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夜猫YOLAN

1、引子

　　我已经忘记是谁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了,也许根本就没有人。那一日，我在镜子里看见十三岁的自己，长长的黑法披散在肩头，纱窗透进来的光线在上面闪烁不定。我仔细看着自己，刚十三岁就进入东黎学院大学部的自己，身上简单的服饰就像是安错了的积木，穿在我的身上显得那么古怪别扭，将我遗传自母亲的美貌变得同样古怪别扭。我已经看够了这样的自己，每看一次，我的恼怒和羞耻就增加一分。我举起了手里的梳子，朝镜子狠狠砸去。
　　就在那一刻，我感到耳边一阵温热，就像是有谁在我的耳边呼吸，轻轻抚弄着我的耳垂和头发，我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就好像在耳边低语：“你知道吗？你最适合穿的是旗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呼吸，低沉，但是清晰。我看见自己居然在微笑。
　　是的，学院里每一个人都承认我的美貌，我的才学，他们能用来抬高自己的只有他们的出身，他们不会当着我说出来，一但我离开，他们就开始窃窃私语。我配合他们，我保持我优雅的言谈，保持我谦虚的态度，以及我优秀的成绩。
　　我当然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和后果，是的，孤独。这是个充满了诗意和残忍的词语，他们用这个词来称呼我，他们叫我“孤独的顾雅”，他们叫我的时候，就像个诗人在表白他无望的爱情：“啊，孤独的顾雅，你又在看什么？”
　　我并不厌恶他们虚伪的表情，也不厌恶他们对我嘲笑的口吻。我只是厌恶自己。
　　当那个声音跟我说话之后，我感到第一次有人看透了我，这种感觉不是恐惧，而是喜悦。是的，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才学，因为我天生拥有了它们，我不在乎自己的出身，因为根本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上帝唯一对我保留的，是一件适合我的衣服。我和任何女人一样，在乎自己的容貌，渴望一件能和我的容貌完全相映的衣服。是的，穿着这些简单的衣服，只会让我不得不伪装。
　　我，顾雅，需要一件旗袍。
　　——只有这个，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