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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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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因了这趟子事,被准许歇养个十天半个月。程渊心下喜得很,每日躺床上唉声叹气地直喊这儿疼那儿疼。平日里和翠花交好的合莲是个不怎么灵活的,只说她这一病性子很是不同,仍细心照顾着,不疑有他。
第三天晚上,程渊躺在炕上,觉得有些不对了。今天喝下去的药,吃下去的饭菜,不是吐了出来,就是原原本本地拉了出去,心疼地她今晚只吃了两碗,这天一黑,身子也越来越觉得冰冷。程渊心下陡然一凉——这翠花的阳寿,莫不是从撞墙那一刻便尽了吧?没有阳气养着的身子,气血不足,保存不了多久就会烂掉。眼下翠花留在尘世的这具身子虽有程渊驱使着用,气血还算有流通,勉强拖缓了腐朽的速度,可是自己毕竟是具鬼魂,阴气重阳气薄,这具身子终究还是要烂掉的。可怜了这娇俏的二八少女,竟这样轻易地便没了。
程渊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躺着了,这么下去,这具身子会更早坏死,现如今她更要多活动活动,好好将养身子。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二更,屋里的灯已熄了,月光皎白,透过窗户,将窗上的网格纹映在地面上。程渊再也合不上眼,便起身伸展了胳膊,穿了鞋,一脚踩过地上的如水月光,推门出去了。
这是下人们住的偏院,寥落的几个守门的都在打盹。院里种了几株翠竹,已有些年月,竹影翩跹,风牵过时,沙沙的摩挲着古井的边缘。井是口好井,水打得勤,打水时溅出的水喂饱了脚下的青苔。程渊心中一动,踩上满是青苔的石阶,往下望去,借着白白的月光,竟隐约看得清井底的人影。程渊怔怔看着,良久,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程渊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井沿,骂了句:“该死的下贱东西,连我都不认识了?”
一阵阴风吹过。
江檀今早习射时状况很不如意,虽好几发已是接近靶心了,比起往日却是要差了半截。前推泰山,后拉虎尾,手里的箭到了位置,却迟迟没有发出去。江檀索性收了弓,随手将弓箭交给身旁的伴读叩山:“没意思,真没意思。”转身便走了。
下人识相地上前接过叩山手里的弓箭,伴读赶忙跟了上去,道:“那个翠花姑娘,不知道身子如何了。”
江檀脚步顿了一顿,又道:“只是长得像,毕竟不是她。”
叩山心下一酸:“真真是造化弄人,好好的姻缘好好的人,怎么就……”说到此处,忽惊觉失言,有些担忧地觑了江檀的脸色,果然如纸一般苍白。
晨光将江檀的身影拉得老长,他微微抬头,便看见头顶湛蓝的天,没有半片云彩。
“翠姑娘?”叩山惊讶的声音。
江檀转头,便看见垂花门那立着纸片般的一个人影,风过时满庭的竹叶清香,和着那人身上淡淡的药水味道,毫无预兆地向江檀扑来。江檀微微一怔,只觉得垂花门下那人的眉眼神情,愈发像极了那个人。
程渊应了一声,暂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眼珠一转,便对上江檀迷惑的眼。
“那个,我身子好了,回来当差。”程渊解释道。
江檀面色如常:“去吧。”
程渊行了礼便走开了,却听见身后的人低低问了句:“你信鬼魂之说吗。”
程渊头皮一麻,便听叩山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程渊放慢脚下速度,凝神静听,却只听得江檀唔了一声。
好死不死地居然遇上个这样的主,什么信不信鬼魂之说,这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该想的事情吗!程渊一面腹诽一面走进了江檀的住处,迎面走来了个粉衣的圆脸少女,正是这处的大丫鬟,名唤药碧。
“翠花,你这是大好了?”
“小好小好。”
药碧啰里啰唆地又是一连串的嘘寒问暖,因翠花是新来的,而且刚来便有了这档子事,药碧少不得多说了几句,怕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又软了语气安慰了几句,说着说着便是一大串的噼里啪啦。
好容易说完了。程渊抬脚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那个,我该干点啥事?”
江檀吃过午饭便打算回住处小憩一会,刚踏进屋,便见程渊侧对着他,正在死命地擦桌角的尘垢。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了进来,程渊扭着屁股歪着脖子,一脚踩在高脚凳上,小巧的耳朵憋得红透了,一滴汗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没入衣领中。
江檀在门边站住了,神情有些恍惚。却听程渊忽然“哇”了一声,丢了抹布,一只手伸进领子里摸了一把,待伸出来时,指尖是一滴晶莹的汗珠。只听她低低地吼了句:“哇塞,流汗了。”
“你喜欢流汗”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哎,你们这些身强体壮的凡人是不会理解的。”程渊说罢,才回过头来,见是江檀,脸一红,倒并不怎么慌,只迅速地将脚从凳上拿了下来并端正了站姿,眼角瞥见桌上的抹布,便捡起来,在刚才踩过的凳面上擦了擦,才问了声好。
“你这性子是原本便是这样的吗”江檀一面说着,一面走进了里屋。
程渊跟了进去,揣摩着这话里头并无恼意,才笑嘻嘻正要回话,便见江檀面向着她,正脱下外衣。
程渊脸一红,磕巴道:“不、不是吧,这么快就……”
江檀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低头看见程渊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我只不过想要小憩一会,你当我是想怎地?”
程渊只觉得鬼脸丢尽,憋得满脸通红,贱贱地说了句:“药碧说她今早忘了把你昨夜的夜壶倒了,搁哪了?”
这原本不算什么,但搁这情景下倒让江檀有些尴尬:“用不着,你下去吧。”
程渊心里总算舒服了点,行了礼便走了。
厚厚的窗纸把外头的日光筛薄了许多,屋内一丝风也没有,那人的身影在纱帘之后有些许模糊。行至拐角处,人影忽地一晃,与此同时是“哐”地一声响。
江檀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嘶——踢到花盆了。”那人似乎是抱着脚跳出去的。
阳光将窗格的纹路映在江檀脸上,江檀抿了抿嘴角,眉眼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