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旧事》侬灵

3、第2节

　　如果有人在梅城无缘无故被人揍了一顿，对方还是个姑娘，并且一语不发。那么，你一定是遇上禤家大小姐了。禤一璇的行踪一直诡异，似乎连她哥哥都不是很清楚。她在禤府的日子实在少，据说禤夫人嫁过来五年之久才见了她三回。而且都是形色匆匆，在府里逗留不久便离去了。可梅城中人，见过她的却颇多。有时是在地下赌场，有时在伶人馆，有时在一些酒楼之中。因为声带受损，她的交流工具便成了：钱。不过，这也要看她心情，如果伺候得舒服了，她留下的银子足以让你自此享十年清福。若是不小心开罪了，那你这一辈子的努力，都有可能就此告终。因此，她一去这些地方，许多老板都是心悬胆颤的，生怕一个差池便被端了饭碗。
　　申时，梅城东带一家名为腾云阁的酒楼。
　　里面的酒享名八方，听闻喝了的人都会有那种乘虚御风的飘飘感觉。仿佛，成仙般在天地遨游。禤一璇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喝上几盅，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喝完便离开。来的次数多了，便与此处的洪掌柜有了交情。这掌柜的也是颇为识时务，那个她专坐的窗口位子，就算生意再好，也不卖其他客人。禤一璇虽然以顽劣和野蛮著称，但并非不懂人事。在这腾云阁，她还从没闹过事。除非有人找上门来……
　　这个月的末端，青苔铺路，荼蘼满墙。她比以往来得稍微晚了些，天幕如火烧的时候，才入了楼。里面客人零星，稀松坐着，略显冷清。她甫一进门，便熟路坐到了窗边。然而，这次却不是一个人。在她的身后，跟了一名男子，身形高大五官轮廓硬挺，头发微卷，明显不是本国人。
　　他的手里提了把剑，约莫两尺来长。剑鞘上装点着异族饰物，还刻了一些教人莫名的图文。
　　掌柜的一见来人，便提了两坛上等的醉仙酒过来。搁至桌上后，悄悄探了坐在禤一璇对面的男子一眼，又弓着身子退开。见此，店中的客人纷纷把目光调过来，在两人身上溜一遭后又低头弄箸了。
　　禤一璇生得比寻常女子高出一个头来，又行事蛮横，对闺阁之事一概不通。虽然早已过出阁之龄，但从未有人上门提亲。她自己似乎也不急，一年到头在外混着，可从未这般单独与男子结伴过。莫不成这回，是相中了……
　　掌柜的望着窗边坐着的两人，暗暗揣测。
　　她一团米白衫子，坐在窗边，仿佛行云般。坐于她对面的男子冲她笑了笑，拎起桌上的酒坛，语音虽然走调，却不难听出其中的爽直：“来，一璇，我们喝！”
　　她眼神是明亮的，仿佛里面点了盏灯。跟着抡起桌上的酒坛，仰头便干。
　　两人喝到月起，天色欲晚，整座城池霎时笼遭在朦胧的黑暗中。
　　周围的客人也陆续离开，整个酒楼就只剩他们两个和在柜台处敲着算盘的洪掌柜。
　　喝完一坛酒，那个异族男子明显有些激奋，说话的语速都快起来：“我来这繁国三年，可却从没遇到过能在酒量上与我一较高下的人。一璇，你是第一个。很多人都介意我是个外来人士，与他们相貌不同，因此都把我当怪物看，更别论喝酒了。我真的不懂这个国家的人，难道交朋友也要看对方长相的吗？而且，有的人交朋友还会看别人出身，这是什么理论！想想，还是在我的家乡自由，那里蓝天白云，还有很美的雪山。”
　　她一手蘸着茶水，迅速地在桌上写了几个字：“你的家在哪里？”
　　他从窗口伸出手去，指着太阳刚刚隐没的地方，“一直顺着西边走就好了，在我们家乡，能看到很美的夕阳。一璇，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对了，在那里我们都是用雪水酿酒，可比这个好喝多了。那里有大片的羊群和马群，奔跑在蓝天下，真是自由极了！”
　　禤一璇的目光忽然暗了一下。
　　他还在说着：“以前我听别人说繁国地大物博，人才荟萃。可是，过来一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说到此，他抓住她的手：“我们那边的人都很好客的，虽然我们相识不过两天，可一璇，能认识你实在太开心了。我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回故乡去，做个牧马人也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他满含期待地望着她。
　　她又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异族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颊带红：“复姓轩辕，单名朗字。”说完，又是紧抓她的手：“你呢？你的家在这里吗？”
　　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