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小卓》醉人

6、(六）成魔加冕

　　姬无双让霓裳过了几日轻松日子，只因她还没有想好怎样实施下一步的施虐计划。霓裳回来了，魔宫恢复了往日的生气，饮酒换歌起舞，以卓一航的人头为祭品祭奠他们这几天担心受怕的损失。
　　霓裳一句话也不说，霓裳谁也不看，只自顾自握着酒杯一日又一日将自己灌醉。小卓不来，她身上和心中的伤痕也就没有治愈的可能，没想到她纵横江湖，却输在一只鬼手里，没办法谁叫她爱她呢！
　　姬无双等了几天都没有等来霓裳合理的解释，他不问，她就不说，即使她不说，姬无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姬无双自以为聪明绝顶，可是一日看不见他的霓裳笑，他的心就是乱的，乱到一点主意也没有，想不出怎样虐她，不知道用怎样的方法将水中居一群鬼魅除掉。
　　霓裳寂寞地望着月亮，他无助地望着霓裳，而望着她们的小卓却是最清醒的。
　　霓裳是小卓这么多年最容易制服的猎物了，因为霓裳爱她，爱她爱到愿意将一切都交给她，而事实上霓裳却是这么做了。小卓带着笑脸，像什么都没发生这般出去觅食。她知道霓裳在哪里，她知道霓裳在想什么，她再次满足了霓裳的骄傲，她又回到她身边了，她有法子让她更爱自己，她要她有一日自己送到姥姥嘴里。
　　要虐一个人，爱是最毒最好的办法。姬无双想破脑子都挤不出的妙思，小卓不用想都知道，折磨人，她比任何人都有天赋。
　　“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要不回去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为了见你我被姥姥打了两天，你居然还折磨对我！”
　　“让我看看你的伤！”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还关心我的伤？我走了！”
　　“既然你来了我便不会再让你走！”
　　小卓的脸美艳绝伦，可是这张脸最动人的一刻便是有了泪水的装饰，霓裳朝思暮想的容颜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冷着脸丝毫看不出爱意。她是装出来的，小卓知道。可这次小卓的眼泪和抱怨不是装出来的，她做了半世的鬼，很多时候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假的，而这次却是真的。
　　霓裳不管她对她真假与否，她只关心她身上的伤，尽管她面无表情，可她看小卓的眼神永远是柔软的，她执意将小卓揽入怀中，小卓选择了顺从，她来的时候想了很多诡计，可是一看到霓裳所有计策都不攻自破。人的感情很难控制，鬼也是。人需要安慰，鬼也是。这世上只有霓裳的手握着她的时候是暖的。这次小卓需要霓裳给她舔伤口。
　　小卓半裸着酮体躺在霓裳怀里，背上的血痕在霓裳眼中一览无遗，霓裳杀人如麻，第一次生了触目惊心的感觉，她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随后便是一股子绞痛让她无法呼吸。她不敢触碰小卓的伤痕，她任由小卓蜷缩在自己怀里索爱，她冷着脸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鞭子。小卓触到了她的冷，从她的眉宇间又捕捉到了霓裳在树梢月下那凛然锋利的杀气。
　　“你怎么了？”
　　“去找黑山，她怎么打你，我就怎么打她！”
　　“不要！你斗不过她的，我们两都斗不过她！”
　　“我练霓裳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只要和小卓在一起，霓裳可怕的杀念便不止，她一看见小卓，就忘记了一切，包括她自己。她甚至忘了，那夜她抛弃她独自逃走，如今她还是要为她去送死。爱太深，乱了心智，霓裳为了她，辜负了自己。
　　她不让自己一无所有不死心，她执念太重，也是上天对她太不公，将所有的极致都给了她。
　　爱的极致，恨的极致，说募拢У募拢赖募拢比换褂猩说募隆Ｋ兆疟拮臃缮矶觯乓还峋鼍淖颂Ａ粜∽孔谒拇采希膊皇牵惨膊皇恰
　　姬无双用她两缠绵的画面下酒，他和霓裳一样是生了病的，不过有幸的是他早霓裳一步死心，他亲手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杯以及那颗还有余温的心，一瞬间他的满腔委屈和怒气无处发泄，他要去找黑山，他这么不开心，他恨他的霓裳都是黑山的手下惹的祸，黑山不和自己商量就擅自破坏盟约，姬无双感受到了威胁。
　　在去的路上，姬无双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妙法子给霓裳一个大大的赏赐。
　　水中居亦幻亦真，胭脂香粉的诱惑总吸引着一些渴望成为风流鬼的男人。姬无双割破了自己的手对着水中居重重的打了一掌，浓浓的血气冲得里面的小鬼晕头转向，抱着同意迷糊垂死的人在温水池里挣扎。黑山还以为是小卓回来了，没想到她的好邻居会亲自登门拜访。
　　她虽说对姬无双嗤之以鼻，可无论如何她也要拿出鬼王的风范来迎接客人。开门，奉茶，端坐在高堂上等姬无双进来。
　　姬无双大大方方走进去，坐在黑山的对面，他们当了几十年的邻居，这回是第一次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刹那间的相对，两位会心的笑了，他们也算是同类了，虽然一个是人一个是鬼，可外表上看都是半男半女，半人半鬼，事实上当欲望得不到满足，心碎到麻木的时候，人和鬼是没有分别的。
　　“你是专程来送死的？”
　　“我来是和鬼王做交易的。”
　　“人这么狡猾，我凭什么相信你？”
　　“若是鬼王愿意，今日你和你的手下去我魔宫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你到底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你最想要什么？”
　　“你真的舍得？”
　　“来了便舍得、”
　　“那你要什么呢？”
　　姬无双一直在笑，他语气平和，显得很随意。黑山看着他丧心病狂的微笑，对他所说的交易很感兴趣。黑山相信他，因为黑山觉得姬无双比自己看起来更像鬼。最后一个问题姬无双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眼睛冷冷一笑。他们的谈话不过只字片语，却逆转了一人一鬼的命运。
　　霓裳一个人一条鞭独行，这一回小卓又不在她身边，她新一路，通畅无阻，太顺利了，顺利到她开始不安。她错看了小卓的痴心，她高估了自己在姬无双心中的地位，她放低了对这个世界的防备，实则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她一直在为别人拼命。可她并未觉得累，因为她还没尝到心死的滋味。可是当她一鞭子再次破开水中居的一刻，她什么滋味都尝到了。
　　霓裳早已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她以为她一鞭子会打死几只小鬼，可是这次在水中居接住她鞭子的竟然是姬无双。她的鞭子打在他的手上，两人握着鞭子僵持不下，四眼相对，霓裳还是那个霓裳，可姬无双的眼神让她好陌生，冷得让她心寒，妖异怨毒到可以用眼神杀死一个人。姬无双的武功比霓裳高，他再次发功，想夺去霓裳手上的鞭子。
　　霓裳执意要为小卓报仇，不管对面站着的是谁，她都不会松手，血从她手里流淌出来一点一点浸染了鞭子的一半，她是不会放手的，除非砍掉她的右手。
　　“放手，不然你的手就要废了。”
　　“我可不想我的新娘子是个断臂的残废啊，你还是手下留情吧。”
　　“老怪物你在胡说什么，你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
　　“姥姥让我来！”
　　这世上只有小卓才能让霓裳松手，霓裳眼看着就要成为姬无双和黑山老妖的下酒菜了，小卓的突然出现给霓裳带来了希望，可是期望太高最后都会变作绝望。
　　霓裳天真的以为小卓是来和自己同生共死，一时疏忽，失去了手中的鞭子。她被三人围在中间，小卓根本不理她而是选择靠在黑山老妖肩上撒娇。现下她手无寸铁，眼眸中三个人的脸，耳朵里魑魅魍魉戏谑的笑声，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啊，她在哪里？他们三个真实的身份是什么？怎么一下子她谁也不认识了？
　　“还是你有办法！”
　　“我就说过我不会让姥姥失望的。”
　　小卓在黑山怀里服服帖帖，笑得甜蜜骄傲，还故意递给霓裳一个得意的眼神。
　　“霓裳我们走，回去准备一下，择日下嫁黑山鬼王！”
　　“我不嫁！”
　　霓裳的心被小卓的笑灼伤了，一回头又被姬无双的言语再在心上刻一刀。不，她练霓裳不会任人宰割的，她要夺回鞭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带价，不然又怎会明白，最凉不过人心，最薄不过感情的道理。一个受了伤的人是没有力气夺回鞭子的，她还没伸出手，就被姬无双狠狠的甩了一鞭，硬生生倒在地上。
　　随后两鞭三鞭四鞭，鞭子似雨点一般抽打在她身上，霓裳满地打滚，银白色的衣衫上浸染出了条条血痕，她的嘴角也溢出了鲜红的血，她无力还手，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多么痛的感受啊，痛到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当初她和小卓多快乐，如今她的心就有多痛。当初姬无双有多爱她，如今下手就有多重。她所辜负的一切都会还在她身上，她所执迷的，便是伤她最深的。痛虽痛，可她练霓裳绝不悔过。爱了就爱了，她不变心也不会求饶，她只知道别人怎样对她，她就怎样对别人。伤城这样，她的反应不是哭而是笑。
　　一念执着，一刻成魔。霓裳笑声传出，刺痛了姬无双的耳朵，姬无双很害怕，他打得更凶了。血流得太多染到了她的发丝，撕裂了她的衣衫，就在那一瞬间，刺骨的白冻结了绮丽华美的水中居，练霓裳的心从此冰封，三千青丝一念之间白如雪。
　　霓裳不再闪躲，她傲然起身，右手一把抓姬无双飞过来的鞭子。当她选择站起来的一刻，她便不再是从前的练霓裳，一个无情无爱的练霓裳涅槃重生了。
　　一个无心的人自然所向披靡，黑山还沉浸在这意外的惊喜里，可她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姬无双比她想象得要弱，而霓裳则强的超出她的想象，眼看着嘴边的肉吃不成了，空欢喜一场，她站在一旁观战，却没有忘记时辰，她想乘黎明到来之前做一件事。
　　霓裳入魔，武功已登顶，姬我双教他的没错，要有恨才可以无敌于天下，姬无双这样喜欢她的鞭子她就送给她他，顺便将她不堪的过去一齐还给他，从今往后，练霓裳最厉害的武器便是她齐腰的三千白发。
　　侧身，大笑，杀气融心中，妖气上眉梢，她比从前更美了。头微侧，如雪的发丝似银蛇飞出，每一很都锋利无比，连阁楼的屋顶和顶梁柱都可以摧毁，更别说一个人的身体。姬无双挥舞着鞭子，被霓裳的白发缠住了手脚，他的动作越发迟缓，他竟然被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宠儿制服了，青出于蓝，他表露出了不该有的欣喜。
　　他面前不可一世，冷若冰霜的霓裳，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他最终选择束手就擒放下手中的鞭子，只等霓裳的发丝穿透他的身体，刺穿他的心，因为一直和他作对的是他自己，霓裳是他的心魔，他是死在自己的心魔手里，便不得抱怨，也无力反驳。
　　霓裳离他很近，她却用了最后一口气将她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住从暗处插入的钢刀。不过眨眼功夫，姬无双就像一个喷血的刺猬，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只有一张脸没有损伤。若不是他推开她，死的就是两个人。
　　霓裳的眼眸被刀光和血光冻住了，她并没有看他的脸，可她无意中碰到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时，竟然觉得如此温暖。她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她以为自己多么恨他，其实没有，一点恨意都没有。霓裳脸上的笑容没有冷却，姬无双虽已无生命，却还是留下一抹笑给他心爱的霓裳。
　　霓裳抱着他，轻声喊了一句“爹爹···”
　　二十年前他带她求生，二十年后她送他赴死。姬无双为什么要笑，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天快亮了，黑山等不了了，她知霓裳立马会将她全数收拾了，她已经找好了挡箭牌。鬼就是这么无耻，现在的霓裳无情无爱，对于死亡是司空见惯的，姬无双该死，黑山老妖更该死，她一转头，长发飞出对准黑山毫不迟疑，可抵挡她白发的却是小卓如墨的青丝，她被黑山推出去做替死鬼，小卓知道霓裳的本事，还好她的武器也是发丝。
　　青丝绕白发，这千丝万缕的纠葛便是剪不断理还乱，在血气杀戮中相对的两张脸，重叠在一起，美到极致，小卓的负心，霓裳是一定要和她计算的，比收拾黑山更为重要，现在她两也算是结发了，按照人间的规矩，结发便是有了婚姻之约，天就快亮了，霓裳若是不怕她带回去，他就要灰飞烟灭了，霓裳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结发之定，婚姻之约，将计就计，带她会魔宫，成婚。
　　伴着清晨第一抹曙光的升起，鬼乖乖的隐去，有什么恩怨入夜了再说。至此，江湖上再无魔宫和姬无双，取而代之的是玉罗刹练霓裳和她的明月峡，江湖上的事，她说了算。
　　那年小卓给她留下霓裳，今日她为小卓披上嫁衣。所有的恩怨情仇，而今重新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