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瑾》晓似风

5、第五章 尹言

　　韩非临还记得，四年前他与林子漠交手时，师父仅用一片枫叶便拦下了林子漠的攻击。如今，月轻寒则是用玉箫当做刀剑，转瞬便了结了关林二怪的性命。
　　这二人皆是江湖中的高手，就是不知，若是他二人动起手来，谁更厉害一些？
　　“你来了。”月轻寒看向徐岳，“你身边的这两人是谁。”
　　徐岳连忙介绍道：“他们是小门派的弟子，正巧遇上了关林三怪……”他向月轻寒大概解释了韩非临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们是要找你们的师兄？”月轻寒淡淡道，“我不慎让那个女人带着那个粉衣少女逃走了。可我并未看到你们的师兄。”
　　“不可能，师兄明明就是被他们捉住的！”若琳闻言，情绪有些激动。
　　“……先前我找到关林三怪时，他们似乎刚从东边的城隍庙里出来。我想你们的师兄大概在那里。”他继续说道。
　　“多谢月前辈。”韩非临抱拳，感激道。说罢，他便要带着若琳离开。
　　“等一下！”月轻寒倏忽叫住他。
　　韩非临转身，不解地问道：“月前辈，还有何事？”
　　月轻寒盯着他，原本平静的眸中泛起了阵阵波澜：“告诉我，你的师父他在哪里？”
　　韩非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只碧绿的狮子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了晃，而这正是自个儿的师父在他拜师那天给他的。
　　“月前辈认识家师？”听出了月轻寒平淡语气下的慌乱，韩非临有些疑惑——他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月轻寒，况且无心阁的总部在离月家一千多里外的南州洺江附近，而师父又深居简出，月轻寒也一直待在月家。这俩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里！”月轻寒的声音中明显流露出了紧张和急切，这让站在他旁边的徐岳倍感诧异——月家的轻寒公子，素来都是冷漠平静的，若不是他曾欠了师父一个人情，这次的事又与月家有关，恐怕他也不会从月家出来。
　　但他现在这种失去理智的样子，是为何？似乎与韩非临的师父有关，可是轻寒公子向来是独来独往，从没有朋友，这韩非临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对不起，月前辈。有关晚辈师父的事，恕我不能告知。”韩非临再度抱拳，并说道，“告辞。”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月轻寒冰冷的双眸竟奇迹般的有了几分温柔：“阿箫，这就是你所认定的弟子吗？”

　　“师兄，我记得父亲曾在我面前提前过月轻寒这个人。”走在路上，若琳突然说道，“他告诫我，在齐叔叔面前，千万不要提前月轻寒这个名字。”
　　“水堂主跟在师父面前多年，说的话自然不会假。”韩非临说道，“但我总觉得他们关系匪浅。不过，如今我们还是先去找林师兄吧，这件事先暂时丢在一边。”
　　“师兄，对不起。”
　　“什么？”韩非临对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疑惑，片刻后才恍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我从未在意过。只是，以后不可莽撞了。”
　　“我知道。”若琳淡淡一笑，“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明白了很多事。或许这便是父亲说的‘长大’吧。”
　　韩非临看着她，心想：他的小师妹，终于还是长大了吗？只是，那个单纯的小师妹，从此以后就会不见了吧？也对，太过单纯的人，并不适合在这江湖中生存。
　　江湖，本就是刀光剑影伴随着阴谋诡计。或许从前的江湖并不像如今这般勾心斗角，可是如今的江湖却是如浑水般污浊不堪，看不清其中的人究竟是好是坏，是善是恶。
　　不过，或许有一天，江湖会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只是谁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了城隍庙门口。这座寺庙早在一年多前便荒废了，取而代之的是南边那座新建的更庞大更辉煌的城隍庙。因此，在幽暗的灯光下，隐约可以看到紧闭着的大门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韩非临心一沉，倏地停下了脚步，若琳见状，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兄？”
　　韩非临皱了皱眉，轻声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地不太对劲。你看，这扇门上的灰尘，其它地方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只有这里几乎没有，像是有人开门时恰巧碰落了这里的灰尘。我想，这座庙里，会不会有其他人在？”
　　“师兄，你想多了！”若琳摆摆手，“月前辈也说了，关林三怪来过这儿，说不定这灰尘就是他们碰落的。再说了，我们只是小门派的弟子，谁会来算计我们？况且，子漠哥哥他很有可能就在里面。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们总不能丢下子漠哥哥，自己跑了吧？”
　　“也对。”韩非临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只见一堆稻草被均匀地铺在地上，布满了灰黑色的泥泞，一看便知近期有人来过。四周都点着几支红色的蜡烛，照亮了这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诶，子漠哥哥怎么会不在这里呢？！”若琳失望极了，垂头丧气地拉着韩非临的手臂，“要不我们去风雨楼问问？或许他们会知道子漠哥哥他去了哪里？”
　　“不必如此麻烦。”一道邪肆的男声从他们头顶响起。他们抬头一看，只见有一个黑衣男子蹲在房梁上，朝他们邪邪一笑。与此同时，四只飞镖从他手中甩出，以不同的角度破空向韩非临他们二人袭来。
　　韩非临连忙拉着若琳，险险避过了那些飞镖。然而他带上了一个人，身手远没有从前敏捷，所以他的手臂被飞镖割出了好几道细小的伤口。
　　“居然敢在我的面前使用暗器，还真是班门弄斧啊！”若琳冷哼一声，松开了之前抓着韩非临的手臂，向后退了几小步，迅速往黑衣男子处丢了数十根金色的长针。
　　那人轻笑着，翻身落在了地上，轻松地躲过了那些金针，而那些金针悉数刺入了房梁内。不过若琳等的就是他下来的这一刻，她的手轻轻一挥，又是数十根金针甩了过去。
　　“姑娘还真是狠心呐。”那人的脸上仍然保留着先前的笑意，然而他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之前金针刺入的地方，通通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很明显，她的金针上涂有剧毒。这丫头，年纪轻轻，心肠倒是挺硬的！
　　黑衣男子飞快地跃起、侧身，以极其刁钻的角度避开了那些金针。随后，他停了下来，像是又要对若琳说些什么。
　　“这不是狠心，不过是‘来而不往非礼也’罢了。”若琳冷笑着，右手间又夹起了几根金针，似乎将要攻击了。黑衣男子见状，对她说道：“等等，若琳姑娘，你难道不想找到你的林师兄了吗？”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讳？”若琳收起金针，紧张地道，“是你带走了子漠哥……师兄！快说，他在哪里？”
　　“若琳，你冷静一点！”韩非临侧身，挡在她的身前，悄声道，“或许林师兄没有落在他的手里，说不定他已回了客栈。”
　　“可他竟然知道我和子漠师兄的名讳！师兄你知道，除了门派里的人，还有今日认识的徐岳，便没有人知晓我们的名讳了！”说着说着，她原本刻意压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黑衣男子闻言，邪邪一笑道：“若琳姑娘，今早我们可是有一面之缘啊，你怎么会把我忘了呢。”
　　若琳看着他，恍然道：“原来……原来你就是早上那个偷听我们说话的人！怪不得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她有些恼怒，手上又拿起了几根金针。
　　“若琳姑娘，切莫太过生气。可别忘了，你亲爱的林师兄的小命，还攥在我的手里。若是我死了，他也别想活！所以……”他肆意地大笑道，“若琳姑娘，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为妙。”
　　“阁下是谁！”韩非临冷冷道。
　　黑衣男子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我乃毒门左护法尹言。你好啊，无心阁的少阁主。”
　　毒门的左护法尹言？韩非临心里倏地升起一股寒意。
　　“你怎会知道我们的身份？！”若琳十分惊诧。
　　“大概是他用了什么手段，从林师兄那里问出来的。”韩非临轻声道，“看来林师兄真是被他捉走了。”
　　“可我们无心阁一直与魔道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何要抓走子漠哥哥，还用他来要挟我们？”
　　“我听说，毒门似乎是在打算攻打三大派。”韩非临叹了口气，“他想借此要挟阁主。我们无心阁势力庞大，毒门有了我们相助，胜算将会大大提高。”
　　“怎么样，两位想好了吗？”尹言对着他们邪肆一笑道，“若是想救林子漠，那就跟我去毒门找他便是。若是不想救他……呵，不去也得去。”
　　韩非临迅速拔出长剑，以一种鬼魅的步伐刺向尹言，就连若琳都只能看到他的残影。
　　尹言从容地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刀，轻松地挡下了他的剑：“百里疾风？你师父倒是舍得。”
　　闻言，韩非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他的身法并不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然而师父明显知道它的来历，所以才会在他害怕被揭露身份时淡淡道：“不必担心，对外宣称是我教你的便不会有事。”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这样一分神，尹言的刀便弄开了他的长剑，眼看便要戳进他的胸口。韩非临回过神来，连忙再度挥起长剑，拦下他的攻击。
　　“铛——”刀剑交错，发出阵阵声响。
　　“内力倒是挺浑厚的。”尹言说着，手腕一转，长刀便砍断了韩非临的一缕青丝，“可惜啊，还没能完全掌握好。”
　　“下次，或许砍断的就是你的头颅喽。”
　　面对他挑衅的话语，韩非临只是握紧了手中长剑，再度以鬼魅的步伐刺向尹言，然而这次的攻击与先前的攻击并不一样。他轻轻一跃，翻身到了尹言的身后，手中长剑飞快地刺向他的胸口、手臂等处，留下道道残影。
　　尹言躲闪不及，只险险避过了胸口处的一击，手臂上被划开了几道狰狞的伤口。
　　“不愧是他的弟子，看来他果然将‘无心剑诀’教给了你。”尹言不怒反笑。
　　韩非临顾不上理睬他的话。在刚刚的交锋中，他分明感觉到，尹言是在故意留手，这到底是为什么？
　　“若琳，我们走！”无论如何，先走为妙。
　　若琳有些犹豫：“可是子漠哥哥还……”
　　“去找云城的分阁帮忙！”韩非临打断了她的话，“再拖下去，或许毒门的其它人就会来了！”
　　尹言朝着他们笑了笑，道：“你以为，你们走的了吗！”
　　韩非临突然觉得手脚发软。而若琳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尹言指着四周的蜡烛，解释道：“蜡烛里放了迷迭香，现在生效了，就这么简单。”
　　“这下子……糟糕了……”
　　韩非临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拼命抵抗着倦意，但片刻后，他仍是倒在了地上。
　　“鱼儿，终于上钩了。”尹言轻笑着。烛光下，他的脸庞上竟意外显露出了一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