、无名指合在一起,慢慢搭在桡动脉上方,隔着皮肤,触及到那么迅速的脉搏,好像体内有河流奔涌出来。闭上眼睛,能看到展开的一大片银河。
      7
      他的脸上总是很少有多余的表情,却并不妨碍轮廓分明的五官组成一张英俊的面庞,额头很高,浓而粗的眉,眉尖像是锋利的刀头,隔开了声色犬马,略微突出的眉骨下是深邃的眼睛,幽黑无边际,似乎总是在深思,似乎一眼看过来能洞穿一切,鼻梁骨像是连绵的山脊,巍峨壮阔,而唇。
      “想什么呢?”肩头的衣服一拉,思绪变得纷乱起来。小李的色心我算是领教到了,赶紧躲得远远的,以免她再次偷袭我。
      刚来的那天晚上有些不适应,神色都很苍白,甚至还吐了,还是她半夜到药店给我买药,让我先洗个澡再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才精神抖擞起来。她性格泼辣,敢想敢做,时而又冷静自持,让我好生佩服。
      半晌她抱着枕头,挪到床边,直愣愣的盯着我,“没什么事情要说?”说完还挑了下眉,脑海里那个身影又跳跃出来,心慌意乱到被她看出了端倪。她是个人精,才几天就看出了我的那点小心思,之后就一直在揶揄我。
      我投降的趴在床上,“我好像,似乎,喜欢他。”
      “你漏掉了一个近义词。”她靠在床后边,拿起了手机。
      我偏过去,她才慢慢说道,“宛如,也有好像的意思。”
      宛如,喜欢他。
      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埋在薄薄的被子里,蹭得快要脑充血了。
      也并非是少女的情窦初开,只是这一次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心脏好像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不听使唤了,眼睛都总是不由自主的往那个方向看过去,脑袋里也被这个名字,这个人的脸,这个身影给捆绑住了,简直像是中了魔。
      可是,他呢?
      他总是很淡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留下任何揣测的余地,让人无从确定些什么。似乎那些遐思都只是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这样一想就有些苦闷起来,有了软肋,有了盔甲。
      8
      这边的河总是清澈见底,河床上各色的石子被打磨,折射出太阳的金色光线,还有躲藏起来的小鱼,像是和如织游人在捉迷藏。
      因为是假期,再加上每个旅行团所设计的地点都很雷同,于是就造成了这个地点压迫的人群和不好的空气氛围,进入公园之后,分散走开才好了一点。
      铺天盖地的绿色掉进眼底,让人想要就此沉醉在这样的景色里。
      每个经典景点总是堆簇了无数的镜头和摆拍的人群,我照着爸妈的要求拍了两张,他们赶忙躲开了那毒日头,站在树荫底下乘凉。
      靠近江边开了一丛艳丽的杜鹃花,我走到栏杆边上,看着江面和对岸的风光,有甲板上挤满人的邮轮,对岸山上的各个地点都镶嵌着人,偶有风吹来,颈后被汗濡湿的头发一阵清凉,我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身后一阵推挤,整个人一下子往低矮的栏杆外掀过去,那下面堆积的乱石吓得我心脏直突突的跳。想我花样年华,这一摔下去,是被那些石头疙瘩给磕出个好歹呢,还是最后翻腾到江里落魄的成为一只旱鸭子呢。
      正这么思索着的时候,被人直接勾着腰往回拽,那颗蹦至喉咙口的心还没来得及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们没看见身后有人吗?差点把她给挤下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迫,我站在旁边,看着他太阳穴暴起的青筋以及脸上覆盖的那层怒意,心底竟然那么高兴,为着刚才的劫后余生,为着他此刻说的那些话。
      那些拍照的人被他的话给震住了,都是些和我爸妈年纪相近的人,来这也是为了高兴,刚才也是我没注意他们。
      我捏了下他的手掌,笑着对没出声的那群人道,“抱歉,是我没注意到。”
      他似乎还没下火,拉着走开还倔强的拧了一把,简直像个孩子。不过要真这么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谢谢你。”救回我的生命,帮我说话,替我出头。
      他似乎这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脸上是难得的赧然,微微侧过的脸上,垂下的眼睛隐藏着看不见的情绪。
      我这么仰头看着他,就像是一朵围着太阳打转的向日葵,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架着马车的阿波罗。我爱的人。
      那双眸子慢慢转过来,盯着我,无边的沉静里亮起细碎的烟火,我有些讶异的微张着嘴,那张脸慢慢倾覆下来,像是蜻蜓短暂停留在河面上,唇边掠过一阵风,近在咫尺。
      9
      我原来不知道,喜欢会让人失去理智,血液里的感性一齐爆发出来,却只是为了那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来自于一个更原始的目的,爱。
      两队爸妈喜闻乐见,在晚饭席上就开始了更加热烈的讨论,坐在一旁的我们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彼此同时开了口,又推让着让对方先说,一切似乎都来得太突然。
      回到酒店就被爸妈召唤进房里,开始了灵魂深度的话题,说是他们的儿子果然不负众望,其实他们早就觉得那个女孩子不错,又在一座城市里,以后可以找时间多见面了解一下,没想到我迅速而果断的解决了这件事情。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太能准确把握喜欢的定义,甚至无从界定我内心的那种感觉是否属于它的范畴,但当我拉住她手的那一刻,确实感觉到了那种雷击般的心悸,那种隐约的喜悦,像是一场及时雨滋润了快要干裂的稻田。
      我小时候待在爷爷家,他沉默寡言,我就只能自娱自乐,屋子旁边有一片很大的竹林,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绿色,只是那绿色的程度有区别,我最喜欢的是冬末和初春,学校的事情也没那么繁多,闲暇的时间就特别多,我就站在那堆竹子里,听冬季的寒风刮过干涩的竹叶时有些粗糙的声音,听初春料峭的风卷起成千上万的竹叶,像是要就此把它们变成蜻蜓的翅膀,飞向无垠的天际一般,那种声音很悦耳,听着就不由得咧开嘴微笑起来,脖子里裹着的围巾还会漏进些微寒冷的风子,撩起一阵哆嗦。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好像世界上的千言万语都裹挟在竹叶摇摆摩擦的乐章里,好像我并非那么孤独。
      而此刻,我握着她的手,那种久违的感觉失而复得。
      这条江有一种不太纯粹的绿,总是能卷起波浪,层层叠叠的推挤,在水面上扬起惬意的风。远看着像是一汪蓄满油的管道,那种光泽在没有阳光的照耀下,没那么明亮,就很自然的趋向于暗沉。倒是坐上竹筏,在江上游走时,那种绿色消散了心底对它的第一印象。
      “瞧。”她伸直手指着前面,只见两只白色的鸟正翩跹的在高处飞翔,展开的翅膀那般悠闲,好像我们此刻只是被困在江面上无处动弹的可怜人,而它们是能自由翱翔于天际的主宰,事实也确是如此。
      她极其认真的盯着它们的身影,侧着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艳羡,唇上有善良的笑容。
      “这水到底有多深?”身后两个人的对话跃入耳际。
      “你跳下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要到了更炎热一些天气,我相信一定有人会跳下去试试深浅。
      随着船的前进而荡开的涟漪和水波,根本看不出深浅的水层,近处有几块暗礁,突出水面的岩石部分上站着几只正盯着这条竹筏的鸟,我无从分辨它的种类,却和刚才见到的又不一样,黑色,全身上下只有爪子附近的有白色的一圈毛。
      归程,前面的船夫站在船尾,我们旁边船上的人似乎正和他开玩笑,他抬高发动机后的浆,在水面掀起一阵阵的水花,她吓得直往我这边躲,我抱住她,下巴抵着那胆小的头,手揽着那细瘦的肩膀。
      有一只不怕人的鸟从我们船边低飞过去,发出婉转动听的声音。
      不由得心情大好。
      10
      踌躇再三,深呼吸了良久才出了门,被我妈一阵调侃,我赶忙把门关上,手捂着脸,飞上了几朵灿烂的云霞。
      其实我这还算是晚恋,赶上了大四的末班车。他是研究生,基本上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天天都泡在实验室里面,捣鼓些我不明白的东西。
      第一次去他实验室的时候,小心谨慎得觉得进入了什么神秘机关,一出电梯,就被各种奇怪的味道给堵住了鼻腔。他认真的站在实验台前,一身白大褂,再配上挺拔的身姿,煞是好看,我站在门边上,盯着看了好久。
      良久,实验室里的一个女生跟他说了什么,他这才慢慢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我连忙收敛起脸上的表情,退了几步在走廊上等他。
      他领着我去隔壁的休息室,等着的时候,刚才实验室里的女生走了进来,笑道,“宋清扬的女朋友?”
      刚才站在门口盯着他看的糗态一定都被收纳眼底了,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你好,我叫顾宛云。”
      之后每次都是在他们实验室等他,看着他们就能感觉到那种浓厚的学术氛围,每个人都对着电脑,要么是在看英文文献,要么是在制作PPT,要么是在弄什么高级的软件,心底对他们涌起深深地敬佩之情,这才是所谓的国家栋梁,哪像我,只顾儿女情长了。
      毕业聚餐之后就去了KTV,在走廊上那么正巧的碰见了他,就这么直接被领着去了那个包厢,满满当当的人盯着我,再聚焦在清扬牵我的手上,立马响起一阵起哄的声音,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全部都是他的同学。
      我笑着自我介绍,对上那个女生的眼睛,她那么仔细的看着我,好像要从我身上找出什么不一样来,让人不由得背脊发凉。后来我才知道,她叫陈绿竹,而他们没说的那些话,我从她看向清扬的眼神里能猜出个大概,她没有表现出对我的敌意,相反,她热情的跟我说话,活泼开朗得很,但是她的眼底有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悲凉。
      那天,她喝了很多酒,脚步都有些踉跄,我怕她出事,在她身后一段距离跟着去了洗手间,半晌,隔着一扇门,我听到了那阵压抑的哭声,那么撕心裂肺,却又害怕张扬。
      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笑着拉着我的手,开玩笑道,“我代表组织,感谢你收服了这个黄金单身汉。”
      我也配合的笑着,看着那双眼睛,心底觉得那么抱歉,甚至有些想要退缩。
      眼看着炽热的爱燃烧成为灰烬。
      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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