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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巴黎感觉(13) ...

  •   伊心宬发生车祸的时间是在3月29日的凌晨两点。
      在这之前的一天,由于全法国都在举行声势浩大的大罢工运动,因此路面状况非常糟糕。所有的车辆全部无法正常行驶,不是改道就是决定延迟一天再走。
      不过留学生是必须要在次日早上六点以前赶回货运公司的。除了及时的交付货达收据,结清当天的工资之外,还要将车移交给下一班准备出行的搭档司机。公司的安排是,一部货车一般由两个司机共同轮流负责驾驶。只要双方协商好交接时间,不耽误公司交代的送货截至日期,通常情况下司机们还是比较能自行调整时间的。
      现在,有必要交代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其中不免会有一些使人觉得多余或者是啰嗦的地方。但请相信,这些对于伊心宬来说,绝不是可有可无的事。
      27日的晚上,留学生和泰奥通电话一直通到十二点才结束。然后只稍微小睡了四五个小时,于次日早上六点出发从巴黎赶往马赛。按照正常的情况,他沿高速公路走大约三四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不过因为那天的特殊情况,留学生一直要到中午十二点才进入到马赛,比平时多花了近一倍的时间。
      他将货物送到公司指定的地点以后,在那里小歇了片刻,顺便参观了一下这座法国第二大的城市。这是他来这个国家的几年里第一次好好地看一看这座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以前曾经几次路过,却都只是坐在火车上匆匆地一晃而过。
      伊心宬对于这座始建于公元前六世纪的城市的最初印象还是在高中时的历史课上。那时,教科书上对于法国大革命的事情记载的还是比较详细的。比如,1792年法国大革命期间,马赛人曾高唱《莱茵河战歌》进军巴黎,激昂的歌声鼓舞着人们为自由而战。这首歌后来成为法国国歌,被称为《马赛曲》。还有,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聚集在港内的法国军舰拒绝向纳粹德国屈服,全部壮烈自沉,马赛又一次震撼了世界。
      作为一个艺术系学生,伊心宬那天下午几乎是怀着万分敬仰的心情去参观了马赛的几处最著名的旅游景点。虽然时间不多,但仅仅只是站在那些伟大的建筑面前,也能令他有一种无比崇高且庄严的神圣感。他在每一个地方的入口深深地吸气,仿佛要把那里带着浓厚历史气息的空气都吸入自己的胸腔里。
      他先后到过了马赛古救济院(现已变成地中海考古博物馆)、贾尔德圣母院(有幸一睹举世闻名的“马赛圣母像”)、圣维克多教堂(据说那里的地底墓穴埋葬有最古老的两个殉教者骨骸)。当然,对于中国人来说最耳熟能详的伊夫堡是绝对不能错过的。因为那里曾关押着世界上最著名的“囚徒”——大仲马笔下基督山伯爵。那是留学生看的第一本外国名著,因而印象十分深刻,至今还能记起书中的很多细节。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伊心宬驱车返回。28日那天的大罢工情况使得他无法像平日里那样开车。由于车速很慢,几乎就像在路上爬行的乌龟,所以留学生一边开车一边吃着从快餐店里买来的汉堡和可乐。那些垃圾食品的味道真的非常糟糕,再加上车里较为闷热的潮湿以及前面车辆排放出来的尾气,这顿饭吃得伊心宬倒足了胃口。鸡腿汉堡他只要了两三就被扔在了一边,可乐也还剩下三分之二。
      好在当时的交通状况最终只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这之后法国各地的路况就基本恢复了正常。一旦一切重新归位,那么路上的司机们也纷纷将车速再次驶到原先的速度。伊心宬自然也不例外,他将车速提升到可以行驶的最大限度。然后瞥了一眼车速罗盘上迅速转动的细细的指针。
      应该说伊心宬当时已经非常地困了。他从早上到现在差不多连续开车已有八个多小时。本来中午可以休息的时间又因为到处的走访参观,非但没有缓解疲劳反而变得愈发地变本加厉。加之前一天晚上的严重睡眠不足,留学生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旅途的劳累,两个极深的黑眼圈缠绕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几个小时以前他还有心情去后悔,想着不该和泰奥聊天聊得那么晚的。可是现在,他连这份力气也没有了。大脑的思维时断时续,恍恍惚惚地出现一些思绪或画面,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归于一片虚无。
      然而唯有一点伊心宬能够准确地感应到,那就是开飞车时的那份刺激感。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热衷于飙车。那是怎样的一种无与伦比的感受啊!将油门一踩到底,车身迅速直冲向前。人的身体由于突然的加速还不能马上适应下来,便猛地向后倒去,之后被重重地摔在后备椅上,紧紧地吸附于柔软的皮革之中。
      伊心宬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畅自然,仿佛自己天生就拥有飙车的潜能。他紧盯着眼前大玻璃窗外的画面,那些平日里看惯的光秃秃的马路突然在刹那间变得面目全非。它们一下子像极了好莱坞电影里那些充满了生命和动感的镜头,它们像张牙舞爪的凶猛怪兽飞快地朝留学生猛扑过来,仿佛马上就要把他咬紧啃碎。
      在伊心宬二十多年的人生岁月中,几乎找不到任何一次彻底放纵自己的时刻。他冷漠而冷静的个性令他始终冷眼观察世界,然后在大脑周密的运转分析下作出最符合逻辑的决定。然而这一次,他对自己破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在此之前和之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可能性了。也许是环境唆使,也或许是他的理智在强大的疲态面前暂时垮了下来。总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抛弃了原先的那个伊心宬,在意识一片空白的情况下不断地加速,再加速,让自己和整辆车融合在一起。
      身旁的车窗已经被他完全地拉了下来。呼啸而过的狂风将留学生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变成了狂傲不羁的飞扬。他的脸颊因强烈的气流而一阵阵的颤抖。他的眼睛也没办法完全张开了。风儿好像要冲进他的眼眶,残暴地夺取他的眼球一样叫他忍不住眯起双眼。
      在那一刻,他才体会到了生命被燃烧时的那份激动人心的快感。他的身体已不受任何控制,除了继续向前别无他法。他的脑袋里已无法思考任何东西,除了耳边不断呼唤着的近乎怒嚎的风声。他看到外面的所有景色都变得模糊不堪,原本静止的画面如今像有了生气的活物,以无限衍生的姿态急促地从身边消逝。
      伊心宬爱极了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然后他做了此生最为冒险的举动——他面带微笑地闭上了眼睛,双手轻放在驾驶盘上,就这样任凭货车自己一如既往地横冲直撞下去。就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知道自己进入了另一种境界。那种神圣并且美妙的触感是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留学生只能用自己极度贫乏的思绪来表达当时的状况:他觉得那时自己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道白光。那道白光是如此的耀眼,又是如此的和煦,它直达伊心宬的神经深处,像尖扎的针芒一样飞速穿越进去。然后伊心宬就觉得浑身一震,身体明显感受到了外侵物的存在,并且仍在体内活动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再是从前的那躯身体了,它由于那个神圣的什么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好像越来越轻盈,越来越灵活。
      可是这种奇妙的感觉仅仅只维持了几秒钟的时间,那道白光便掩埋进了深处,甚至它是否还在伊心宬的体内也不得而知。待他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便察觉到身体下方的一片黏稠。留学生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那里,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裤子居然湿了一大片。
      这似乎意味着,刚才那次突如其来的奇妙经历,竟然让向来性冷感的伊心宬□□了。并且,来得那么凶猛,那么突然,好像积聚已久的山洪瞬间爆发一样。
      那种恐怖的、变态的性快感,简直和大卫•柯南道尔1996年拍摄的《欲望号快车》里的情况如出一辙。影片里,那些人物的表情无不弥漫着颓废和虚无,即时是彼此激烈拥抱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神也是像雾一般迷茫,冷峻得令人心寒。仿佛当人们愈强烈追求感官上的快感,相对地,精神上的快乐就愈匮乏。而内在愈空洞,人们就愈追求更极端的快感来弥补缺失。欲望的倾轧游戏,犹如高速公路上超速飙车的危险与快感同在,唯有那一刻,才能遗忘爱的虚无;也唯有那一刻,经由彼此间的伤害与背叛的痛才能感受存在。
      如果可能的话,伊心宬当初只要稍微想到一点这部影片,或许就能很好地解释自己这次由于飙车而引发的性高潮。可事实上,他根本无暇考虑到这个。因为就当他还迷茫于自己莫名其妙的性兴奋时,与他迎面驶来的另一辆卡车已经毫不犹豫地撞了上来。
      尽管对方在意识到前方有车辆时已及时作出了避让的动作。然而深夜的车速以及行车方向在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中已经很难改变。对方的车子只有车头部分勉强地朝外面倾斜了一点点,其余的车身则全部像伊心宬冲击过来。逐渐旋转的车身笔直地横扫在留学生面前,在碰撞到玻璃窗的一秒钟里发出惊人的巨响。极速的刹车声像受了惊的飞鸟一样尖叫不已,粗重的轮胎吃力地紧紧抓住地面,倚靠着摩擦力才勉强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玻璃被震碎了一地,“哐啷哐啷”地掉落声几乎就要划破伊心宬的耳膜。他的车摇摇晃晃地左右摇摆了几下,总算没有倒下去,踉踉跄跄地停在了路边。而一旁的栏杆却一连排地被撞得东倒西歪,面目全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当时一定是停止跳动了有几秒钟之久。他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忘了,只是瞪大了双眼,神情惊恐地盯着前方,嘴巴张开,全身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
      没多久,伊心宬就听到了有人在拍他的车门。一下一下地有力敲击使得整个车身都跟着晃荡起来。他的心终于又跳起来了,并且合着车门的击打声“噗通噗通”地越跳越快。以至于心脏的主人开始担心它是否会一下子从嗓子眼直接跳出这躯身体,弃之而去。
      敲门声变得越来越响,留学生再也不能不去管它了,只能缓缓地伸出仍在剧烈颤抖的手想要去开门。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车门根本就打不开,无论怎么的用力拉就是纹丝不动。伊心宬试着和外面的司机沟通情况,两人又努力了几下,依然没有效果。那个司机走开了一会儿,然后拿着探照灯又再次回来。在一番仔细地勘察后才明白,原来是车在撞击的时候车门被撞瘪了,牢牢地卡在了车身里。看情况是必须要借助工具才能重新打开车门。
      那个撞车司机本来想要过来痛骂对方几句的。因为实际上这起车祸的责任原因全部都在伊心宬身上。是他违反规定的逆向行驶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并且,车速罗盘上停滞的指针准确无误地显示着留学生当时的车速,那是一个早就超过了规定时速的数字了。然而在见到对方不过是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时,那个经验丰富的司机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何况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是受了不少的惊吓,脸上和手臂上都还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于是他没有再说责备的话,只是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还能否继续驾车回去。
      伊心宬强忍着恐惧的心态,拼命找回残存的理智,回答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也不需要什么帮助。只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讯问对方身上有没有烟,可能的话请给自己一支,他会不胜感激的。始终站在车门外面的司机点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想了想,还是把整包都给了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年轻人,临走前不忘把打火机一并交给了他。
      巴黎的交警很少,大部分公路上都装有电子警察。因此像这样没有引起人员伤亡的车祸,一般在几天以后才会收到相应的罚单和扣除驾驶分的单子。司机开车走了以后,伊心宬仍然蜷缩在车厢里,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包好像救命稻草似的烟。他哆嗦着从还剩大半包的烟里抽出一支,打火机由于手指的不听使唤擦了几次都没有擦亮。最后当温暖的火苗终于从小塑料盒里窜出来时,伊心宬激动得几乎喜极而泣。他贪婪地一口接着一口拼命地吸,在缓缓吐出烟圈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缓解下来。
      四周安静极了,要等好久才有一辆车子经过。有时那些路过的司机会好奇地探出脑袋朝伊心宬的方向张望一会儿,然后继续赶路。伊心宬不知道当时几点了。他只是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有些只吸了一半就给扔出了窗外,有的却一直吸到只剩下海绵头为止。最后,他终于吸光了所有的烟,估计足足有十几支。
      待头脑和身体彻底恢复清醒以后,伊心宬才终于有能力想接下去的一步该怎么办。脸上和手臂上的伤开始渐渐地痛起来,不过他已顾不了这些。眼下,至少要先把车开回去再说。总不能就这样把车抛掷在荒郊野外。何况,他目前也没有能力走着回去。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因为从刚才开始他的腿就彻底的无力了,软软地一点用场也派不上。
      伊心宬试着发动了一下货车,还好发动机没有被撞坏,至少车还能开。他几近艰难地驾驶着刚刚才发生过车祸的,如今已彻底面目全非的货车,行驶在通往巴黎市中心的国道上。
      在到达公司以后,伊心宬将车钥匙交给了一脸诧异的值班人员。然后又想去了什么,从车里的夹板中拿出放置在里面的收货凭证一并交给那个人。他什么也没多解释,那个人也什么都没有问。留学生望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钟,凌晨三点零七分。
      走在回家路上的伊心宬像是从中东的难民营里逃出来似的。他全身脏兮兮的,衣服和裤子上分别因为之前的撞击而磨出了洞。脸上和手臂上还残留着擦伤和淤青。远远看去,就像巴黎随处可见的乞丐。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几乎整个城市都还处于酣睡。
      来到车站,伊心宬坐在椅子上等通宵车。他下意识地将手插进上衣口袋取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钱以及钥匙都没有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再次惊出了留学生一身的冷汗。他想东西可能还留在货车里。可是之前拿收货凭证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难道钱和钥匙早在别的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吗?那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下午在马赛的快餐店里买汉堡和可乐的时,说明钱和钥匙都还在的。问题出在哪里?
      然而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伊心宬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回想些什么,再思考些什么了。他头脑发胀,好像里面有滚烫的岩浆正在翻江倒海,即将破壳而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公司一趟再找一下。但这毕竟只是他头脑里的一个念头,事实上他根本再也不愿意回去那个地方,身体不想去,心也不想去。
      伊心宬就这么傻呵呵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地好像离家出走的智障儿童。怎么办?怎么办?!他全身上下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这三个字。没有钱还能走回去,没有钥匙怎么进到屋子里?他目无焦距地四处张望,墙上也好,栏杆上也好,无不是学生们为反对劳工法而涂鸦上去的标语。伊心宬觉得这些都自己太远太远,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伊心宬决定打电话求助。问题是他应该打给谁。留学生第一个想到的自然还是泰奥。然而转念一想便将之排除在外。泰奥这段时间都住在他父母那里,显然许多事情都会很不方便。除此以外,伊心宬又想到了好几个人,却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一个一个放弃了。在经过漫长的思前想后之后,他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伯尔,也只有他才可能帮到自己。只是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冒昧了,也许会打扰到伯尔和他的女朋友。不过伊心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走到一个电话亭旁,从裤子里摸出唯一没有弄丢的电话卡,插好以后开始拨伯尔的手机号码。没想到对方马上就接起了电话。
      “您好,哪位?”
      听到伯尔温文尔雅的声音后,伊心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不少。他紧紧地握着话筒,调整着自己的嗓音。
      “伯尔吗?我是伊心宬。很抱歉这种时候打扰你。”
      “没关系。有什么急事吧?”
      “是的。”留学生将话筒换了个手,“我因为一些原因现在正在马歇尔大街上,而且暂时没有能力独自回去。你能不能现在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你别卷进今天的大罢工里了?”
      “不是的,我没有参与今天的事。我目前的状况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也被警察抓走了。”对方送了一口气,“我马上就过来,你等我一下。大概十五分钟以后能到。”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伯尔。”
      “这个以后再说吧。你现在把你具体的位置告诉我,我好马上找到你。”
      于是,伊心宬将自己当下所在的地方详细地告诉了对方,然后身体斜靠在电话亭里,默默地等候着对方的到来。
      伯尔开车赶到的时候,伊心宬已经在电话亭里睡着了。他身体弯曲着,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呼出的气息把玻璃的一部分染上了白色的花朵图案。伯尔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推他,留学生这才醒了过来。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嘴里不停地说着抱歉的话。
      尽管已是春天,可是到了夜晚还是会冷得够呛。伯尔发现伊心宬的双手冻得通红,便脱下自己的手套递给对方。然而对方除了再次道谢以外并没有拿过手套。因为他的指关节那里都磨破了皮,正疼得厉害,根本没法戴手套。
      伯尔是到了家里才发现这件事的。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他看到留学生的脸上和手上到处都是伤痕。伯尔从橱柜里拿出医药箱,取出其中的创可贴,坚持要让对方贴在受伤的地方。这之后,留学生在他家的浴室里洗了澡,然后换上一套伯尔不太穿的休闲服。留学生道了声抱歉,就去沙发上睡觉了。他就好像有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似的,一接触到沙发柔软的布料便进入了梦乡。伯尔想要提醒他拿上被子的时候,对方已经睡熟了。
      无奈,伯尔只得抱着被子来到客厅的沙发旁,亲自替伊心宬盖上。自己的衣服在这个东方人的身上稍微有点大,所以此刻正褶皱着贴在对方身上。伯尔看了一会儿伊心宬熟睡的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似乎完全不像是那个和自己积极探讨欧洲现代诗歌的青年的脸。此时的这张脸上没有了以前常见的严肃和僵硬,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年轻,格外的柔软。
      可那不是伊心宬的脸,又会是谁的脸呢?
      连伯尔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站起身重新走回书房,继续撰写那篇已经决定在几天后刊登在组织学报里的论文。他偶尔会听到客厅里轻轻的呼气声,而后很快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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