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海上的清晨并不都是传说中的那般令人舒爽可爱的。
绰号“血蔷薇”的亚瑟*柯克兰船长开始了自己在这腥咸的海水中刀尖舔血的第九个年头。
因为船长有了“血蔷薇”这个外号,所以这艘已经被他统治了六年的船就被人们顺其自然的称作了“蔷薇号”。
不得不说“蔷薇号”的确是个美丽而又富有浪漫色彩的名字,然而,在这里待久了的人就会明白——终日上演着相比自然界弱肉强食的生存竞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戏码的地方,柔软有温度的情感是多余的甚至有害的。同样,美丽和浪漫在此也是最一文不值东西,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不过,当你看见这艘船的旗帜上那鲜艳得的有些刺眼的带着荆棘的蔷薇花,或许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换句话说,那看似美丽得如同血染一般颜色的蔷薇花,实则比那些绘满刑具武器之类凶残可怕器物有时显得有点虚张声势的图案要更加无时无刻的暗示着那犹如地狱般的危机——就像是沉默有时比争吵叫骂更加令人害怕一样。
亚瑟站在甲板上观望了一阵之后,又到船舱中巡视了一圈顺带交代了些事宜之后若同往常那样经过了船长室小隔间的那一扇偏门。
今年年初,这个一直被当做船长的杂物室而半闲置的小房间里住进了不速之客。
那是两个东方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小孩子。
这的确稀奇得很。
会挂上带着骷髅的旗帜,干这行营生的船自然是不会搭客的,更不要说还是一个带孩子的麻烦客人。
不过就像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一样,凡事总有个例外的时候。至于原因,船上的好汉大爷们儿们恐怕都得无奈的叹口气,然后护着害臊的脸皮回去好好地磨磨刀了——没办法,搞不定也赶不走嘛!
好在这两个东方人也没有白白留在船上,刚上船时就交了一笔不小的船费,这也让大家面子上和实惠上都好过了些,也就顺顺当当的在船上留了下来。
因为他是个东方人,原本的名字叫起来发音饶舌的很,所以大家都称他为“伊斯特”。
真要说起来,伊斯特,那带孩子的东方人可是一个极会做人讨喜的家伙,而且能够流利的说写好几种语言,船上爷们儿们大多是勉强识得几个字操着一口土话的大老粗,对他这样的人虽说排斥,但也多少有点羡慕佩服的意思。
加上这个实际上拳脚功夫了得,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也没有什么矫情傲气的架子,所以熟络了一些日子之后,不少人闲下来时就喜欢围坐一圈和他聊天,听他讲些趣事解解闷。
就算你是个顶顶排外的人,还是不喜欢这东方人的家伙,按照最简单原始的办法,你完全可以找个时间收拾他一顿。
不过,他上船时大家也都领教过了他的实力,别看那小身板单薄那速度可是快得出奇,要是扯出来一对一的干,除了船上那几个头目,他抱着孩子过招你也占不到便宜。
就是这样一个人,来了之后半年就和船上的上上下下的人们关系搞得很不错了,况且又一直没弄出什么麻烦,所以到了现在就算是少数的顽固分子遇见了也会回应他一个招呼。
“嘿,小鬼,你祖爷哪去了?”一进房门,只看见那东方孩子正在吊床上睡觉,亚瑟索性说这伸手摇了摇那孩子,不想却吓得那孩子差点哭出来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
“哎哎,别一副哭丧脸的晦气,我又不会吃了你……睡吧睡吧,没你的事了。”见这小孩眼眶开始发红,亚瑟连忙伸出手笨拙的胡乱揉搓着他的头发,心中愈发烦躁了起来。
啊……果然的,小孩子就是讨厌!
“早安,船长。”正当亚瑟靠在柱子上背对着那小孩子抱起手臂抖脚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回来了。
“祖爷爷!”还没等着亚瑟开口,那吊床里的小鬼就先带着哭腔喊起来了。“耀……抱歉啊。”望着那美丽温和的东方人急急地抱起那小鬼,亚瑟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
这个东方人的姓“王”,单名“耀”,据说之前是个商人。他带着的那个讨厌的小鬼自然是随他姓,名叫“香”。
因为东方话的发音很饶舌,操着一口土话的汉子们舌头粗转不过来。虽然柯克兰船长的家族早在其祖父辈就已经没落了,但是幼时离家之前多少受过点贵族教育影响,没有“大舌头”的毛病,所以直呼这两个人的原名就变成了他的专用。
一看两个人相互较劲似的样子,王耀似乎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冲亚瑟露出了宽和友好的笑容。
“香儿,男子汉可不会哭鼻子。你和船长先生打过招呼了吗?”“早安。”那小鬼立刻乖巧得没救了,眨着一双泪汪汪的黑眼睛嘟囔了一句。
“嘿,早安。”亚瑟努力的摆出一副自认为在笑的样子,还放低嗓门回了一句,结果那小孩却像见了鬼一样回头就往王耀怀里钻。烦躁的怒气瞬间在亚瑟心中爆炸了,整个脑袋里弥漫着想要直接把这个小鬼从王耀怀里掏出来丢到海里去喂鱼的冲动。
“有什么事吗?”王耀将那明显还没睡醒的孩子放回吊床上盖好被子安慰了几句后,见亚瑟干裂的嘴唇边说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亚瑟。亚瑟接过水杯,拉起王耀的手腕穿过墙壁上的小门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还煞有介事锁了门。
刚才就从亚瑟的神情举止中看出焦虑,对于他的举动王耀也并没有慌乱不解,静静地等他平复下来。
“坐,坐。”见王耀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自己,亚瑟才想起来招呼他,伸手压低了自己的吊床,这是他脏乱不堪而且还散发着一股异味的房间里除了地板唯一能够坐的地方。
因为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加上干这行搞不好哪天就蹬腿下地狱了,自然不会有人在意收拾房间这种小事。加上这样的情况在船上是一种极其普遍的常态,柯克兰也并不觉得难为情,更多地是习以为常的忽略这令人不快的一点。
“你说过,你之前是个商人,看样子你还去过很多地方。”不等那稳重的人从容的走过来,亚瑟便急急地伸手将他一把拉了到了身边来。
两人并排坐在吊床上。
“嗯。”一声浅浅的回答。相比起金发碧眼的船长那般急躁火爆,东方人还是一副温吞性子不紧不慢不起波澜。
“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人……呃,怎么说呢,不太好但也不太差……”亚瑟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将那种想要说的状况准确地描述出来,纠结思索结巴顿卡了一阵后烦躁的低下头揉搓着自己已经长长得快要齐肩的金发,喉咙里发出一阵像野兽一样低沉的哼鸣。
“先喝口水吧。”王耀看着他的样子,淡淡的提醒道。亚瑟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杯没动过的凉水,立刻仰头猛灌了起来。
清凉的水缓和了亚瑟焦躁的热量,令他理清了一下绞缠在一起犹如乱麻似的思路。
“耀。”“嗯。”“如果你有一笔买卖。做也不好,不做也不太好,你怎么办?”亚瑟临开口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后说出了正题。
“买卖啊……那就要看具体的原因了。”作为一个旁观者,王耀倒是轻松地用一个不确定的回答了这个同样没头没尾的问题。
“啊……那究竟要什么原因呢?”亚瑟的声音沉闷了下来,王耀也没有继续接话。
多少年来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的经验令他能够很轻易的看出这个男人胸中所拥有的城府和戒心。他知道,尽管自从上次自己偶然救回了他的一条手臂之后,他对待自己和香儿的态度开始转向。也可能是是因为只隔着一道原本就开了小门和探视口墙板,熟络起来之后必要的交流,最近他私下里和自己的话也多了起来。
不过亚瑟作为整条船上百来号人的总把舵子,王耀知道,这种人必定不希望身边手下这群上得了船的,原本不是什么善茬儿的人太有头脑抑或是知晓得太多,当然包括作为船客的自己这个局外人——因为,这对他都没有什么好处。而他也肯定会有一套自己解决这些不利问题的方法和手段。
“哦不,老兄,神奇的东方人,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你可不是其他人,你别想蒙我。”亚瑟咧嘴,一条胳膊放到了王耀的肩膀上,拍打着他的肩头。很显然,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个平日里看上去安安分分带孩子的家伙有那么简单。
“抱歉,我的普通可能会令你很失望。”“耀,拜托!帮哥们儿一把。”一双粗糙的大手带着血气十足的温度搂住了东方人那还算结实但依旧和“强壮”扯不上关系的臂膀。
面对那一只没有被眼罩遮盖的犹如祖母绿似的右眼中看上去十分认真诚恳地目光,王耀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老实说,他已经大致猜想到了亚瑟的面临的大致情况。不过作为一个船客,这事情和自己压根就扯不上关系。再说自己还有个香儿,所以本着平安不惹事的原则,剩下的事情也自然是不相干的为好。
等到这条汉子冷静下来不再脑袋发热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知,不听,不看,不说。
“哦……是吗?是这样啊,好吧。早上好。”亚瑟看出了王耀的态度,不难理解,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失望或是沮丧的味道。
自从上一次他替自己保住了一条手臂起,自己就开始更深层次的注意这个东方人,而并不是仅仅将他当成一个囚犯来监视行动。
这个家伙还真的不单是令人不讨厌。
撇开其他船员的态度不论,自己也确实对这家伙的印象不坏。
老实说,自己还不止一次动过想要拉他入伙的念头,毕竟他跟着船走,闲着也是闲着,运气好还能时不时的捞上一笔,何乐而不为?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还是暂时不要提出来的好——按照他目前的态度来看,就算自己提出来,他也一定不会答应。
上船入伙这种事情向来就是要以自愿为原则来签下生死状的,没法强求,也不能强求。
就算是自己在干着这一行,所有船上的人也都不会认为,这种刀尖舔血的活计是什么好勾当。
看着亚瑟走出门上了夹板,王耀暗暗地松了口气,起身回房去照顾香儿起床洗脸了。
快要到中午了,太阳依旧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海上弥漫着咸腥的雾气,船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犹如此时的天色一般阴沉。经验告诉他们,这种天气几乎和出事倒霉脱不了干系。
亚瑟掀开单眼罩进入了较暗的船舱里检查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甲板上,那种对厮杀斗争的强烈预感令他不得安宁下来。
凝望着被雾气染成一团乳白色的远方,心里暗暗地掐算着日子,心里又不得不焦虑烦躁了起来。
“祖爷爷。”快要五岁的孩子伸出小手,拉扯着王耀的衣服。“嗯,怎么了?”“我讨厌那个黄头发绿眼睛的独眼鬼。”王香鼓了鼓腮帮,满脸的厌弃。“我知道的。”王耀转过脸来,摸了摸王香那一脸不高兴的小脸蛋,将他抱到了膝头。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别的地方?”“嗯……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不是最近。怎么,在船上不好玩吗?你昨天不是还和那个姓琼斯哥哥一起在船上探险吗?”“嗯,对呀!他全名叫阿尔弗雷德*F*琼斯,用我们汉话说的话,光是他的名字就有五个字那么长呢!”关注点转移了,王香举着小手,极力比划出了一个夸张的表示“很长”的动作。
王耀梳理着王香的头发,小孩子不高兴这种小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
“祖爷爷,你知道吗?阿尔哥哥没有家人呢!真可怜。”话题转移王香开始兴致勃勃的说起了他的新朋友,是个刚刚十六岁,在两年前上船讨生活的一个长得瘦瘦高高金发蓝眼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