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余波及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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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余波
没有人通知他战争的结束，他自己猜到的。
城市里的人一天天多了起来，车水马龙的景象时隔久远，如今看上去竟十分新鲜。夜晚不再寂静，住户和酒馆的窗户里都飘出电台的歌声，共同汇集在街道上空，那些一度荒废的高楼也逐渐亮起了灯火。
某一天他的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一队穿叛军军服的士兵。“贺将军想见你。”
他于是跟着他们离开了酒店，仅有的行李便是阿尔刻的遗物。穿过酒店的餐厅时，里面坐满了举杯庆祝的人们，玻璃杯交相碰撞，人人都带着笑容。
老贺如今的办公室在市政大楼，就是他们曾经计划暗杀宋长卫的地方。
老贺早已在等着，一见到他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小兔崽子，可算又见着你了。”
他却无心同老贺嬉笑。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束头发放在桌上，老贺的神情也随之黯然。
“你总是要习惯离别的，阿古。”老贺这么说，自己的眼中却也有几分闪烁，独自走到窗边。
“……宋长卫怎么样了？”
“你是想问沃尔夫少校的消息吧？宋长卫都告诉我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老贺自己说了下去。“现在都被软禁着，还在等谈判的结果。你要是实在放不下，我会试着跟柳德米拉谈谈的，虽然我并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柳德米拉真的是……”他到底没有问完。
老贺一定听懂了他的问题，但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看他。“你想见她吗？”
他摇摇头。他的父母早就死在故乡，四岁时被孤儿院卖给了猎鹰团，由老贺抚养长大，无论如何，这才是他真切经历过的生活。
“我以前也那样抱你。”老贺说。窗外的草地上有父亲带着年幼的儿子在嬉闹，不时将儿子抛到空中转圈。
他眼眶发热，不敢再抬头。站在窗边的老贺看上去竟有些老了，背微微弓起，眼里也少了几分他记忆中的戾气。
“你想上学吗？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学校也都是从头起步。”老贺问。
他摇头。“我想回家。”
“也好。”老贺便不再过问他将来的计划。
“老贺……你会恨我吗。”他鼓起勇气问。
老贺回头笑了笑。“你说呢？”
“阿古，”他即将离开的时候，老贺忽然说，“照顾好自己，有时间来看看我。”
他笑了起来。“你总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后来他在报纸上看到宋长卫及其下属都被赦免，那是后来的事了。
他一个人离开了市政大楼，独自穿行在吵闹而陌生的城市里。曾经紧闭的大门如今都成了琳琅的商铺，路上的每一个行人都鲜活而友善。
他去了苏子的店，三层的古式小楼门前竟然排着长队，呼吸带出的白雾远远看去都几乎连成一串。在大堂招呼客人的苏子远远就看到他，拎起裙摆便飞奔而来。
“瘦是瘦了，可算没少胳膊少腿的。”苏子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过几次，这才放下心来。“快进来坐下让我仔细看看。”说着便拉他朝店里走。
他摇摇头。“不用进去了。我本来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的，不过……”他瞄了一眼身边的队伍。“看样子，你暂时还走不掉吧。”
“这你就不懂了！”苏子笑着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现在人们是图个新鲜，等世道安稳下来，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谁还出来厮混呢？”
“可是……”
“可是什么呀，从前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这生意或许还能算是件好事，至少活着的这一晚上，得活舒坦。往后可不是一回事了。”
苏子拉着他上楼，穿过底层的走廊时他看到庭院里的那口井，转眼便被高矮参差的树枝掩住了。
他不愿在苏子店里久留，苏子倒也爽快，告诉女郎们往后赚的钱都算进自己腰包，第二天便收拾了行李跟他去乘火车。
“你见过吗柳德米拉吗？”列车即将离开城市的时候，他问苏子。
苏子笑了笑，低头去织手中的线团。“年少时曾经见过几次，记不真切了。”
列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驶，就像时间一往不复。他闭上眼睛，总觉得自己还坐在工厂的管道上，面前的荒野广阔而沉寂，风从城市呼啸而来，身边则是端着啤酒嬉笑吵闹的伙伴。
12.终章
早上雪下得小了些。他去市场买了些鱼和鹿肉，回家的时候远远经过草原，薄雪在大地上铺陈开来，被天空染上一丝寡淡的蓝。
总是站在院子门口那两棵树下抽烟的男人今天竟然不在。他拎着肉站在树下愣了一会儿，心里空落落的。
院子里停了一辆车。苏子有钥匙，照例来帮他收拾屋子。他一进门却先看到男人坐在厨房里的背影，愣了愣，才转身冲客厅里的苏子发起脾气。“你怎么让他进来了？”
苏子朝厨房瞄了一眼。“我上周来就看他一个人站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又不搭理他，怪可怜的。”
“那你也不能放他进来！”
“打仗的时候归打仗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是机器的零件，战争结束了，才又都变回了自己。人家都在你门口站了小半个月了，从前谁为了人家哭得梨花带雨的，这会儿倒是傲了。”
阿古哼了一声。“只有九天。”
苏子手里抓着抹布，却像攥着手绢似的往他身上一抽。“快去跟人家说说话。”
他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去了厨房，也不看弗雷德，把肉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去把鱼挂起来，箱子里有土豆，洗了跟鹿肉一起切好。”
弗雷德放下手里捧的杯子站了起来，他将杯子挪到自己跟前，是一杯刚沏的热茶。
身后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来，两个人都不说话，苏子偶尔出现在门口张望几眼。
“你这一年都干什么去了？”阿古终于还是开口问。
“找你。”
他听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现在找到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什么了。”
“那你回去吧。”
“嗯。”
舒展的茶叶在杯中缓缓地打着旋儿，阿古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是不是骗我的？”
弗雷德洗完手里的土豆才开口。“骗了一点。”
“骗了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男女都行的时候我默认了，其实不是的，那时候去店里是因为跟下属打赌输了，我什么也没做的，你问老板娘……”弗雷德小声说。
“别的没有了？”
“没有了。”
“你发誓。”
“我如果有一个字说谎，你就再也不肯见我。”
阿古不再说话。“你在哭？”弗雷德隔了好久问他。
“没有，”阿古吸了吸鼻子，“你切完土豆和肉烧半锅水把它们炖好，花园的小棚子有点漏水你找块木板钉一下，院子里的雪也要扫干净，邻居家刚添了小宝宝去买一双小袜子当礼物……”他念念叨叨地转过身，恰好弗雷德也回过头来，手里还握着土豆。
他终于看到那张久违的面孔，从窗外透进的冷色光线投印出极好看的侧脸。
“好，都好。”弗雷德脸上浮起淡淡笑容。“可是，我可以先亲你吗。”
苏子再从厨房门口过的时候捂住了眼睛。“我可什么都没看见！”片刻之后传来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要不要，先把鹿肉炖起来……”弗雷德停下来问。
“你有胆就去试试！”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从云层边缘探出了头，大地随即沉浸在冬日暖色的光辉中。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科罗温（123-143）前联盟国I区保卫军陆军中士，于凛冬战争中阵亡，终年20岁。
阿尔刻·莱希特（115-143）前佣兵团猎鹰团副团长，于凛冬战争中阵亡，终年27岁。
贺见其（98-195）前联盟国I区保卫军陆军中校，前佣兵团猎鹰团团长，新联盟国II区陆军少将，死于心脏衰竭，终年97岁。
宋长卫（88-153）前联盟国I区保卫军陆军中将，由柳德米拉亲自赦免，于凛冬战争结束十周年纪念日遭人刺杀，终年65岁。
顾苏子（112-170）商人，死于脑溢血，终年58岁。
柳德米拉·顾（102-）前联盟国I区保卫军陆军上尉，前联盟国II区X党党魁及反叛军总司令，新联盟国II区总督，162年查出癌症后于人体冷冻中心进行全身冷冻。
弗雷德汉姆·冯·沃尔夫（117-158）前联盟国I区保卫军陆军少校，后经商，死于癌症，终年40岁。
贺古（126-159）前佣兵团猎鹰团团员，爱人病逝后自杀，终年32岁。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余波及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