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夜猫YOLAN

2、第 2 章

　　那一天，那扇门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向我敞开,如同那一天的雨.

　　那是个下午,下着小雨,我从"百合教堂"门前经过.这所教堂的得名来自它门上所刻的百合花,是座不大的小教堂,听说里面有具空石棺,曾经放过某位圣妇人的木乃伊,后来木乃伊不知去向,就剩了副空棺材.关于这个教堂的故事很多,最出名的就是这一个.还有种说法是,这座教堂原来是学校的一部分,后来就被那个妇人的什么亲戚买了下来,修了堵围墙隔开.如果不是这道墙,从东面进学校会近很多,所以也有不少翻墙的学生.
　　实际上,这座教堂一直是锁着的,住在它外面小院里的是看门人.他并不阻拦学生们翻墙,只是拿着扫帚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因为里面没有一个学生是他能开罪得起的.也许除了不多的几个.
　　我喜欢这座教堂仅仅因为上面刻的百合图案.我对宗教不感兴趣,它在我眼中不过是座外表还很美丽的石头建筑.
　　从教堂外面绕的话出学校会多花上十分钟时间,而我刚好忘记了还国家图书馆的书,今天是最后一天.出了门还得坐上四十分钟公交车,即使国家图书馆关门时间很晚,我不用担心还不了,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超过七点,而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况且今天还下着雨.
　　"顾雅小姐啊."
　　刚从教堂铁门前经过，那个看门人就说话了。
　　他习惯叫我“顾雅小姐”，连名带姓还加上一个他以为很好的称呼。他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长得瘦瘦的，个子也不高，只是看起来还有几分清秀感，有时我觉得他做看门人有些浪费，不过听说他也给绘画系那些学生做过模特。我对他的过去很好奇，不过听到的也只是些无聊的故事，什么高中毕业去做过门童保安啊，什么取了个女人又离婚了啊，至于他怎么来这里做看门人，一个比较准确的说法是，他曾经是那座教堂拥有者的情人。
　　这大概能解释他为什么老叫我“小姐”。
　　“啊，是赵先生啊。”我微笑着回应他。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他叫我小姐，我只好叫他先生。开始只是玩笑，后来就成了惯例。只是我觉得他名字不太好听，就只叫个姓。
　　“又去还书？真是勤奋啊。”
　　“今天到期。”
　　“哎呀，”他仿佛吃了一惊，连忙看了看手表——我怀疑连这块手表都是那个女人给他的。
　　“还来得及吗？”他似乎比我还着急。
　　“图书馆要到晚上九点关门。”
　　“哦。”他松了一口气，又说：“那我真不该和您说话呢。”
　　他跟人道歉时总喜欢说“您”，不管对方比他年纪大多少，而且把罪全往自己身上揽，仿佛这样事情就可以平息，听说有一次他看见几个晚归的学生，只说了句“危险，请下来”，便被狠揍了一顿，结果还是他向那几个男生赔不是。
　　“那您快去吧。”
　　他很急地说着，又看了看天，说：“您带伞了吗？我这里有一把备用的。”
　　说着他跑进了门口的接待室，然后拿着一把伞出来。
　　“谢谢你了。”
　　我接过伞来，然后继续往前走。我相信我和他至少说了五分钟，这意味着我又要晚回五分钟，也许还要多。

　　从图书馆出来，果然下起了雨，不大，但是不打伞也不行。我不大喜欢雨落在身上的感觉，这样会让我想起我讨厌的人在我旁边喋喋不休时的感觉。
　　撑开那把有些小巧的伞，我似乎闻到上面残留的脂粉味，那位已经死去的贵夫人的香味。灯光下伞的颜色并不清晰，这并不重要，只是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一位贵夫人送给她的情人的伞，现在被他借给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而他叫她“小姐”。这种奇怪的已经不流行的称呼。
　　我慢慢朝车站走，前面还需要过一条马路，车站和来时相反，需要在对面坐。
　　红灯恰好亮了起来，我停下来。对面有一条小巷，看得见支出来的招牌，似乎是家饭店。那里，有个男人在看着我——
　　我猛然一震，我在想什么？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人。
　　人群忽然开始走动，我也跟着走，眼睛也似乎离不开那个地方。
　　我要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
　　那是一条小巷，一面墙上钉着巷名：梨花巷。我忽然笑起来，一个这么南方的名字居然钉在北方的墙上。
　　巷子很深，弯弯曲曲，我不仅怀疑起来，刚才看见的到底是真的还是一瞬间的幻象。这时，我忽然发现前面被封死了，我惊叫一声扭过头，看见右边一道门开了半扇。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微笑着对我说：“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