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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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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年到来的时候,幻汐和翎回到了木叶。
无论前线的战事如何紧张,木叶村内仍然保持着一派祥和的气氛,因为要迎接新年,村子内又比往日多了不少其乐融融温暖气息,置身于其中,仿佛生活从未有过浩劫,之前还在战场经历的残酷厮杀不过都是错觉而已,抑或只是一场毁灭的噩梦。
冬日的清晨非常寒冷,明亮的阳光下,街道上早已热闹起来,木叶的村民在来往穿行着,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商贩采购和贩卖着各种货物,他们互相打着招呼,聊着家中的琐事,面庞仍旧是朝气蓬勃的样子,不时有几个拿着糖果和风车的孩子嬉笑着跑过他们身旁,穿着厚重冬衣的身影欢快地蹦跳着,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可是幻汐和翎没有办法让自己短暂地沉浸在这安居乐业的静好时光中,因为他们这次回来带着许多悲惨的死讯,主要目的则是来安葬自己的同伴的。
渠风和幻汐一样,都是出生在建村后的和平年间,他的父母也经历过战国时期的动荡,能存活下来组建家庭实属不易,岂料即便从战争中侥幸活了下来,幸福安乐也与自己无缘,他们只有渠风一个儿子,如今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其实也有很多话可以说,比如可以阐述一下利害关系,谁也没想到敌人用尾兽当幌子吸引了我们大部分人马的注意力,实则他们的目的是歼灭木叶的后援部队,切断我们应援的命脉,让我们在草之国的战场上失去主动权,伤员不断增加却无人医救,补给被摧毁,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被动,不得不放弃草之国的战场而退守回火之国,那样的话敌人很快就会攻进边境的,所以发生这种悲剧也是无可奈何的。
也可以说,你的儿子是个真正的英雄,他牺牲性命保护了自己的同伴,为那些医忍和伤员争取到了宝贵的撤离时间,不止是他,队伍中还有许多忍者为了迎敌而选择英勇就义,但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我们一定会继承同伴的遗志,给予敌人迎头痛击,总有一天胜利会到来的。
可是在亲人的眼泪面前,一切的解释和安慰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幻汐想起玄司曾说过的一句话,就在他死前的前一天说的,‘战争的残酷是毫无美感的,那些英勇就义啊名垂青史啊都是教科书编出来美化英雄的,其实大多数死掉的人都如尘土一样,没人会记住他们,更别提歌颂了。’
事实上那些人只是成了慰灵碑上面无数名字中的一个。
幻汐和翎赶回后援方的时候那里就像经历过浩劫一样弥漫着硝烟和战火,地面上因为激战而留下千疮百孔的痕迹,空气中飞扬着砂砾和浓重的血腥气息,营帐里早已空无一人,外面躺倒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其实也不那么多,因为留下来守卫的总共也不超过十个人,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阵亡,其中也不乏许多敌人的尸体,他们在这些尸体中找到了渠风,那时他只剩下一口气了,血液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浸入污厚的泥土中,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他睁开空茫的双眼,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徘徊了一下,忽然挤出了一丝笑容。
“真好啊,这种时候还能和你们俩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这个傻瓜临死前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咳嗽着,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我有,遵守约定保护他们,”他有点费力地说着话,“还有,那个神社的破签可真不准啊,以后你们俩路过也不用进去了......”
他们这才忽然想起之前渠风抽到的是吉签,现实是何其讽刺,渠风把目光转向幻汐,他的脸庞已经蒙上了具有死亡色彩的灰白,这让他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平静,“所以那个女巫说你的那些,也不会成真的......”
“没关系,渠风,别再说话了,不要紧的,”翎低着头,眼中是何种情绪无可探测,他的姿态如临大敌般地绷紧着,正在用查克拉疗伤的双手却不自然地颤抖,“你会没事的,已经在帮你治疗了,很快就会好起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闻言笑了一下,视线越过他们看向高而远的天空,脸上浮现出只有死者才会有的,超脱一切的安详,声音气若游丝,“还想和你们一起......”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目睹朋友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曾经也有至亲和导师离她而去,区别只在于她没有正面他们死亡的过程,可这一次她确确实实的在这里,也仍然是束手无策,死者打开的瞳孔蒙着死亡的阴翳,伤口凝固的血迹,翻卷着血肉残骸,无一不刺痛了她的眼睛。
因为留守在后方忍者的拼死奋战,虽然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尾兽并没能拖住前线部队太久,总之后援部队得以极大程度地保留了下来,岩隐和砂隐煞费苦心,却仍然没能将木叶重创到不得不拔离草之国战场的地步。
站在慰灵碑前,她回忆着曾经渠风许下的豪言壮志,他那种立志要成为一个英雄的梦想听起来是非常愚蠢的,明明已经不是小鬼了还念叨着要做什么大事业,可现在她却忍不住的去想念他,渠风生前最崇拜国文老师故事中那个东方古国自刎乌江的君主,他总说那是位可歌可泣的大人物,他的故事荡气回肠,虽然在幻汐看来那位君王身上毛病多多,并不见得又那么光辉伟岸。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他最喜欢这两句,可惜渠风没有力拔山兮的本领,他有的只是时不利兮的不幸。
她的眼睛慢慢扫过慰灵碑上的名字,有玄司的,也有她父母的,更多是不认识的木叶同僚,但他们都有个统称,就是英雄,如果一定要加点点缀,那就是愿意牺牲自己保护村子的英雄。她不禁开始质疑,这些所谓的英雄们临死的时候真的都那么凛然大义,心甘情愿?慷慨赴死真的是一件那么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吗?难道应该做的事就一定是想要做的事吗?
会做出这种怀疑,等同于对死者的侮辱,但撇开那些世人加诸给他们的光环和礼赞,单单去讨论死亡的问题,她想,也许他们只是想活着,他们的亲友也只是想让他们活着。
有太多站在坟墓前为英雄落泪的人了,可那些不是自豪的眼泪,也不是感动的眼泪,她只从这些哭声中听到了悲怆和绝望,她只从未亡人的脸上看到了痛苦和挣扎。
那些牺牲主义和英雄论,说到底都是聊以□□的废话,用大道理来蒙蔽自己的双眼缓解自己的痛苦,他死了,他死得很光荣,他死得其所,其实这些说法之间的区别并不大,剖其本质也不过是死者满心悲壮,生者满心苦楚,唯有那些从未品尝过死亡和战争的孩子还能被教育上一番并且深以为然。当然,并不是说这种不惧战斗和死亡的牺牲精神不值得被赞扬,那些人当然值得被敬佩,只是......
如果是那些截然相反的人听到她的言论会作何评价呢?幻汐忍不住联想到了千手扉间,他要是听到了会说什么。
“作为一名忍者,你不能只顾虑个人感情,会有这种认知也太肤浅了,”他也许会这么说吧,“战士应该有信仰,别那么心胸狭隘封闭自己,总是怀疑绝不是应有的态度。”
是了,信仰崩塌意味着人精神上的分崩离析,一直被宣扬的火之意志,在鼓励和安抚人心的同时,何尝不是一种禁锢人精神的言论,虽然听起来的确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就好像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做个好人,但世人都清楚,现实未必总会善待好人,没有什么人能幸免被打耳光,至于打得数量的多少,全看你的经历和性格,还有那么一点点运气。
那从来都不是她的信仰,她的信仰是——
是禁忌。她没有办法说出来,在他人眼中那必然是不正确的,不是忍者该有的想法,若是和盘托出,只会引起恐慌。
所以在人生的道路上,你要么一蠢到底,要么就潇洒叛逆,一边怀疑着,一边又不得不顺从着,这种夹缝的人生是最难过的。
正如她怀疑着忍界的和平,却又在为制造出和平而抛头颅洒热血一样。否则她还能怎样呢?无论她作何想法,都无法改变自己身为忍者的命运,更不可能去影响到别人乃至整个忍界,她也无心这么做,除了置身腥风血浪之中,忍者别无选择。
想不到竟会走到如此地步。
幻汐在火影办公室的大门上敲了三下,得到应允后才推门入内。
扉间站在办公桌后面,正埋首审视着一张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画出了各种线条,他正一边思考着一边在各个战场上圈点。
大概过了那么几秒后,他忽然开口道:“你同伴的死,很遗憾。”
幻汐从善如流地回答:“其他忍者的死,很遗憾。”
扉间抬眼看向她,“现在你的队伍已经不完整了,很难把你和翎继续分配在一起做任务,”说到这他话锋一转,“而且我听说你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
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扉间沉默了片刻,而后似有慨叹意味地点了点头,“果然。”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低下头继续去看地图,“我很快也要去战场了,”他说,“前线传来的消息,土影和水影已经在战场上现身并且进行过交战了,也不意外的话,很快五影都会亲临战场,介时战争可能会升级。”
影级人物是不能轻易离开村子的,那会大幅度引起民众的恐慌,但眼下也顾不得了,幻汐对他这番话无可回应,索性继续保持着沉默,等待扉间阐明叫她来的真实目的。
扉间沉吟了片刻,看着她问道:“还记得我之前曾提出要你来我手下的队伍里吗?”
“当然。”
“那时你以自己有固定的团队为理由拒绝了,现在你的身份缺乏群体性,我希望你可以过来我手下接受调遣执行任务,今天叫你来也是为了询问你。”
她终于提起了一点说话的兴致,“您的队伍中缺少万花筒写轮眼的力量?”
他因为这句夹枪带棒的话而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不悦她的不懂事,“并不是,”他回答,“只是为了分派一些更适合你执行的任务,每个忍者的存在对战争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何况你现在也是木叶不可多得的精锐力量,有必要考虑得慎重些。”
“原来是这样......”她垂下头略微沉思了一会,扉间也不催促,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最终,她点了点头,“好的,听您吩咐。”
想了想她又问道:“需要换我去另一边的战场上吗?”
“目前还不用,岩隐和砂隐的动向很不稳定,而且这边的战场上也缺人手,”扉间神色微敛,“我会调派几名人过去帮你的,直到战局稳定前,你也许都要暂时待在北方的战场上了。”
幻汐答应了下来,“也好,我对这边的战场比较熟悉。”
渠风的丧事办完后她很快又要离开木叶了,幻汐算了一下时间,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也很久不曾去过那处常去的宅邸了,
寒风萧瑟,空无一人的大宅更显得冷清孤寂,连气温都比外面要低上几度,幻汐走进前厅,因为长期没有光顾这里,地面和桌子上早已落满了尘埃,她也无心去打扫,只是习惯性地把手伸到矮桌下面要去拿那个装满了信件的铁皮盒子,摸索几番后,幻汐神情骤然紧张起来,她急忙俯下身向矮桌下面看去,那里空空如也。
幻汐慌张地站起来在四周找了一圈,又跑到其他地方去看了看,斑的宅邸里空空荡荡,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她找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盒子不见了。
她下意识地因为这份秘密的暴露而感到惊恐,一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想不到除了她还有谁会跑来宇智波斑曾经居住的旧址,族内人肯定是不可能了,斑住的大宅偏远清幽不说,现在宇智波族内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有战斗力的都在前线奔波着,这种时候谁也不会突发奇想来这里看看。很有可能是小孩子调皮翻墙跑进这里玩,幻汐觉得这个说法也很牵强,一般大人都是三令五申不准靠近这种地方的,而且那种信对于小鬼来说也太无趣了点。
丢了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些信件落入他人之手,她对斑的心意就暴露无遗了。
会被嘲笑吗?会感到惊讶吗?会被认为是不应该的吗?
想到这幻汐莫名有些错愕,她忽然心虚到想要隐蔽起来,仔细想想,其实就算是被人发现,这也并不是什么罪过,她只是在给一个死去的人写信,死人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一种心理纾解,也是一种自我交流,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她很清楚,她对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抱有着一些不能言说的想法,她并不很清楚,但也知道那不仅仅是仰慕和信赖就能够解释得清楚的。
积攒了五年的书信,见证了多少她生命中多少起落悲欢,也不乏她对他压抑不住的衷肠尽诉,就这么忽然消失了,不知落入何方,正如他当初离开她一样,成了一场空梦,仿佛只要是与他有所关联的东西似乎都是留不住的。
她站在寒冷凄清的庭院里,感觉朔风一点点带走她体表温暖的热度,不禁有点绝望又自暴自弃地想,是不是总有一天,连她自己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现实已经不允许她继续悲伤和自艾,次日清晨,幻汐带着忐忑怅然的心情离开了木叶,她这次归乡实在是苦楚良多,满心杂念,她只能用沉默来掩饰,等待战场的血与火来洗涤自己。
她有所不知的是,在她离开后没有多久,那座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光临的空宅就迎了它真正的主人。
沉寂的空气中传来某种细微的波动,如同安静的湖面落入叶片泛起的涟漪,来人满身寒霜的清冷气息,严峻细致的眉眼被环境渲染得冷凝而压抑,他走路的动作安静得不像话,即便如此,周围的事物都微妙得变得肃然起来,仿佛死神来临时用披袍无声地遮敛住万物,生命鲜活的光辉不复存在,他缓缓抬起眼波,目光中有遮掩不去的凛冽和阴霾,给人以他本身正是黑暗的错觉,
他身旁的地面上平白冒出了一个周身白色的人形生物,脸部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漩涡状的纹路,看上去既古怪又滑稽,为了迎合这种扭曲的外貌,这个奇怪的家伙也用同样古怪的腔调说着话,“呀,斑大人,你今天都在木叶找翻天了,怎么最后又回到自己老家来了?”
斑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环顾着空荡荡的四周,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落在那张矮桌上。
“噢,我懂了,斑大人,你认识那个给你写信的人啊,”那个白色的人型生物发出夸张的吸气声,它聒噪的声音与周遭寂静的气氛实在太过于违和,“哈哈,我第一见到斑大人对外界的事物有反应呢~话说你不是诈死好多年了吗?谁那么死心眼还给写信写个没完啊?”
“要不要我们收集情报的时候留意一下,”说话间它的身体又从地面上冒高了些许,似乎很关心的样子,它敲了敲脑袋,“哎呀!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啊!斑大人你能说说吗?叫什么名字?有照片吗?拿来看看嘛~”
“她......”斑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他独自站立在阴影中的身影有种莫名的孤寂,侧脸线条隐忍而冷硬,竟隐隐萌生出一种颓败的落寞,一瞬间会错认为他在叹息。
他忽然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轻声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