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心》倦枕厌夜

6、6

　　6.

　　李玉失眠了。

　　今天是海市开放的第一天，龙越独自带着侍卫外出，归来后，两人一起用了餐，席间对答如常，直到临睡前，龙越很平静地告诉他：“以后你不用再侍寝了，你可以继续跟在我身边做侍卫，或者我有堂弟在钱塘镇守，我安排你到那里去，毕竟是淡水，你生活得也能更舒适方便。”

　　李玉听完脑子都炸了，龙越要分手的消息来得毫无征兆。

　　想来想去，似乎只能是因为那个最近出现的杜久。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龙越时，人间大旱，他躺在一个快要干涸的小池子边，为了不被渴死，费力化出了人形，打算去寻找其他水源。龙越天神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用外袍罩住他赤裸的身体，把他抱了起来。

　　龙越送他避水珠，不顾龙王反对带他回了水晶宫，对他有求必应，简直宠到了天上。

　　爱情来得太突然，李玉简直要被幸福砸晕了。

　　直到他在偶然间得知了龙越和杜九之间的事，又在某日翻看到一幅杜九的画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宠爱，也不过是占着他与杜九七分相似的容貌。

　　可他那时已对龙越动了真心，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也不过是把砒霜当做蜜糖，笑着继续咽下。

　　就算如此，龙越的宠爱也不是永久的，龙越很快又找到了一个更像杜九的人。

　　李玉得宠与失宠，前后不过三年。

　　他想起之前告诉他有关杜九的事的男宠，仔细想来，对方那时的眼神不是嫉妒，而是怜悯。

　　可惜那人想得开，走得洒脱，他却心不甘情不愿。

　　他曾见过龙越发狂时，意识全失闯入地府十殿，寻找杜久转世。可杜九死时魂飞魄散，不留丝毫痕迹，龙越又怎么可能找到线索呢？

　　李玉开始私下搜集杜九的情报，了解杜九的生活喜好，之后便是精心布置。一次意料中的偶遇，一个故作不经意的模仿，果然让龙越重新把视线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谈吐，举止，着装，神态……

　　日子久了，初时的伪装渐渐习惯成了自然。有时候李玉都会觉得恍惚，仿佛自己真的就是杜九转世，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为什么杜久要出现？为什么杜久要来打破他好不容易谋来的幸福？

　　李玉在暗中瞪着眼，恨意让他双瞳染了红色。

　　他要杀了杜久。

　　……

　　翌日，寒鸦忽然接到消息：风息城有魔族潜入，短短几日城内便有数十人失踪。

　　羽族一行人不得不提前返程。

　　临行前，杜久神色凝重地找到寒鸦：“风息城怕是另有变故，这次回去一定要小心。”

　　寒鸦和他想到一处，点头道：“没错，叛乱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竟然刚有消息送达，还是羽族边境处的海族发现异常后探来的消息，恐怕族里的情况比我们知道的还要严重。更有甚者，是长老中有人叛变。”

　　杜久道：“这么说，我们回去救援必也在他们预料中，对方不可能没有防范。他们惹出那么大的乱子，让羽皇不得不离开风息城求助，难道就只为了杀几十个羽族吗？”

　　寒鸦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不行，此行太过危险，不能就这么回去。”

　　寒鸦愕然：“风息城是我们的家，就算有危险，不回那里又能去哪里？”

　　“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你这么贸然现身。之前你一直在羽皇殿，有足够的阵法守护，对方无法对你下手，这次你公然露面，对方若有心，必会在我们离开海族范围后趁虚而入。不如这样，你我暂时互换身份，我扮作你的样子，这样就算他们真想对羽皇做什么，也失去目标。”

　　寒鸦立马否决：“不行，明知可能有危险，我怎么能让你去。我身上有羽皇印，魔族想要伤害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杜久握住寒鸦肩膀，认真道：“不会有危险的，我只是一个小卒，他们发现弄错人后不会把我怎么样。可你不同，若你有什么闪失，羽族不知又要乱上多久，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寒鸦还要拒绝，殿外有侍女提醒道：“羽皇大人，车队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了。”

　　杜久匆忙道：“就这么说定了，若回去后没有其他异常，我们再换回来。”

　　之后二话不说吞下一枚化形丹，不等寒鸦出手拦他便已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门外侍卫跪地恭迎羽皇。

　　前半程一切顺利，就在寒鸦觉得杜久有些过于谨慎的时候，队伍遇到了袭击。

　　先是几位长老以及众多侍卫都面色发青，显出中毒症状。

　　队伍不得不落地休息，结果很快周围就出现了一群穿着侍卫服的羽族，只是寒鸦放眼看去都眼生得很。

　　寒鸦和杜久对视一眼，明白自己这些人还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内应到底是谁，又是如何给这么多人同时下的毒。

　　此刻寒鸦等人已经离开了海族范围，又距离风息城太远，根本无法求救，可以说是任人宰割。

　　眼看对方人多势众，寒鸦主动开口：“你们知道这是谁的队伍吗？谁派你们来的，竟然敢刺杀羽皇？”

　　一个灰衣男子唳声笑着走了出来：“杜久，都到什么地步了，你还如此冥顽不灵？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好声劝羽皇交出羽皇印，说不定还能将功抵过，留下一条小命。”

　　寒鸦蹙眉道：“寒梳？这么说之前在信报里投靠了魔族的人就是你？没想到羽皇那么信任你，留你在主城驻守，你却背恩忘义，为了魔族的小恩小惠置整个群族于不顾。”

　　“哼，你懂什么！羽皇再如何信任我，难道能为我枉顾天罡，延寿续命不成？我为羽族鞠躬尽瘁，到头来伤病缠身，若没有羽皇印连天劫都扛不过。”

　　寒鸦怒道：“你若只为借用羽皇印以扛天劫大可以直接和羽皇说，难道他还能眼看你赴死不成？我看不过是你自己起了私心，想把羽皇印据为己有。不，你心魔已生，就算躲过这次天劫修为也难有进数，你不可能如此见识短薄，你到底为了什么？”

　　寒梳没想到几句话就让“杜久”找到破绽，当下不肯再说：“乖乖交出羽皇印，其他的事就不牢你操心了。”

　　寒鸦冷声道：“别做梦了，你不是为了自己要的羽皇印，你是为了魔族，你这个鸦族的败类。”

　　寒梳怒极，一掌拍向寒鸦，被寒鸦轻松挡开，寒梳露出惊讶神色：“没想到你平日笨拙，却是深藏不露。”

　　还要再出手，被一只雪白手掌拦下。

　　“寒长老，你身上旧伤未愈，这次就不要出手了，交给我便好。”

　　寒鸦和那人交手，初时不相上下，渐渐却相形见绌，而那人走过的地方，躺着的人皆只剩一具干瘪尸体。

　　寒鸦想起典籍中记录的魔族四位首领：心魔，幻魔，噬魔，血魔。这人身上邪气极重，修为高深，又以吸血补充自身法力，正是传说中的血魔。

　　寒鸦心底一凉。

　　他原本还有信心能带杜久离开，此刻对上血魔却觉得恐怕自身难保。

　　更可怕的是，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中毒，随着灵力的消耗，身体却渐渐疲软乏力起来，到最后竟连一丝灵力也抽调不出，被血魔一掌穿胸而过，丢弃一旁。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血魔掐着杜久的脖子，问他羽皇印放在了哪里。