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舞夕颜[清穿]》暮夕颜

35、自得其乐

　　“你真的不后悔么？”
　　晚餐时，天涯突然丢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夹菜的手滞了一下，面对满桌的海鲜，我失去了味口。
　　“后悔又如何，他心里有比女人更重要的东西。老爷子不希望我掺和进来，我又何苦拂了他的意呢。”我走到船头，任凭海风吹散我的长发。
　　天涯也放下筷子，尾随我至船头。“弘历呢？他可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骨肉。”
　　“我知道老爷子会保护好弘历的。”
　　天涯转过身，“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冷血，还是说你心计太深，你……“
　　“我什么，不管怎样都好，我还有六年时间可以逍遥。何乐而不为？”我打断了天涯要说的话。
　　“六年？什么意思？”天涯很是纳闷。
　　我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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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决定远离这个大漩涡，莫道我无情，只是我害怕改变历史，也不想见到他们手足相残的一幕。更何况，现下年亮工对胤禛的意义重大，年氏怕是颇得宠爱呢。我会容忍自己的爱人在爱着我的同时，手里还另外抱着一个女人吗？不，这恰恰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船在海上走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崇明岛。不知道红伶将岛上变成了怎样呢……
　　船还没靠岸，就见岸边一边姹紫嫣红，原来是红伶带着一众姐妹来迎我来了。
　　见我归来，红伶等人自是喜极而泣，拥作一团。
　　我擦干眼泪，笑盈盈地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都不许再哭了，往后我们就一起隐居在这东海瀛洲了。”
　　红伶连连点着头，吩咐一众姐妹下去准备午膳，我瞅着空，把天涯拉到一边儿，“天涯，我有一事相求。”他点点头，“可是要我回京城保护弘历？”我点点头，“知我者，天涯也。”“那我用过午饭便返回京城。”
　　红伶为我在海边造了一座木屋，门口有用贝壳串成的风铃，房内的摆设，竟跟隐夕居内的摆设一模一样，连船形的床都丝毫不差，站在门口，微闭双眼，迎风听海……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听风居”。
　　午餐准备得很是精致，红烧海参、脆皮黄鱼卷、葱烤鲫鱼、虾仁滑蛋、蚝油鲍鱼、椒盐田鸡、干贝丝瓜、蟹粉煲、家常鱿鱼卷，还没尝味道，光这卖相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了，这顿饭我吃得很是香甜。
　　午饭过后，天涯即将踏上归京之路，空气中也迷漫着淡淡的哀伤。
　　“若是他问起，我该如何回答？”天涯登船之前，飘过一句。
　　“你从没看见我，怎知我是生是死？”说完，我也不管船还没开动，一个人沿着崇明岛的沙滩散起步来。
　　我一时童心大起，褪去鞋袜，撩起裙摆，在海滩上留下一个个足印，温柔的海浪裹着细细的沙又将我的足印掩埋。
　　夕阳西下，我坐在海岸边看着如血残阳，一点点被大海吞没……
　　“主子，您让奴婢好找！”原来是红伶找到了我。
　　看她满脸的惊慌，我歉然一笑，“对不住，红伶，我被这岛上的景色迷住了双眼，走吧，回去吧。”
　　岛上的日子很是悠闲，当我把岛上的美景全部看完了，也顿生无聊之心。本来嘛，做为一个现代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有电视、电游、电脑、电话的生活，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难免会有些失落感，不行，我得给自己找些乐子。
　　有了，做皮影！
　　以前看《大明宫词》时，就好羡慕太平可以把皮影耍得那么传神，再加上动听的音乐与华丽的对白，让我神往不己。
　　对，就做皮影，反正这年头真正的皮革是很好弄到手的！
　　皮影起源于两千年前的西汉，发祥于我国的陕西，而成熟于唐宋时代的秦晋豫。从十三世纪元代起，皮影还随军事远征和海陆交往，相继传入了波斯（伊朗）、阿拉伯、土尔其、暹罗（泰国）、缅甸、马来群岛、日本以及英、法、德、意、俄等亚欧各国。
　　皮影的制作是极为复杂的，从选皮到影人成形上戏，有许多工艺技巧。传统的制作工序可分为选皮、制皮、画稿、过稿、镂刻、敷彩、发汗熨平、缀结合成等八个基本步骤。皮影的艺术创意汲取了中国汉代帛画、画像石、画像砖和唐、宋寺院壁画之手法与风格。
　　我让红伶下岛买了许多上好的六岁左右的秦川黄牛皮，又上乌镇花了重金请镇上最好的皮影师傅跟据我画的花样，做了一整套《采桑女》所需的人物。
　　熬过两个月的无聊日子，眼瞧着快到跟师傅约定的时间，我拉上红伶，兴冲冲的奔向乌镇，取回了散发着油墨味与皮革味的皮影，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它的每一个线条。
　　红伶不解的问：“主子，这劳什子，做什么用的？”
　　我并不答话，反问她：“红伶，上次教你的曲子练得怎样了？”“幸不辱命。”红伶恭敬的回答。
　　回到听风居，一众姐妹都在花厅里等着我，好奇的看着我手里的大木箱。我只是笑笑，将宛儿唤入房中。
　　待到用过晚膳，我才命人焚香，净手，拉起一块白色的纱幕，我与宛儿坐在幕后，头上点起了明亮的灯，我朝红伶、宛儿略一点头。
　　红伶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弹起了哀宛的音乐，我拿起手中的皮影，轻缓的低吟：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抖动，如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轻拂悠悠碧水，搅乱了苦心柔情荡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
　　宛儿也执起手中的皮影，压低声音接到：：……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为了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历险，为了满足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现在终于锦衣还乡，又遇上这故人般熟识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清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我新婚一夜就别离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对面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我弯起嘴角：“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
　　宛儿也是嫣然一笑，“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妸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的这头畜生倾倒，竟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我佯怒道：“快快走远点吧，你这轻浮的汉子，你可知调戏的是怎样多情的一个女子？她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丈夫，已经应掷三年，把锦绣青春都抛入无尽的苦等，把少女柔情都交付了夜夜空梦。快快走远点吧，你这邪恶的使臣，当空虚与幽怨已经把她击倒，你就想为堕落再加一把力，把她的贞洁彻底摧毁。你这样做不怕遭到上天的报应……”
　　宛儿故作风流倜傥样，“上天只报应痴愚的蠢人，我已连遭三年的报应。为了有名无实的妻子，为了虚枉的利禄功名。看这满目春光，看这比春光还要柔媚千倍的姑娘：……想起长安三年的凄风苦雨，恰如在地狱深渊里爬行。看野花缠绕，看野蝶双双追逐，只为了凌虚中那点点转瞬依恋，春光一过，它似就陷入那命定中永远的黑暗。人生怎能逃出同样的宿命。”
　　我的脸上有些黯然，嘴里仍然接道：“快快住嘴吧，你这大胆的罪人，你虽貌似天神，心却比铁石还要坚硬，双目比天地还要幽深。看鲜花缠绵，我比它们还要柔弱；看野蝶迎风飞舞，我比它们还要纷忙迷乱。看在上天的分上，别再开启你那饱满生动的双唇，哪怕再有一丝你那呼吸间的微风，我也要跌入你的深渊，快快走远吧，别再把我这个可怜的女子纠缠……”
　　宛儿有些担心的看着我，“看野花缠绵，我比它们还要渴望缠绵；看野蝶迎风飞舞，我的心也同样为你纷忙迷乱。任什么衣锦还乡，任什么荣耀故里，任什么结发夫妻，任什么神明责罚。它们加起来也抵不上你的娇躯轻轻一颤。随我远行吧，离开这满目伤心的地方，它让你我双双经受磨难……”
　　曲终，灯起，我仓惶逃回卧室，只留下满室不解的女子。
　　她们怎知我心里苦楚，“长安三年的凄风苦雨，恰如在地狱深渊里爬行。看野花缠绕，看野蝶双双追逐，只为了凌虚中那点点转瞬依恋，春光一过，它似就陷入那命定中永远的黑暗。人生怎能逃出同样的宿命。”难道我也逃不出宿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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