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之役》鲤老板

2、乐园

　　来送点心的女郎放下托盘便安静离开。他趴在枕头上，弗雷德的指尖轻轻摸索着他汗湿的背脊。
　　“你是男女都行么？”他转头问。
　　“总不至于饿成你这样。”弗雷德平躺着侧过脸看他，笑的时候嘴角勾起来，眼中有纸窗的倒影。
　　他俯身过去浅浅地吻了弗雷德。“我该走了。”
　　他坐起来穿衣服，弗雷德便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逆光的剪影。
　　“阿古，”他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准备出门，弗雷德第一次开口叫他，“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站在门口，转头去看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体的某处又热起来，几乎要提起极大的决心才能挪开视线。“一周后的这个时候。”说完便走出了房间，不再回头。

　　开着破旧的吉普回到乐园的时候正好有送新人的卡车来，大门里的空地上人头攒动，场面相当混乱。
　　“你个小兔崽子可算回来了。”他刚走出车门，团长老贺数也没数，就将一把串着狗牌的链子塞到他手里，“这一群归你，两个月以内训练好，能用枪就行。”
　　“我才不管，”他将嘴里的烟头吐到地上，“你说过上次是最后一批新人，带完就让我上战场了。”
　　“这真是最后一批了，”老贺敷衍地拍拍他的肩膀，“练好了你带着他们打仗去。”说完就转身去招呼别人，一边从军裤口袋里摸出更多狗牌。
　　阿古站在原地点了两根烟才冷静下来，随手拉住身边一个新人。“你叫什么名字？”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科罗温。”金发高大的年轻人有些局促地回答。
　　“太长了，短点儿的名字有没有。”阿古皱着眉毛说。
　　“瓦，瓦夏。”
　　“瓦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阿古小队的队长了，”他把手里的名牌塞给瓦夏，冲前面一指，“看到那个烟囱了吗？把叫这些名字的人找到，每个人都戴好狗牌，十分钟以后在那个烟囱下面集合。”
　　吩咐完他便穿过喧闹的人群，爬上一段废弃的管道，眺望着长满青黄杂草的荒地和远处的城市，舔着嘴唇回想着清晨的情事，直到脸上写满不安和迷茫的菜鸟们在下方渐渐汇合。
　　“欢迎来到乐园。”他跳下管道，审视着这群即将成为同伴的人。“如你们所见，乐园就是这个废弃的工厂，猎鹰团的大本营。至于为什么会叫乐园，等你们上过战场就知道了。”
　　“我叫阿古，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教官。”许多新人都比他高大，甚至大多数年纪都较他更长，他说完人群中便发出奚落的笑声。他也笑了笑，并不生气，深信到今天晚上这些人便会为了这声嘲笑悔得跳脚。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加入猎鹰团，我也丝毫不关心，”他抬高了嗓音，“我的任务只是教你们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好让你们拿到第一份佣金，寄给家里翘首以盼的老老少少。至于那些无可惦念的人，城里有不少妓院，每个周五的晚上七点会有去城里的巴士，但要来跟我请假。”
　　人群又发出了笑声，但这次温和了很多。
　　“时间紧张，训练从现在开始。现在你们到围墙外面去，绕着乐园跑十圈。”在新人们开始抱怨之前，他迅速掏出手枪，拉开保险对着上空开了一枪。“跑不完的就别回来了。”

　　傍晚，满天云霞刚被落日点燃的时候，副团长阿尔刻带着刚结束一场战役的团员们回来了。乐园的空地上燃起篝火，留在乐园的人们欢呼着迎接从战场上归来的伙伴。
　　阿古刚安顿好新人的住宿准备坐下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老贺便派人来叫他去。
　　老贺的办公室在工厂的顶楼，可以俯瞰空地上发生的一切。人们绕着篝火又唱又跳，火上烤着一排刚运来的火鸡。
　　“你昨天夜里又溜到城里去了？”老贺一边签文件一边问他。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你管我。”
　　“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敢跟我摆脸色了。”老贺也不生气，仍是一页页翻着文件，脸上细长的刀疤在灯光下比平日明显里许多。
　　阿尔刻推门进来，跟老贺打招呼之前就先跟阿古对上了视线。即便他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确是美的。然而跟苏子那样被时间打磨之后所呈现出的柔情似水的美不同，阿尔刻年轻而桀骜，一身黑色皮衣，背着步枪，眉目中带着慑人的冰冷杀气。
　　“有急事？”老贺放下文件问。
　　阿尔刻瞄了一眼阿古。“他在这里。”
　　“我叫他来的，你说吧。”
　　老贺说完阿古便狠狠瞪了回去，阿尔刻不再看他，向着老贺开口。“宋长卫明天想见你一面。”
　　“宋司令？他在这里？”老贺显得饶有兴致。
　　“他明天从首都去前线，会在市里短暂停留，想约你吃晚饭。”
　　“他要谈什么，你有风声吗？”
　　阿尔刻沉默了一阵。“可能跟柳德米拉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阿古一惊，老贺却只是笑了笑。“我猜也是。你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跟我一起去。”
　　阿尔刻应了，推门出去，屋子里重新剩下他们二人。
　　“为什么要跟你谈柳德米拉？”阿古困惑地问。“你认识她？”在为卫军卖命的雇佣军眼中，叛军领袖柳德米拉无疑是贪婪与邪恶的代名词。
　　“曾经是朋友。很早以前，我们都在联盟国军队服役。”老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拉开窗户点了一根烟，空地上的歌声和谈笑声随风飘来。老贺望着空地上的人群仿佛陷入了沉思，许久以后才回过头来对他说：“你明天也跟着一起去吧。”
　　“好。”
　　他离开的时候老贺还趴在窗户上抽着烟，昏黄灯光下的背影带着几分孤独的意味。

　　他竟然从不知道老贺认识柳德米拉，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被猛然从楼梯转角走出的阿尔刻吓了一跳。
　　“老贺也叫上你了吧，小甜心？”阿尔刻调笑地说，走过来搭他的肩膀。
　　“不关你的事。”他甩开阿尔刻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阿尔刻还是在身后紧紧跟着他。“小甜心，你可真是被老贺捧在手心里啊，一次都舍不得让你上前线，生怕挨了枪子儿做不了他的继承人。”
　　“闭嘴！”他转身猛地将阿尔刻推在墙上，狠狠欺身上去。“我进猎鹰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跟同学喝着汽水谈恋爱呢，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哟！还会耍脾气呢。”阿尔刻冷笑一声。
　　他放开阿尔刻径直走开，阿尔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可真不讨人喜欢，小甜心。”
　　他一口唾在身旁的墙上。

　　他回到喧嚣的人群里，队里的新人瓦夏端了啤酒和半只烤鸡来找他。
　　“教官，你刚才去哪儿了？”瓦夏用年轻的眼睛看向他。
　　他端起啤酒，就着泡沫喝下一大口，伸手揉了揉瓦夏的头发。“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去跳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