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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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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人间可不太平。
普通人是能够感受到这一点的,往人多口杂的地方坐一坐,便能感受到空气的躁动。
谢槐坐在客栈里的一个角落,用筷子颠着酒杯玩。酒杯在他的筷子上颠来颠去如同绳子上的陀螺一般跳来跳去。
筷子上的酒杯里装着酒,不过看不到要撒开的预兆。
谢槐穿着石青色的上衣,选了个边缘的位置,正在等待店家上菜。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换了好几波,行色匆匆。
旁桌的穿着皮袄的壮汉端的是酒碗,猛灌后一擦嘴:“这种破事也不知道要拖累到什么时候。一直让我们跑腿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和他同桌的男子面容清秀,但是眼角却有一道刀疤,显得十分狰狞:“哼,他们玩的开心,便要我们活受罪。”
“麻烦。”壮汉道“真麻烦啊。”
谢槐从刚才开始右手小拇指一直在莫名抖动,每当有新鲜事物出现的时候,他的小拇指便会不受控制地抖动。
大概是上头给的直觉?
谢槐低下头,轻轻对小拇指道:“别闹。”
小拇指给他的回应却是越演越烈,仿佛要从手掌上脱离一样。
对小拇指的恨铁不成钢感到无奈,于是谢槐拿起刚刚放下的酒杯,喝口酒,想把自己平静的心情传给自己的小拇指。
酌了一口,心情更无奈了。
“……这酒真是……,上次那家一半兑一半,好歹留了酒味,这里的是酒字少了酉,只剩三点水了。”
顿时失去了对酒的兴趣,只盯着面前的菜开始吃起来。
或许有人学会了读心术,十分赞同他的心中的想法。那人猛地拍了下桌子,桌面被敲地凹进去了半截手指那么深:
刚拍桌的人响亮地道:“言逻!你不要欺人太甚!”,拍桌子还拍出了掌风,谢槐额前的一缕散发都被吹得偷偷扬了两下。
右边那桌人仇敌相见分外眼红,话不投机,刷刷刷地亮起了刀剑。
一群人围成一圈,困住了中间的一名锦衣男子。
被唤作言逻的人端坐在中央,坐姿来看倒是一副正经模样,穿着墨绿的棉布衣服,外罩着一层纱,一板一眼地吃着手上的面。看着低调,除了身上的挂件——
他身上挂满了各种玉石翡翠铃铛项链,稍微动动便开始叮当响。各色宝石戴的整个人都是发光体一样。全身光辉闪烁,闪瞎众人。头顶更是别着奇怪的发饰,好在长得俊俏,勉强还能压住。
言逻眨着眼,此时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我欺人从来没有太甚只有更甚,你长得太丑了,别和我说话。”
言逻的眼睛形状奇特,眼角尖细,眼尾上翘,整体却是圆而饱满。
他冷哼一声继续吃面,对方却不肯罢手,随手捡了个别桌吃剩下来的骨头像扔飞镖一般一把插在言逻的面里。
他瞪大了眼睛,眼瞳杏仁一般:“大哥,毁人吃食等于杀人父母你知不知道的?”
遇到了这种倒霉事情,言逻道:“只是你可以在大街上当众扒下裤子撒尿一般张狂,但是绝对不可以在我面前幼稚。”言逻好心好意地劝说:“你知道么?”
对面那人蓄着胡子,体型壮硕,此时却踌躇了几分,但仍是壮胆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言逻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你居然问我凭什么?你胆敢!”
他站起身来,甩了两下袖子,手腕上的铃铛响个不停,铃声清脆,若放到平日里,定然是令人心生愉悦的,可此时,除了威胁想不到别的可能。周围拔剑的人纷纷瞩目着他的一举一动,预防他突然袭击,可见言逻却突然弯下上半身,凑近面前大汉:“凭什么?凭我比你更幼稚呀!”
言逻自己深以为然,搓了搓脸,十分得意的样子,吹了两声口哨。
大汉一愣,才发现自己被戏耍了,怒吼声刺入耳膜:“看我不打得你望闻问切一无所有!”一挥手,周围弟子化阵包抄了过去。
双方动手之际,酒馆里和谢槐一起用菜的人不愿惹事却是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些有功夫保底的人在一旁只当看好戏。
谢槐:“……”
谢槐的桌子被无辜波及,远处剑气震得桌面全是各种细小的裂纹,如蜘蛛网一般,此时虽然还小,但裂纹处在逐步加深扩大。
但谢槐懒得移开位置,便只是怡然不动,自顾自吃菜,他对这种非自身的事情是从不在意,或者说在意的只有一样东西。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嘴角第一次翘起。
谢槐的眼睛懒得离开自己的桌面,那边的战圈范围却是越来越大。
言逻没有用武器,他只是在场地乱跑,东来一掌西来一指,玩得不亦乐乎。
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大把花瓣,开始撒花。
洒完了又开始卸桌子腿,拿着几根卸下来的木棍开始像打地鼠一样朝着对方的头顶乱敲。
掌柜吹飞了头顶的帽子,连忙准备抱着手边舍不得离开手的墨兰暂且躲一躲。
一看却发现只剩黑漆漆的土。
花竟然不翼而飞!
低头再一看言逻刚刚撒的花瓣的尸体,却是一眼万年。
掌柜斜着眼睛,胡子都吹歪了一般。
牛嚼牡丹!
暴殄天物!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动手的?是在炫耀自己手上功夫快吗!
轻功快了不起哦!
你们怎么还不打死他!
正你来我往着,言逻又不知从哪里抛出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彩带。又从哪里偷来的胭脂水粉撒啊撒的,打得不但五彩缤纷色彩斑斓,更是芳香扑鼻,倒是别开生面。
言逻正准备把手里的炮仗炸响的时候,却听到角落里一道清朗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逻,走了。”
谢槐虽然一直遵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好奇是人人都会有的。
那人语音语调和言逻的聒噪南辕北辙,称呼却如此亲昵。用冷邦邦的语调喊着可以说是肉麻的称呼,还是别有风味的。
他抬了抬眼皮,望向声音的来源。那个角落里除了一名白衣人外空无一人,喜欢看好戏的人都坐得离他一段距离。
从挺直的侧影看就是一个一本正经和难以应付的人。不好接触这点倒是和言逻异曲同工。
那人身上头发一丝不乱,衣着白衣,整洁而精神。
身上全无配饰,气质出尘。
对方好似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转过半张脸来,却戛然而止,看了一眼,朝谢槐点了点头,便转了回去,再也不看他。
谢槐看到的那侧脸,轮廓清晰,曲线干净,只是神情冷漠疏远。
不过那人神情虽然依旧刻板严肃,却在点头间向自己表露出了一丝和善友好。
当然更可能的是因为白衣人本来就是个有礼貌的人。
谢槐颇有趣味低头继续吃菜,同时他感到白衣人身上有股自己不可轻易冒犯的气势,哪怕那人展现好意,自己直觉有几分忌惮。
白衣人看言逻依旧忙的热火朝天,板着脸朝着言逻道:“我先走了。数三下。”
他把茶盏置在桌上,开始数数:“一。”
言逻有些慌张,朝着那边喊:“明明我叫言逻,你比我倒更像阎罗,催命一样把我吓个半死。”一甩袖把扑上来的两个人甩到一边。
咕哝道:“谁叫这些青面獠牙的人这么缠人。你这家伙等等我也不高兴。小气吧啦的。”
言逻语速极快,在数数的间隙能像连珠炮一样说话。
白衣人继续道:“二。”
言逻甩手推翻了一个人,举起凳子就这么甩了出去,又连忙趁机跑开几丈远,拍拍手道:
“各位□□脸软脚虾大佬,拜拜喽,小爷下次再变戏法给你们看咯。希望你们下次还有命看哦。”
说完便不见了人影,白衣人也早已离开了酒馆。
这时谢槐也吃完了,付了帐便起身出了门。
在他出门的那一刻,他的那张桌子的缝隙终于到了临界点,瞬间四分五裂、不复存在。
大街上人声鼎沸,谢槐在人群中朝着城门前行。
出了这城,按他马的速度,不出五日便能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有个小女孩却突然凑近,她捧着一束花,是个卖花的女孩子。
平日里街上总是有吆喝小玩意的,但谢槐气质冷峻平日里并不受这类人的眷顾。
谢槐身体被他的黑色袍子盖着,袍子下是一把剑。他原本长着一双多情的眼睛,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看着并不像会买花的人。
小女孩被谢槐盯着的时候稍微有些紧张,额头都仿佛冒出了冷汗。垂着头站到他的面前,好像有些懊恼刚才的举动。
谢槐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女孩,小女孩突然鼓足了勇气一般,抽出几朵花递给谢槐,
“送给你的。”
谢槐神色不动却很意外,礼物对他来说是绝缘的,哪怕一朵花:“给我的?”
小女孩扭捏道:“嗯”
小女孩仿佛有话想说,谢槐不打扰她,只静静等着,他是个有耐心的人。
“有人说我的花能让人欢喜,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
谢槐好奇:“前面那么多人,你怎么不去送给他们?”
小女孩突然臊红了脸:“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比他们都好看多了。”
又绕着手指,轻轻说道:“哥哥你在我见过的人里就算不是最好看的也是数一数二的。”
谢槐莞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谢谢你。”
小女孩只道:“哥哥喜欢它么。”
谢槐难得带了些懒洋洋的柔情样子:“喜欢。”
小女孩细声细语:“就算花谢了花香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好看的哥哥。”
谢槐接过花,轻轻抱了抱她,然后出了城门。
他要去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