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毒医》狂奔的羊驼驼

2、回京

　　锤子过来，习惯性的一提，红缨立即双脚离了地，锤子两把斧子百十斤，使用自如，这提起红缨自然轻松的很，“小将军今晚可得喝尽兴啊！打今儿起您可二十岁了，这可就成年了。”
　　“小将军六年前就成年了。”明玉斜他一眼。
　　红缨被锤子提着来回晃，在军士里来来回回的敬酒接酒，“干你娘，锤子，给老子放下来！”红缨被晃得眼花，一个劲儿的抬腿踢他。
　　“哈哈哈小崽子，说句软乎的话，爷爷就放你下来！”锤子笑起来浑身震颤着，连带着红缨也晃悠着。
　　“老子给你说软乎话儿，你等着吧，干，看你能提多久。”颜红缨硬气的梗着脖子，一脚踹在他肋骨上。
　　锤子不以为意，胡子一抖，“你咋干，啊，你跟老子去窑子干，哈哈哈，小崽子。”军营处的久了，谁说话都没个顾及。
　　羊汤膻味带着西北肃杀的凉风进了红缨的鼻子，她揪住锤子手臂内侧一小撮汗毛，使劲一拽，给锤子疼的嗷的叫了一声，把红缨丢在地上，红缨呲牙咧嘴的踹了他小腿一脚，反而给自己疼的不行。
　　锤子一顶她的头，“回回用这招。”
　　“招不在多，好用就行。”红缨抖抖身上的灰土，露在面具外的桃花眼向上一挑，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明玉偏头看她，“恐怕是要变天了。”
　　“帐里的柴火还够吗？”红缨问锤子时候习惯性的抓了他的手肘，她一双手，已经遍布冻疮和厚茧。
　　明玉把红缨的名字含在喉咙里好半天，扯了扯她的衣角，把她拉进营帐，“锤子你也进来。”
　　“我就看不惯你跟个娘们儿一样。”锤子喉头一滚，抬头看了眼天，跟在红缨后面进了营帐。
　　明玉抽了张压在镇纸下面折子，手里掂了掂，在红缨眼前晃了晃，晃得红缨心烦，一把攥住了明玉的手腕，锤子从架子上扯了件皮子搭在肩膀上，他沾水的胡须上结了层薄霜，说话的时候一阵一颤的往下落冰碴。
　　“什么事儿，你就说就是。”红缨放开了明玉，一双明亮的眸子钉在那个折子上，小脸冻得黑红黑红的，她猛地吸了口气，心跳忽然加了速度。
　　锤子看明玉一眼，忽的拉下了脸，这种折子他认得，是京城来的。
　　“你爹，叫你回京。”明玉语气很平，听不出有什么情感起伏。
　　锤子从鼻孔里喷了口气，像是红缨最喜欢的逐风生了气的样子，打着响鼻，鬃毛一甩。
　　红缨伸手摸了摸那折子，抿嘴吞了口吐沫，“我爹，叫我回京作甚？”
　　“说是给你找大夫治病，小将军，这个事儿拖不下去了。”明玉看那面具一眼，上面沾了层胶带，躁的起了毛刺，面具的漏洞下面，亮着只眼睛，若细看，能看得出眼睛的周遭已经泛起了红血丝。
　　红缨摆了摆手，嘴角勾了起来，“你给我备纸笔，我跟我爹说我不回去了。”
　　明玉背着手，没有动弹。
　　红缨瞅他一眼，“愣着作甚。”
　　明玉不说话，低着头看红缨的脚尖，她的一双破布鞋不知道穿了多久，鞋底磨的歪了一边。
　　红缨推了他一下，“折子拿来我看看。”
　　明玉抬手把折子塞进了衣袖，叹了口气，带出了一串淡淡的呵气，屋里的火烧的不旺，跳动的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响，“你得回去了，小将军。”
　　她回身看锤子一眼，“你也知道吧，不是我爹叫我回去的吧。”颜红缨心下了然的笑着，“他心里，可巴不得我能走多远走多远呢，京城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
　　“公主嫁去了漠北，两边和谈，现下世道太平了，总搁这儿手握兵马大权，皇帝远在京城心里也难受，边上可真是容易乱。”明玉伸手搭着了红缨的肩膀，“大将军给你拖了一阵，拖不下去了。”
　　“那你和锤子呢？咱们这支军队呐？”红缨拽着自个儿的衣摆，一揪一揪的。
　　“我啊，锤子啊，这一军士兵啊……”明玉拖着长音，“这让段源給接了，削掉一部分人解甲归田，锤子……”他往红缨身后一张望。
　　锤子抓了抓脑袋，咧嘴一乐，“我是颜家军的人，我总想着，哪天不打仗了，找个安静的小村，去个婆娘生娃娃。”说完他眸光一暗，平日里翘起来的胡子尖也落了下来，“我总以为，这仗是打不完的。”
　　颜红缨抓了他的手臂，抬头看着他，眼里充斥着恳求，“你俩，跟我回京吧，我，打小就跟你俩在一块儿，我不能给你俩分开，要是你俩走了，我他娘的活着有啥意思。”红缨眨了眨眼睛，她忽然发现，锤子茂密的头发里已经有银丝了，她回身看明玉，他背着手一言不发，一直垂眸看着地面。
　　“我回京了估计就要担个空头的名号了，说话也不管用了，趁着我还说话还有点分量，锤子、明玉跟我回京。”红缨一手扯了一人，两人都没有做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明玉抬眼给锤子使了个颜色，“小将军路上总归是得有人陪的。”
　　锤子用劲的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回握住红缨的手臂，“就算不跟你回京，也要把你送到的。”
　　红缨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劲儿。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命都悬在一起，在红缨心里他们比谁都重要。
　　走的那天，飘起了小雪，红缨吐了口气，逐风的马蹄不安的刨着沙土，红缨勒了缰绳，心里难过起来，长枪被粗布包裹起来，头发拿红巾束着，粗糙的发尾随风飘扬着，她一路上都没有回过头一次，生怕多看一眼，就再也没法前行。
　　“你这娘们儿样儿！”锤子双脚一夹，身下的马飞奔出去，踢踏的马蹄翻卷出枯黄的草皮和薄雪。
　　红缨立即挥鞭追上，“他娘的说谁呢！”
　　明玉笑着在后面牵着缰绳慢悠悠的磨，他有预感，他们从这里离开，也终究会回到这里。
　　颜红缨，她该是这个命。
　　白天赶路，晚上就找个客栈住一晚，许是离了漠北的风沙，红缨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一行人到关内之后，从红缨的马蹄下捡起来一个小乞儿，洗漱打扮了一番，发现是个小女孩儿，十四五岁的年级，看起来机灵的很。
　　红缨带着半张面具，锤子又膘肥体壮的，也就明玉还看得过去，还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嘴脸，这孩子不怕她们倒也是有胆识。
　　红缨问这小女孩儿愿不愿意跟她们走，孩子眼里亮了又暗了，没一会儿抬头说她愿意。
　　红缨摸了摸她的头，红缨长得高瘦，一身精肉，比小女孩儿高了有一头，她说你要跟着我们，我不管你现在叫什么，从今天起，你叫凤儿。
　　红缨不会拾掇自己，但是拿自己攒的为数不多的俸禄给凤儿买了衣服和首饰，孩子长得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尖配上一张小嘴，越看越灵气，这么一打扮，看着像是谁家的小姐一般。
　　明玉笑红缨，她是给自己捡了个小媳妇。
　　红缨一巴掌拍过去，她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没做过的事儿，总是想在别人身上得到满足。
　　凤儿是个胆子大的主，成日里跟在红缨身后问东问西。
　　红缨姐姐，你为什么带着面具？
　　锤子叔你娶亲了没？
　　明先生，你是不是考不上功名去的边关？
　　红缨也不能像对待明玉那样对待凤儿，只是揽过她的脖子来，附在她的耳畔说，你若真是凤儿就好了。
　　凤儿跑去问明玉，凤儿是谁。
　　明玉笑笑，拿扇子敲了她的头，凤儿是红缨心里惦念的人，他这么说。
　　凤儿揉了揉脑袋，又问，那她是什么样儿的人？
　　你还记得你娘亲吗？明玉问她。
　　凤儿摇摇头。
　　明玉给她揉了揉额头，那你怕是不知道了。
　　红缨一行人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到京城，没有夹道欢迎，也没有张灯结彩，他们在城外就叫人给拦了下来，红缨好一顿证明自己的身份，守城士兵看到通牒才知道这是小将军回来了，赶紧叫人来迎着，红缨摆摆手，罢了，解甲归田又不是衣锦还乡。
　　京城的一切都让红缨觉得新鲜又新奇，她不住的打量周围的景色，有店铺有小摊，有那些个花花绿绿她都没见过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