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空欢》CheneyAi

2、第二章

　　【第二章感动青城山十大杰出女青年之一】
　　庙左近是大刀阔斧上下忙活的新店，陶原担忧碎石不长眼会砸烂她刚糊好的窗，又紧张到时那只白狐狸强拆她的小庙该如何是好，便干脆把摊摆在了庙门口。
　　庙她住了十数载，可她没有地契终归心里无底，人家打通了官府的关系，官府不会和她讲道理的。于是从早到晚无心工作频频回首张望，一阵日子下来俨然成了道家史上最悲怆的歪脖。
　　为此还收到一面特制锦旗，列她为感动青城山十大杰出女青年之一。陶原望着锦旗送来的方向，恨得牙痒痒，偏偏墨禹在那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还用口型无声关切她身体要紧，工作第二。她登时就有卸了墨禹骨头磨牙的冲动。
　　锦旗一事越十日，那日正是端午，墨禹挑的好日子。
　　陶原在摊前用乾隆币卜卦，噼里啪啦就是一串鞭炮震耳欲聋。抬眼向左望去，画坊已然成型。
　　一块漆金大匾稳当当架在梁顶，旋即一道白影从底下乌压压的人头里凌空飞出，挥着秃毛笔还真题了三个像模像样的字：泼墨斋。
　　俗！陶原想。
　　那人足点虚空轻飘飘落地，粉儿花儿蝶儿一群姑娘便齐齐凑拢一副欲语还休的娇态。
　　“公子好帅！”
　　“讨厌，迷死人了啦！”
　　墨禹来者不拒，眼角眉梢都攒足笑意。陶原看得呆了恍然一怔，原来这只白狐狸对谁都笑得一样好看。
　　回了神哪里还有墨禹的影子，早早就被一众老少拥趸围簇着进了屋。

　　陶原不大痛快，切一声“稀罕”扬长而去。她去酒店打了雄黄酒，回来的时候拔了壶塞就干。路过新开张的泼墨斋，心火无故又被勾起。
　　画坊人声鼎沸嘈杂不堪乌糟糟的吵得很。陶原坐在门楣上，听着内里的声音，仔细辨别着哪个是粉儿哪个是花儿，连老王的声音都分出来了，唯独听不见墨禹的。
　　兀自疑惑间，却有一双手覆上她眼睛。墨香悠悠充斥着鼻腔好一会，她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你你…”
　　话未完，墨禹竟往她发髻上安了根簪子。动作轻柔优雅，一如往常对待他手中的画一般郑重，“珠花太俗，乌木的适合你，脱尘清雅。”
　　荒唐！要冷静！我和这个娘炮不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陶原咕咕咕灌了好大几口酒，却愈发压不住心头火热。那小火苗会蹿，一直蹿到她颊边。
　　墨禹一手按在她额头，笑声盎然，“干嘛不说话啊小道姑，连自己生辰也忘啦？”
　　陶原的眼竟会一热，她有些无所适从，“你怎么知道是今天？”
　　“我什么都知道你信不信？”
　　陶原觉得自己疯了，她居然会相信白狐狸的话，还使劲点点头说“信。”
　　墨禹那一脸贼兮兮的笑分明在说，你傻不傻啊我说什么都信，该看大夫去了小道姑。

　　夜半，更夫的棒槌打得啪啪响，吓得陶原一激灵，差点从墙头栽下去。
　　前半夜她睡不着，白日墨禹赤裸裸的挑衅意味十足的坏笑在她脑海无论如何也淡不下去。
　　此刻她歪着脖子蹲在泼墨斋的外墙上，寻思着怎么才能不吊死自己而又如愿吓到墨禹。
　　乌漆抹黑中她蹑手蹑脚摸到近前。屋内零星几点光亮，陶原摒耳，一片寂静里似乎有轻微响动，像是纸卷被摊开，哗，哗，哗。
　　陶原的手直到点上了火折子才不那么抖。
　　窗边夹竹桃错落有致，她看得分明，四下里并没有人，只一卷小像半敞着躺在案上，她匆匆瞟了一眼，不过几许墨色勾的一双眉眼，看样子是个挺好看的男人。
　　再细听，周遭悄无声息，刚才的动静仿似一场错觉。陶原暗笑自己疑心，吁了一口长气打算原路返还该干嘛干嘛，一时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等等啊姑娘，说好的恶作剧呢？

　　讲真，陶原不是吓大的。可黑灯瞎火突然一调头就看见个人鬼魅般立在眼前，凭谁都没啥心理准备啊。
　　她竭力不表现出慌乱，但说出的话仍然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回事，不睡觉跑，跑出来乱走很好玩啊？”
　　墨禹的脸隐在暗里没什么表情，“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什么啊…
　　没等陶原回答，他便步步迫近。陶原本能后退，咯噔一声腰背抵在墙上。完了，陶原想。
　　墨禹两手按墙，就那么顺理成章圈住她。他生得高大，白衣在朦胧夜色里很是飘然，此刻俯身低低看着她，眼里是陶原一身煞风景的道袍。
　　陶原觉得自己被套牢了，在他的目光下完全动弹不得。她的脑子早就乱成一锅糊糊了，不自觉出声已微颤，“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